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走出牢笼 (第2/2页)
女方嫁给男方会更改姓氏、男方入赘女方会更改姓氏,甚至于一位家族成员脱离家族自立门户,也能为自己更改姓氏。
这并不是很复杂的事。
但距离拉斯提死去已经过了四个月有余,诺伦依然没有这么做。
这不是用一句“忘了”就能解释的,天天顶着仇人的姓氏写在纸上、被人称呼,想来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我嫌麻烦而已。”诺伦沉默了一会儿道。
对于自己曾经的养父、老师拉斯提,他虽然自诩问心无愧,但有些事并不是简单的评判出谁对谁错就能轻易放下的。
拉斯提给予他的也不全是痛苦的回忆,事实上在前几年,他确实关心、照顾过自己,彼此也有过欢声笑语的时刻。
又有谁天生是十恶不赦的反派呢?
“只是嫌麻烦,还是在掩饰?”亚兰德眯起了眼睛,突然严肃道,“诺伦,你对我说实话。
“拉斯提……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之前他有调查过拉斯提的死,资料上显示的是“意外身亡”。
具体死因是被二阶法术「爆裂火球」直接命中。
当时现场并无法阵刻画的痕迹,因此资料在末尾推测,拉斯提可能是因为利益纠纷被一位火系法师仇家所杀。
只是后来因为找不到这位法师的踪迹,这桩杀人案也便不了了之了。
以当时的眼光看,这个推测完全合理,但放到现在或许又有不同的结论。
因为诺伦创造了新式符文体系。
以新式法阵的大小,诺伦完全可以将新式魔导器隐藏起来,躲过当时城卫兵他们的调查。
并且从两人貌似并不和睦的关系看,诺伦本人似乎也有充足的作案动机?
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因为拉斯提是他的旧友,更是因为他十分欣赏诺伦的性格与才华。
所以他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而面对亚兰德的诘问,诺伦却是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茶,讥诮的反问道:
“掩饰……我有掩饰的必要吗?就算是我杀的,你又准备怎么做,是要检举我,还是杀了我,为你的好朋友报仇?”
哪怕亚兰德猜到了拉斯提的真正死因又怎样,证据在哪里?
当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他杀死的拉斯提,就因为拉斯提是被法术杀死的,而自己创造了新式符文体系?
这并不严谨,按这样说,以后法师犯下的罪过都可以栽赃给炼金术师了。
“不,我不会这么做。”
亚兰德却是出乎意料的摇头道,“如果凶手确实是你,我会帮你隐瞒这份罪过。”
“……什么?”
“如今帝国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同为以炼金学作为核心生产力的同盟城市,临峰城和弗拉梅尔应该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一同进步、共渡难关。”
亚兰德缓缓道,“而你的存在是促成两城合作的关键,从大局考虑,你的安危与名誉不容有失,所以我不会检举你。
“并且,哪怕检举你也不会掀起多大浪花吧?你是临峰城的总参谋,临峰城一定会掩埋对你所有不利的证据的。
“另一边,如果炼金学会承认你成为了一名传奇炼金术师,他们也不会希望你的履历上留有这份污点。
“传奇的一生,必须得是完美的才行。”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诺伦哂然:“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吗?”
“当然有。”亚兰德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知道你的品行。
“你仅仅因为出身于临峰城便拒绝了弗拉梅尔的邀请,即使与拉斯提关系不合,也依然保留了他给你的姓氏。
“你很念旧,你有天才的傲气,你不喜欢算计,也不擅长撒谎,我不认为这样的你会因为利益这么粗浅的原因杀害自己如同亲人般的老师……
“所以我想试着了解你,一直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也很难受吧。
“如果你相信我,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
听到这话,诺伦陷入长久的沉默。
亚兰德或许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晓他与拉斯提关系的人,倘若真要找人倾诉,也只有他能对这段错综复杂的往事感同身受。
而他说得也确实没错,拉斯提虽然死了,但他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却依然存在。
他对这段过往仍无法真正释怀,并且,他也下意识的抗拒别人对他的亲密关系。
他知道这是不应该的,自己需要一个真正的开始。
比起将这份无人理解的愤懑憋在心里,有一个能理解自己的倾听者确实能让自己好受很多。
而眼前,或许就有一个能让他对过去彻底释怀的契机。
“这是一段很长,但却并不有趣的故事。”
许久,诺伦缓缓道,“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在临峰城的一家孤儿院,当时……”
随着他的叙述,脑海中被刻意掩埋的回忆被重新翻开,一幕幕景象如走马灯般重新在他的心里浮现。
这不是什么辩解,更不是什么忏悔,而是他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与记忆,与过去达成和解的过程。
叙述的过程很长,而整个过程中亚兰德都默默的倾听着,并用温和的眼神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他始终不肯为我写推荐信,当时他正在为自己的高级考试课题烦恼,为了证明我的能力,我特地帮他完成了课题的研究……
“……我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他的认可,但是我错了,他非但没有领情,反而对我无理谩骂……
“从那时起我终于清醒过来,或许我永远无法得到他的认可,我也永远无法在他门下出头,我和他的关系已是无法调和了……
“……之后,也是在我做出新式魔导器成品的那天,他往我的汤里下了毒,所以我出手了。
“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知道这段恩怨终究得有做个了断的时候,庆幸的是,在这场滑稽的自相残杀中,最后活下来的是我。”
也不知讲了多久,诺伦停了下来,耸了耸肩道:
“这就是我这十八年来全部的故事了,嗯,不过是两个性格有缺陷的小丑演出的一场让人贻笑大方的闹剧而已,不是吗?”
亚兰德从这段漫长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望着诺伦脸上露出的自嘲微笑,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他认真的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这并不是什么闹剧,而是一场悲剧。
“所以不必苛责自己,诺伦。我想对你说的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