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萋萋叶(一) (第2/2页)
果不其然,在某天夜里变故横生。
那一天晚上阿泽照常听着绮萝的哼歌入睡,直到后半夜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吵醒了他。
阿泽睡得迷迷糊糊,猝然惊醒,大喊了一声阿姐,没有回应。四处找寻,却发现绮萝离开了神木,白虎也不见踪迹,他找来花灵们问话,花灵和侍卫却变回了本体,瑟缩不出。
不得已,阿泽只能顺着绮萝平日里常去多地方挨个查找,可没等他找完,架于天穹的结界封印倏然出现破裂的痕迹,巨响一下接一下传来。
哪怕是平日里横惯了的阿泽,此刻也能感觉到谷外有极其危险的东西,正在意图破除封印而入。
那些栖息谷内的妖兽四散奔涌,本能地想要逃离金铃谷,但是仙宗太师祖设下的禁制即是保护的屏障,也是囚禁的牢笼。
阿泽在宽阔的天地间飞行,声嘶力竭喊着绮萝的名字,直到谷内封印被外物击碎,他才停下脚步,天穹裂成碎片,犹如冬日里呼啸的飞雪,洒满谷内。
还有永生难忘的一幕。
今夜有月,可此刻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
清亮的龙吟伴随着令万物臣服的压迫感席卷天地,气浪翻涌,黑龙的利爪扎入地面,掌下的树木山石化作齑粉,东极神木高拔抵天,可在那身形数百丈的活物面前,像棵未长成的幼苗。
黑龙撕裂了封印,身躯攀着谷内的山脉,那双澄灿的黄金色瞳孔溢散着危险的气息,紧盯着东极神木,一动不动。
并非是它不愿动手,而是有东西挡在了它面前。
是绮萝。
她坐在白虎背上,手持武器,对峙黑龙。
阿泽呆愣原地,下一秒如同脱弦的箭飞出:“阿姐!”
桑宴死抿着唇,压住声音,阿泽没必要赶过去,因为来不及了。
绮萝和黑龙缠斗起来,双方的灵力威压太过强盛,方圆百里内的树木山石皆被掀飞。
眼睁睁看着飞石树木扑面,桑宴忘记自己是魂体状态,慌忙后退,下意识去找那个身影:“谢……谢望!”
“桑宴,冷静。”肩膀压下一股沉稳的力道,顾云砚眉头轻蹙。
随着灵力汇入体内,灵府涌出暖流,桑宴感觉冰冷的手脚逐渐恢复知觉。
哪怕现在只是魂体状态,又被流光镜保护,但对上这种世间顶级强者对战的场面,仍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感。
指尖攥着捆仙锁,捆仙锁感知到主人的恐惧,一圈又一圈卷上手指,桑宴才缓缓舒了口气。
阿泽一次次想要靠近灵力中心,又一次次被击飞,他趴在泥泞中,遍体鳞伤,仍是死死顶着那道翠绿色身影。
绮萝终是不敌,黑龙将白虎和她压在掌下。
“阿姐——!!!”
桑宴喉咙一紧。
饶是只与绮萝和阿泽有过几面之缘,桑宴是亲眼目睹他们相处的时光,明白阿泽之于绮萝的情谊非浅。
可联想到数百年前阿泽的堕化,顾云砚带着他回到所谓的过去,看了一出姐弟朝夕相处的画面,却又什么都不说,一副谜语人的模样。
桑宴很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清云君,你让我看这一场好戏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尽管开口便是,我能帮上忙必定全力以赴,何必藏着掖着?”
“倘若你只是想着借机玩弄,看我窘迫,那抱歉,恕不奉陪。”
“桑宴,你相信命运吗?”顾云砚平静地看着他,面容无悲无喜,“我小时候听过一个说法,世上每个凡人都是天上星。以天穹为底幕,每个星子互成经纬,织就线图。从出生起,那个人的命运便已被安排好,或是富贵之躯长命百岁,或是穷困潦倒年少早逝。”
“这一次金铃谷历练,掩月仙宗内门各峰派出了数百弟子,他们都是背负师长之命,不计成本,只为向树灵祈求一枚果实。”
“只要有了因极果,气运增长,无论过往有多么不顺遂,今后的人生必会一帆风顺。”
“这是在既成的‘现世’改变将来的命运。”
桑宴有些急躁,低声打断道:“清云君,这些我都知道,我们在暗林水泽救了几个花灵,是她们带我进入东极神树的。”
“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顾云砚垂了垂眼睫,双手交叠,琉璃目映衬着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更显几分神秘感,对于桑宴的质问,没有回答,而是漾起一个轻浅的笑容,继续道:
“可是因极果能够改变的命途有限,因为人在世上存在都会留下痕迹,没有人可以做到不与任何人接触而行走于世,他会有亲人,有爱人,有仇家,这些关系像是一个网,印证他的存在,成为制约他的枷锁,驱使他走向自己的命轨。”
“简单点说,一个人生活在既定的环境中,不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除非改变‘人、事、境’,即是本人非人,遇事改人,环境造人三说,这些都是历代流光镜继承人经过摸索得出的理论。”
“修仙界皆知玄沧顾氏守护流光镜,却少有人知道圣物的作用,那便是‘通见过去、预知未来、更改星轨’。”
“世人的命运犹如天上星,流光镜可以拓印命轨星图,穿越过去,改变那些组成命运的痕迹节点,从而彻底改命。”
“阿泽生来是绛云寒枝,不同于凡人,无法通过改变父母来选择新的身份,最重要的‘人’既定;人间第二次发生妖祸,导致黑龙入侵金铃谷,摧毁神木灵脉,而此妖祸始作俑者并非阿泽,也无法改变‘境’。”
“剩下可以改变的,只有他堕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