第48章 过往 (第2/2页)

刘大志：“那是秦老爷？”

秦书语摇了摇头。

刘大志：“秦，太太？”

秦书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身体颤抖着，胳膊环绕住弯曲在胸前的双腿，将自己紧紧地抱住，指尖也因用力而泛白。

刘大志见状，赶忙拿被子盖在秦书语身上，又伸出胳膊将秦书语抱在了怀里。

刘大志料想到了秦书语对秦家的畏惧，他在开口和秦书语交谈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正地看到秦书语恐惧不安的样子时，心里还是猛然揪了一下。

刘大志想到过放弃，他真的害怕二次伤害到秦书语，可一想到柳戈的话，想到秦书语一人默默承受的痛苦，他还是狠下了心道：“书语，你能和我说说她为什么要毒哑你吗？你和秦家到底是什么关系，把你的过去告诉我好吗？”

说出话的那一瞬间，刘大志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掐着。他感觉自己每呼吸一下，心就会猛然抽一下。

屋子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到他们只能听到彼此轻轻的呼吸声，安静到他们只能听到彼此不安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秦书语从刘大志的怀里缓缓坐直了身子。

眼眸依旧垂落，依旧藏着恐惧，可是恐惧之下，是对救赎的渴望，还有那一抹永不泯灭的期许。

他不是从前孤身一人了，面对深渊，他依旧会恐惧，可是这一次，他背后还站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将他紧紧地护在怀里，犹如一道剑光一般斩破黑暗。

秦书语抬起手，向刘大志讲述着。

秦书语：“秦老爷是我的父亲。”

“父亲？”刘大志惊愕，他虽然猜到了秦书语和秦家有联系，可没想到是这么紧密的联系。

刘大志：“如果秦老爷是你的父亲，那秦太太她是你的……”

刘大志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他还是有些怀疑的，他不相信有哪个母亲能狠心到毒哑自己的孩子。

秦书语：“我的母亲是我父亲纳的妾。”

“那就是，秦家的姨太太？”刘大志问。

秦书语垂了垂眼帘。

秦书语：“是第五房姨太太，嫁给我父亲前，我母亲是戏班子的旦角。”

“秦太太御下极严，不允许姨太太们怀孕，只要被她发现，一定会强迫姨太太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而我的父亲，一直默许着。”

刘大志：“书语，那你……”

秦书语：“我母亲怀孕不显肚子，发现怀了我的时候，已经三个月了，她不忍心打掉我，就乞求我父亲，给我一个出生的机会。”

“在我父亲的应允下，秦太太允许我出生在了秦家，可也因此她仇恨我的母亲，仇恨我。”

“秦太太只允许我呆在一间破屋里，不允许踏进房子里，也不允许我出现在秦家的院子里，她说那是秦家的财产，是不能被我这样下贱的人玷污的，如果我越了界，她就会……”

秦书语忽然停了下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书语！”

刘大志顿时慌张，他本想安抚一下秦书语的情绪，秦书语却摇了摇头，继续叙述着。

秦书语：“她会把我关进小黑屋里，那里面有很多惩戒用的器具，我很害怕，所以从来都不敢越界。”

“可是我的两个哥哥，秦太太的亲生儿子，总是以欺负我和我母亲为乐，我不想母亲受委屈，就偷偷找了父亲，将他们欺负我母亲的事情都告诉了父亲。”

“可是，父亲他只是，只是告诫他们不要玩得太过，父亲没有维护母亲，更没有帮助母亲。”

“秦太太知道后，非常生气，认为是我的母亲教我这么做，她先是毒哑了我的嗓子，又让我母亲在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我母亲体弱，风寒侵体，她没有挺过去……”

秦书语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昔日的场景，自己被绑在大树下，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的晕倒在雪地里，看着她脸颊一点点失去血色，看着皑皑白雪将他母亲吞没。

秦家那么多人，没人去帮助他的母亲。

他很想唤人来救自己的母亲，可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他无声地嘶喊着，绝望地哭着。

秦书语清晰地记得，寒气如何将自己包裹，绝望又是如何将自己拖入深渊。

他曾在小破屋里度过无数个寒冷的冬天，他依偎在自己母亲怀里贪婪地享受着那温暖的体温，听着他母亲的所唱的戏曲，门外的阵阵寒风被他母亲抵挡在外，所以他从未觉得冬天有多么的难熬。

可是那天，他终于知道了，冬天是那么的寒冷，冷到人心都是被冰封住的，没有母亲的那抹温暖，他以后该怎么熬过那些寒冬？

秦太太冷漠地命人将他母亲的尸体丢掉，他不愿，他紧紧地抓着他的母亲，他觉得母亲只是有些冷，只要自己帮她暖身就一定能醒过来。

可秦太太的话彻底让他绝望。

“秦书语，你还有脸在这儿哭？还不是你害死的你娘？如果不是你多嘴，你娘会死吗？你这么喜欢告状，这么爱说话，那我就让你一辈子都说不了话！”

是啊，是自己害死的母亲，是他的多嘴，是他的鲁莽，他为什么要告诉父亲？他为什么要自以为是？

如果他那天没有告诉父亲，如果他更早一些被毒哑嗓子，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想到这里，秦书语顿时觉得喉咙哽咽，他用牙齿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可还是抑制不住嘴角的抽搐，两手攥着拳头，整个人不住地哆嗦着。

“书语……”

听到刘大志轻柔的声音，秦书语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脸颊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凄楚地看着刘大志，双手颤抖着比道：“是我害死了我的母亲，是我多嘴，我不该说话的，我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是我害死了她……我不该出生的，如果我没有诞生，母亲就不会遭受那么多苦难……是我，都是我……”

秦书语哭得近乎崩溃。

刘大志无言地伸出双臂，将秦书语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秦书语能感觉到，那双环抱着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在颤抖，就连打在自己脖子上的气息都是一颤一颤的。

忽然，秦书语感觉脖子上一湿，一股暖流顺着他的背流了下来。

紧接着，刘大志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书语，你没有害死你母亲。”

秦书语怔了一下。

“书语，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错的是秦太太的嫉妒，错的是秦老爷的冷漠，错的是人心。”

“对不起书语，早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我该早些遇见你，在你有记忆前就把你带离出秦家。”

“书语，是我来得太迟了，让你等了我那么久，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对于刘大志而言，秦书语是他此生最美好的相遇，秦书语的出生是老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他是天上仙，那么纯洁无瑕，他不该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书语，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送给你，我想让你永远都幸福。”

“我自以为是地保护着你，我以为只要不说你就会好，可现在我才发现，我连你的尘封的心都没有打开过，对不起书语，对不起……”

秦书语心脏猛然一颤，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喉咙在缓缓放开，终于，在刘大志再一次轻唤中，他放声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