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2中:哭兄弟泣下金龙,练新军勇镇宿州 (第2/2页)
我既入徐州,虽诛尹堪、杜璋等从恶,尚以朝廷为重,不敢擅诛崔、张诸元恶。濠、泗乃我徐州故郡,故出兵收之。兵火及于他州,实非我之本心,乃百姓无以聊生,企足望予;豪杰无以立命,蜂起应予!而皇帝听奸猾之言,遽伐我徐人,檄兵四合,欲行王式故事,大行诛杀,配隶我五县百姓!我日慎一日,彼步步进逼,徐之子弟,死伤无算!
我庞勋不贪富贵,苟能活我四州军民,宁愿自缚入朝。然上天垂怜,汉高祖皇帝降神,授以破敌机谋,赐以蚩尤战旗,命我更号再战!尔等以为如何?”
满场将士便齐声高喝:“战!战!战!”周重上前拜道:“留后,天人毕协,违之不祥!”路审中等皆拜。许佶也上前拜道:“留后,唐命大衰,从之必吉!”张儒等皆拜。庞勋潸然泪下,朝西跪下,磕了几个头,抬手望空嚷道:“皇帝陛下,勋始望国恩,欲全臣节,事至今日,前志已乖,无复恩义矣!”遂起身,对众嚷道:“自此,勋与尔等真反者也!”台上台下一片声齐嚷:“反!反!反!”接着,曹君长持策北面宣读天命,辞句古奥,众人都听不明白,大概以着天命符谶,建号天册将军,大会明王。读毕,庞勋接了策,又接了两颗拳大的金印。众将校便拜下大呼:“天册将军万岁,大会明王万岁!”
庞勋捧印再次大声宣言道:“我徐泗一军,乃汉室兴王之地,汉高祖皇帝用此地此民而奄有天下,而今唐兵四合,徐民危困,庞勋不才,受神之命,不敢退避,将戮力破敌,振我徐泗千载之雄风,开我徐泗万代之太平!”话才毕,万岁之声又呼起。庞勋望日兴怀,壮气激发,如饮烈酒。待喧呼声过,他壮声嚷道:“传我令,将崔彦曾等一干害民贼斩绝,以慰我徐泗子弟英灵!”
台下的刀斧手得了令,鼓声便起来了,右边的便先动了手,自古便是这成例,羔羊美酒,贵人先馔;风霜苦雨,贱者在前!士卒将人提至掘龙坑边,刀斧手扬刀便砍,头颅入坑,卒子再使上一脚,那身子便也滚跌入了坑。这边崔彦曾、焦璐、温庭皓等便再也默不住了,放声大嚷起来,或是求哀,或是大骂,可是鼓声掩耳,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们在嚷什。
当崔彦曾被提到坑前时,他突然就记起了去年十月十六日劝自己逃往兖州的亲吏,他毫不犹豫便斩杀了这厮,第二天庞勋就入了城。现在他想起来,不是后悔,而是觉着这厮现在就在附近发哂,他用浑浊的眼光寻看时,便看见这厮正坐在坑中,这厮猛然抬了眼,惊问道:“廉使,尊头何在?”崔彦曾流矢将手往颈上一摸,竟没摸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没有了。
最后提上来的是郭厚本与李湘,刀斧手要起刀时,台上却下来人止住了。鼓声随停,庞勋在台上嚷道:“淮南监军郭厚本、淮南都押衙李湘助纣为虐,杀我士卒,犯我州境,且斫断两人手足,送往柳子,以为他镇之惩!”(注:康承训驻军于柳子)刀斧手即时将二人采翻在地,郭厚本全身作颤,哭声大嚷道:“大家,奴苦耶!”李湘却癫狂大笑起来,他既恨令狐綯不听己计,以成大祸。又恨自己无能,覆军杀将!
当日过午,衙中便出了榜,令城中男子,无论贵贱,无论贫富,无论老少,明日卯时大集于城南球场,过时不至,藏匿一人者族其家!彭城百姓本来还在兴头上,吃了这盆冷水,一时多哑了声。军家的饭是好吃,贪着这碗饭的可早早都投了军,现今城中哪还有贪嘴的?不是自家有酒饭,便是自家有吃饭的营生,不是老便是小,不是商贾便是儒生,不是安分守己便是爱惜性命,不是心有计较便是眼目短小。可也没法子,要亡命也晚了,藏匿也是避得了人眼避不了人嘴。庞勋在球场一整天,选得壮丁三万,便命之为金龙军,给以精兵利器,习起旗鼓来。
彭城人对战阵的事其实并不陌生,徐州属逆齐时,这里便是李师道一家的边州,随李洧归了国,这里便成了李唐的边州。灭了逆齐两年,又吃王智兴得了,留下的银刀七军一直到七年前才了,祖祖辈辈,耳濡目染,谁又不慕武人杀抢出来的富贵,骨子里便都埋了种子。朝廷说“徐州土风强劲,甲士精强”,还真不是虚言,操练了两天庞勋便觉着可用了,不过在用之前,还得将宿州的事处理一下才好!(注:李洧是首任淄青节度使李正己的从兄,德宗建中二年<公元781年>归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