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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30下:拥节旄虎向潼关,专国政明争暗斗 (第2/2页)

李漼道:“听汝此言,倒似为宗亲说情!”一笑,道:“这情朕也准了!”李国昌流矢谢恩。李漼转话道:“卿以为濠州何时可平?”李国昌道:“濠州孤城,合平久矣,马举以其无害,爱惜士卒性命,是以缓攻,实不足为陛下忧!”李漼点头,又说问了一些话,末了唤了朱邪克用兄弟进来,交了数语,赏了物,依旧使韩文约领了出去,心中也是一松,总算了了一件棘手之事,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圣人防未然,治未病,建大同军一事确实轻率了!

杨玄翼见李漼起了身,便旁问道:“宅家,至德令陈蟠叟在殿外,可使先退?”李漼搓着手道:“宣进来,天气日寒,莫苦了他!”杨玄翼便宣,陈蟠叟趋进来,舞蹈拜了。李漼也不多话,直接问道:“陈蟠叟,汝上书言有富国赡军之术,言可复乎?”陈蟠叟道:“臣不敢欺君!”李漼道:“好,卿起来讲!”陈蟠叟却不起来,直起身子,抬手道:“臣言甚简,请破边咸一家,可赡军二年!”李漼看了杨玄翼一眼,道:“边咸为谁?”杨玄翼低头。陈蟠叟道:“回禀陛下,边咸者,路岩之亲吏也!”李漼一时怔住了,喝问道:“谁使汝为此言?”陈蟠叟道:“百姓!”李漼不由地将案一击,嚷道:“来人,与朕拽下去,重贬万里!”陈蟠叟也不挣不嚷,由着卫士拽了下去。

李漼闷坐了一会,对着杨玄翼道:“此必有人主使,长安至德,相距三四千里,边咸何人,竟可肆毒彼方百姓?彼不过区区七品县令,竟敢摇朕股肱,非人主使,必不能为此!宣歙观察使是何人?”杨玄翼伏在地上道:“乃中兴名臣礼部尚书裴谞之曾孙裴璩!”李漼道:“此是为杨收报仇!”他不觉得这话说得武断,杨收罢相后曾为宣歙观察使,其婿即裴坦之子,二裴郡望虽一是河东,一是河内,但二者毕竟是可以论宗盟的,这绝对冤不了人的!路岩以魏州寒族,青丝红颜而当国政,彼等势门巨室,固当齿冷!

李漼闷了一会,便使人往翰林院唤韦保衡。兴庆宫的翰林院就在左边金明门内,离得不远,韦保衡很快就到了,手里抱着草好的李国昌授官诏书。今日不坐朝,翁婿也是头一遭见着,李漼开口便问道:“同昌可好?没出去罢?天风可寒了!”韦保衡点头道:“陛下安心,公主一切都安好,现在好上了叶子戏,与娣媳几个坐下都不肯动了!”李漼笑道:“这样最好,朕心方安,父母唯其疾之忧!汝兄弟现居何官?”韦保衡道:“臣弟韦保乂现为度支员外郎。”李漼道:“回头汝使院中草诏,改授韦保乂兵部郎中、翰林学士!”韦保衡拜下道:“陛下,臣弟年资素浅,恐难膺此任!”

李漼摆了摆,开始看李国昌的诏书,嘴里道:“朕心疼女儿,也心疼女婿,故将你兄弟与你做个替身!此诏可是郑畋所为?”韦保衡汩着泪道:“正是郑畋所草!”李漼用了印,将诏书予了杨玄翼,对韦保衡道:“汝与路岩商量,宣歙节度使裴璩不能于事,可另择贤能!再下堂帖问问马举,濠州几时得平!”韦保衡应了。李漼便道:“杨玄翼,送送驸马!”又道:“保衡,事了不了,早早还宅,勿使同昌望念!”又道:“告诉同昌,莫贪玩叶子,冬日早卧晚起,方是养藏之道!”韦保衡一一应了。

俩个人拜了出来,杨玄翼便说起适才陈蟠叟一事来,圣人让他送驸马,便是要他说告的。韦保衡听了这才知道“裴璩不能于事”是怎么回事了,此事也确实是蹊跷的,路岩那几个亲吏虽说招权纳贿,不到得便真将手伸到了至德,“赡军两年”之语更是骇人听闻,边咸如此,则一体的郭筹也当如此,则路岩当更甚,果是如此,路岩便是杨收第二,不好时自己也得受牵累!听完,他问道:“枢相以为事亦有一二影响否?”杨玄翼道:“天子明圣,我等何言!”韦保衡将头一点,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杨玄翼对此事分明有看法,当然他也合有看法,南衙专君,则北司不竞!

韦保衡到了政事堂阶下,边咸、郭筹便迎了出来,脸上都揣着些分外的小心。韦保衡道:“有旨与路相议事!”边咸道:“内相且于阁中稍待,路相正在曹相阁中,一时便回转!”韦保衡进去榻上坐了,故意使着劲将边咸两个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倒未知二公籍贯!”边咸笑道:“回复内相,小人俩个都是长安人!”韦保衡道:“何时识得路相?”边咸道:“有年矣,路相始至长安科举,我二人便得了因缘,一路相随,如今已十有八年!”韦保衡道:“二公亦曾科举来?”郭筹笑道:“蟪蛄不识春秋,当日便是因此得遇路相!”正说着话,便听见路岩过来了,佩玉锵锵,从容和雅,一见便使人生慕,然而就是这么个人,却能割人结喉三寸!(注:杨收赐死,路岩密奏,三品以上赐死,皆令使者剔取结喉三寸以进)

俩人见了礼,路岩坐下便道:“内相携了什旨来?”韦保衡道:“宣歙观察使裴璩不能于事,当另择贤能!”路岩道:“裴璩到镇不过一年,未闻失政,何以致此?”韦保衡道:“受至德令陈蟠叟之累!堂老不知此人?”路岩望向边咸俩个。边咸道:“陈蟠叟不知何人,陈磻石倒是知道的,润州人,六年前南诏陷安南,诸军乏粮,此人曾上书杨收,造千斛大舟,自福建泛海运米至广州!”韦保衡恍然道:“那便是了,这两陈必有干系!”便将陈蟠叟大同殿面圣一事说白了。边咸听了,一早就拜在了地上。

路岩却是一笑,道:“小人之诈,故不足蒙圣听,内相可有人选?”韦保衡道:“正欲问于堂老!”路岩道:“宣歙之情我极知之,大中十二年(公元八五八年)七月,宣州都将康全泰逐观察使郑薰,我于时佐崔江陵(荆南节度使崔铉,时为淮南节度使)在扬州,劝其发兵讨平之,随后崔江陵移镇宣州,我亦在彼,未即整治,而朝廷以温璋来代!内相,御史中丞赵骘当胜此任,忠烈之子,孤苦成立,有其父之风概,又多文学!”韦保衡点了头,赵骘他当然知道的,其父赵存约为兴元判官,军乱,义不独存,与节帅李绛同死。李绛者,夏侯孜之舅也。而路岩得入翰林,正由夏侯孜之力,故赵骘能得御史之职,其兄赵隐能得河南尹!这些也都算是他路相的羽翼,以世人的眼光来看,自己也是他路相的羽翼,自己也确实算是他路相的羽翼,所以他也没理由反对!又说了一下濠州的事,俩人一致认为,不管如何,濠州都得在皇帝圣诞节前平定!

路岩送了韦保衡走,折身回到阁中,边咸便又跪下了。路岩闷着吃了一杯温酒,道:“起来吧,此事究竟如何?”郭筹道:“以小人之见,陈蟠叟之为,非欲罪边咸,亦非欲为杨收报仇,乃欲摇撼相公也!”边咸也抹着泪道:“淮南用兵,江南转粮,分也,何怨夫小人哉?”路岩道:“谁为此毒?”郭筹道:“陈蟠叟区区七品县令,书状竟可直达天听,身竟可金殿面圣,此非内外协同,绝无可能!”

那外就是曹确、徐商,内就是杨玄价、杨玄翼了!路岩不由地一觳觫,叹声道:“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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