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黎明前 (第2/2页)

没想到，与犯罪嫌疑人有关联的不是大人，竟是他们的孩子。

“白雪，栾朗，现在马上去学军小学，调查一下王菁菁和燕蔚红的孩子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从而引发了大人之间的仇怨。凌寒和萧一去带王思恩回局里协助调查。”

这时候，局里派去调查燕蔚红丈夫肇事逃逸的刑警回来了。一年前，燕蔚红丈夫撞倒了一个女孩子后逃跑，那个女孩子被村民喊来家长，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33条及有关司法解释的规定，肇事后逃逸的，属法定的加重情节，伤者因抢救不及时而死亡的，可判7年以上有期徒刑。刚刚死了妻子的燕蔚红丈夫，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

白雪和栾朗来到学军小学，接待他们的校长，请来了三年三班的班主任乔老师。燕蔚红的儿子叫侯晓虎。听说是来了解侯晓虎的，女班主任滔滔不绝地夸起来，从学习到纪律，从文明到劳动，直把这个侯晓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到王菁菁，女班主任面露不愉：“她已经请假好久了。”

问到王菁菁为什么请假，女班主任含糊其辞：“她和晓虎吵架，我请来了双方家长。后来王菁菁爸爸说孩子病了，就再没有来过。”

栾朗沉下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侯晓虎的母亲遇害，很可能是由两个孩子之间的小争执，上升成了刑事案件。你身为班主任，处事不公，责任心不强，能力不足，给社会治安带来了危害，我们后续，会要求学校追究你的管理责任。到那时，我们认为，你将不再适合再从事教师这个职业。”

这位势利眼的女教师，只好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王菁菁学习不好，乔老师出于好意，就让侯晓虎做她的同桌，管着她，帮助她进步。侯晓虎毕竟是一个孩子，拿到了老师的上方宝剑后，就开始欺负王菁菁。他没有橡皮，就拿王菁菁的；没带铅笔，还是拿王菁菁的。没有纸，随手就撕王菁菁的本子。还有更过分的，王菁菁成绩不好，写作业慢，小朋友都交了卷子，就剩她没写完，侯晓虎就掐她的手臂，王菁菁的手臂上，青青紫紫一大片。有时候，侯晓虎还用恶毒的语言说王菁菁：

“你是不是傻？”

“你不仅长得难看，连字都写得这么难看。”

“你没长眼睛吗？4＋8，怎么能写11呢？”

乔老师批评王菁菁的时候，他就说：“活该！”

有一天，王菁菁又没做完卷子，乔老师请第一个完成卷子，并且打了100分的侯晓虎当小老师，给王菁菁讲题。怎么讲，王菁菁都不会，侯晓虎生气了，挥手就给了王菁菁一个嘴巴，骂道：“蠢死你算了！”

平时胆小的王菁菁被侯晓虎欺负，都不敢哭的，今天不知怎么了，哭起来没完，乔老师降尊纡贵去哄都哄不好，孩子哭得几近晕厥。乔老师慌了，就请来了双方家长。

燕蔚红牙尖嘴利，说自己儿子好心没好报，乐于助人反遭诬陷，要求老师换座位，不想让自己儿子和坏孩子一座。影响自己家孩子学习不说，没准还会传染给自己家孩子一些坏毛病。王菁菁听了燕蔚红的话，尤其是“坏孩子”三个字，眼圈里含着眼泪，愣愣地瞪着大眼睛不说话，她爸爸怎么呼喊她，她就像听不见似的，什么也不回应。乔老师让双方家长冷静，别吓到孩子，就让双方家长回去了。此后，王菁菁就没来上课了，打电话过去，她爸爸说孩子病了，不肯见人，不肯说话，医生说是轻度抑郁症。

栾朗信不过这位女教师，他让校长再找几个同班同学聊一聊。

“警察叔叔，你说的是王菁菁啊，她写作业特别慢，走路特别慢，吃饭特别慢，做什么都比我们慢，乔老师总批评她窝囊。乔老师让我们别理王菁菁，说她是坏孩子。”

“不对，菁菁才不是坏孩子，她每次扫除都特别认真。虽然她学习不好，可是她很爱帮助人。每次我忘记带手工纸，她都会借我一张。她长得也很好看，笑起来也很好看，说话声音也很好听。”

“警察叔叔，你是来抓侯晓虎的吗？他总打王菁菁。每次王菁菁做错题，做题慢，他就使劲掐王菁菁，骂她蠢猪。王菁菁胆子小，不敢告诉家长。乔老师知道，也不管。侯晓虎说，是乔老师让他管着王菁菁的。”

“警察叔叔，你是来抓乔老师的吗？王菁菁做不出来题目，乔老师就使劲点王菁菁的脑门，还推王菁菁。我还看见乔老师捶王菁菁的背。”

栾朗听得拳头都握起来了，如果果拾绿在这里，一定会大哭一场。

送走孩子们，栾朗从手机里调出《未成年人保护法》，严肃地看着那位校长和乔老师：“学习不好不是罪吧？侯晓虎对王菁菁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了校园霸凌。《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三十九条规定：学校应当建立学生欺凌防控工作制度，对教职员工、学生等开展防治学生欺凌的教育和培训。学校对学生欺凌行为应当立即制止，通知实施欺凌和被欺凌未成年学生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参与欺凌行为的认定和处理;对相关未成年学生及时给予心理辅导、教育和引导;对相关未成年学生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给予必要的家庭教育指导。对实施欺凌的未成年学生，学校应当根据欺凌行为的性质和程度，依法加强管教。对严重的欺凌行为，学校不得隐瞒，应当及时向公安机关、教育行政部门报告，并配合相关部门依法处理。贵校在这方面有严重缺失，校长不作为，教师胡作非为，出现霸凌行为后不及时向公安机关报告，等这个案件结束后，我们刑警队，会提请相关行政部门，对你们的行为依法处理。”

校长和乔老师都低下了头。

按照学校提供的地址，栾朗和白雪又来到王菁菁家。

王菁菁和爷爷奶奶在家里。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提起王菁菁，王奶奶抹起了眼泪：“菁菁啊，是难产生下来的，当时，情况紧急，医生问保大人还是保小孩，我们都说保大人。菁菁妈妈快不行了，在产床上听见了，让护士叫我进去，哭着求我，要把孩子保住，让我告诉思恩，替他照顾好孩子。后来，菁菁妈妈走了，许是难产缺氧的原因，菁菁这孩子身子弱，学习也一直不开窍。但是她很懂事，在家里给我和爷爷捶背捶腿，帮我们做家务。他爸爸把她当心尖子，一直没有再婚，怕后妈对她不好。这个学期，那个侯晓虎和菁菁一座后，把菁菁的手臂都掐紫了，菁菁不敢告诉我，可是我能看不见吗？菁菁爸爸接孩子的时候，去找了那个侯晓虎的妈妈几次，对方不承认，说侯晓虎不会做出打架骂人的事情。菁菁虽然学习不好，但是她妈妈拼着一条性命生下来的啊，和那个侯晓虎一样，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啊，怎么容得他这么作践菁菁呢？他们班的乔老师吧，教书认真，对孩子很严格，就是缺乏同理心，只喜欢那些学习好的孩子，不喜欢学习不好的孩子。依我看啊，品行端正比学习好还要重要。菁菁现在说什么也不肯去学校，她怕乔老师骂他，怕侯晓虎打她。我们家商量好了，等过一程子，菁菁好些了，我们就花钱去私立学校花园小学，学费虽然很贵，但听说老师对学生很好的。 ”

王菁菁安静地依在奶奶身边，见奶奶落泪，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奶奶。她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但是，总是低眉顺眼，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暮气沉沉的。白雪把路上买的玩具和小零食递给王菁菁：“菁菁，这是叔叔阿姨买给你的，你是个好孩子，刘玲玲说你很爱帮助人，扫除也很认真，齐东东也为你打抱不平。快点好起来吧，希望你在新的学校，能够找到新朋友。”王菁菁眨着大眼睛看了看爷爷奶奶，见爷爷奶奶点头同意了，就抱过去，小声说：“谢谢叔叔阿姨。”

王思恩被带回刑警队的时候，一脸莫名其妙。

“2月19日凌晨四点半到五点，你在做什么？”

“你是说前天？我晚上照例去打工，在医大二院外科楼住院处守夜，我们是七点交接班。我在酒店的保安工作是七点半上班。那天我做了什么？我想想，哦，对了，那天，凌晨四点半左右，有一位病人走了，人不能停留在病房里啊，值班护士给门卫室挂了电话，我把门打开，让殡仪馆的人进去把人抬走的。”

白雪走开去挂电话了，过一会回来，点点头。

凶手竟然不是王思恩，他竟然有不在场证明。

案子又陷入了停滞。

江清蓝：“你女儿在学校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

王思恩眼眶红了：“菁菁啊，是我媳妇儿拼了一条命留给我的礼物，就算是她学习不好，我打两份工，养她一辈子，也不能让她受委屈。侯晓虎是个孩子，不懂事我不说了。可是侯晓虎的妈妈，把自己家孩子当成一朵花，把别人家孩子当成豆腐渣，张口闭口骂菁菁坏孩子，太不厚道了。都是当妈的，她也不想一想，如果自己家孩子被这么骂，心里该多难受。这次，菁菁被她吓着了。我们打算等菁菁好一些，就转学了。”

“侯晓虎的妈妈被人杀了。”万里天观察着王思恩的反应。

“啊，这，这，虽然说恶有恶报，但我听了，还是有些为侯晓虎难受。”

王思恩从进了审讯室，言谈举止一直表现得很淳朴。江清蓝阅人无数，觉得他不像是装的：“王菁菁在学校的事情，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有没有别人会因为王菁菁被欺负，替她出头？还有，你说你当晚，没离开过医院，为什么你扫码了一辆共享单车？”

“难道是程子？程子是我闺女干爹，年轻时候因为打架斗殴在牢里关过几年。现在也没有结婚，总去我家喝酒。管我爸我妈叫干爹干妈，管我家菁菁叫干闺女。菁菁喜欢程子叔叔，他们俩感情很好。那天，我是扫了一辆红色的共享单车，我和程子白天都在十月酒店当保安，晚上都去医大二院守夜再赚一份工钱。那天我是扫了一辆红色共享单车，我驮着程子去的医大二院，这样不是可以省一份车钱嘛。共享单车后来是程子骑走的。早上，我俩又骑着那辆共享单车从医大二院出来，赶回十月酒店上的班。”

这个程子被带回来后，很痛快地就把什么都撂了。和江清蓝他们估计得一样，他就是看不得燕蔚红和他儿子作践菁菁。这次，菁菁被燕蔚红吓得得了轻度抑郁症，程子气坏了。他本就有案底，年轻时打架斗殴，无法无天，这一次，跟了燕蔚红几天，就下手了。

至此，案子终于告破。

后来，凌寒把王菁菁的遭遇告诉了陆尊。陆尊找了陆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医院，帮助王菁菁进行了心理干预治疗。王菁菁在新的学校生活得很快乐，随着她越来越自信，她的学习成绩也突飞猛进。当她第一次打了一百分，他爸爸当晚喝醉了，抱着他妈妈的遗像哭了很久很久。她想把自己的一百分卷子给干爹看，爸爸说会帮她转交的，干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从那以后，王菁菁的成绩越来越棒，各方面的表现越来越优秀，到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当上了少先队的大队长。原来，她并不笨，只是缺少一个安全的心理成长环境。那位乔老师，因为师德被一票否决，失去了工作。学军小学也被上级行政部门通报，校长被撤职，新校长入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领全校教师学习《未成年人保护法》。

就算黎明前有黑暗，但是光明终将冲破这黑暗，阳光会重新把希望和爱洒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