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2/2页)
“如果这钱回到县财政,估计还会带来麻烦。”秦局长也轻呷了一口红酒,他并没有齐县长那么惬意,他是下级,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明白。
“虽然正齐县现在财政困难,但这点钱对于一个县来说就相当于大海中的一滴水滴,有或没有都一个样。而且既然已经作出这种规定,哪有拿回去的道理,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但这笔钱也不能直接进我们的账户,转到那小子的卡上,还能要得回来?”
“我亲爱的局长,枉我这么器重你,怎么会转到那小子账上,难道就他一个人有卡不成?哪里写着必须转到他的卡上?哪个文件说了抱月公司是他王子明引进来的?招商局就没有你可信赖的职工吗?”
“那王子明那儿怎么交代,这可是会上宣布的,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笔钱对谁都不是一笔小数目。”秦局长半开着玩笑,“除了您!”
“好你个秦民,在这里戳气我来,我告诉你,我一年在外的个人开销都不止这个数,我说的是我自己掏出去的钱,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你招商局,我还不知道?”
“和哥哥开个玩笑。”说着举杯和齐县长碰了一杯,“敬哥哥一杯,就当赔礼。”
“不用客气,咱们哪跟哪儿,还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哥哥说得好,一根绳上的蚂蚱,全凭哥哥照顾。不过这小子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不能弄巧成拙。”
“先拖着,别说给,也别说不给,后来实在不行我让办公室给他盖个公章发个证书就行。”
“这办法好,出在哥哥手上,要多少给多少。”秦民又敬齐县长一杯。
二人将一瓶红酒喝完,齐县长起身离开,一会儿司机就把他接走了。秦局长意犹未尽,两腮桃红,色心骤起,就给自己的情妇打电话。
秦局长的情妇姓周名春梅,二十八岁,是县城“青春”烟酒店老板。烟酒店离招商局不远,直线距离三百来米。早先的时候,周春梅并不是做烟酒生意,而是开着一家发廊,她有一手好剪子,人又长得漂亮,发廊生意非常好,城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到她那儿理发。秦民是周春梅的老客户,每月都要到春梅那儿理发,次数多了也就非常熟悉。秦民年纪一把,却对年轻的春梅藏有色心,因此有时刚理发不到半月又要去理,目的是想和自己心爱的人聊聊,向他倾吐衷肠,向她说一些女人应当敢于用身体换幸福之类的话。说多了,春梅自然知道秦局长的话意,不过她并不为所动,原因是秦局长虽是一个局长,却不见得怎么有钱,对自己也不是很大方。秦局长给她买过礼物,多是几百元钱便宜货,连她自己都看不上,怎能为之所动,莫非就是想占点便宜罢了。后来,招商局搬到小红楼,招商局管的事儿多,业务也忙,秦局长手上的钱逐渐增多,对春梅也是非常大方,礼物出手就数万元,低则八千。钱多胆大,秦局长直接对春梅表白,二人便建立了情人关系。
春梅和秦民建立情人关系后,在秦民的指引下,春梅改行,在县城开起一家烟酒店,取名“青春烟酒店”,有二者名字之合意。同行对春梅的改行很是不解,但又高兴。秦民善于交际,政府所有工作烟酒皆从青春烟酒店发货,同时,这里回收着所有官员的烟酒。把烟酒拿到这儿买的工作人员,即便不是领导,在单位也是举足轻重的人员,春梅不但不会压价,反而以高出市场价的价格进行收购,从不赊欠,立付现金。大家心知肚明,如有亲戚朋友需买好烟好酒送礼之类,都会推荐到青春烟酒店。尤其是一些企业老板,即使可以自己拿到更便宜的烟酒,但碍于潜规则,都要到青春烟酒店拿货。表面上,烟酒店并不算生意兴隆,实则垄断政府企业的烟酒生意。自从做起了烟酒生意,春梅一改理发时服务员的模样,走上的时尚圈,是众友当中的女强人,全身上下穿的都是来自尚位服装店。春梅深知,这笔财富得益于秦民,所以对秦民也是娇生百媚、百依百顺。
春梅和秦民两人对这层关系都比较谨慎,白天二人从不单独在一起,即使路上擦肩而过,也就当熟人打过招呼。秦民偶尔出差,也不会和有些胆大的领导一样带上情人。他们的缱绻全部是在小红楼隔室。这个隔室,是最安全的交欢之地,不担心在酒店会被监控拍摄,甚至房中会被不法分子装上摄像头。即使春梅经常进出政府大院,也不会被人有所怀疑,因为在政府大院的旁边还有几十户人家,进进出出全部经由政府大门,所以即使是在晚上,这个大门也有许多人进出。政府曾经考虑过为这几十户人家从旁边开一条路,不过考虑归考虑,一直没有实施。秦民为自己在小红楼能有这个隔室而感到骄傲。
哟摸半小时,秦民就听到敲门声,这栋楼所有的人都已回家,过道极为清净,秦民即使是在隔室也能听清办公室的敲门声,他知道是春梅的敲门声,敲门声是那么的有节奏,他已经换好睡衣,正躺在床上冥想。他不用给家里打电话,今晚,他就在这儿休息,陪着自己的情人,家里人从不指望他回家,知道他是局长,工作繁忙,在外应酬多。
秦民打开办公室的门,春梅觳觫着走进来,穿着一件长披风,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进入深秋,正齐的天就是这样,只要白天下雨,晚上就会有一丝寒意。已经浴火烧身的秦民根本无暇顾及春梅的觳觫与美貌,就双手搂起春梅,放到他已经铺好的隔室的床上。
“猪头,让我先暖暖身。”
“就让我火热的身子来给你暖吧!”
春梅哪里挣得脱,就由着秦民像刮蛇皮一样的刮去紧身裤。秦民对交媾的烟酒颇丰,二人雨雪交锋,千姿百态,自不必说。
至第二天凌晨,刚好六点,春梅闹钟响起,这是她特意设的闹钟,就怕自己睡过头不能走出红楼。她瑟缩着起床,看到还在呼呼大睡的秦民,不妨心里抱怨:折了娇身,肥了牛羊。
和秦局长的谈话让子明愤怒,他对招商局也不再抱什么希望,辛勤的工作换来的是欺骗。他恨透这个秦局长、齐县长,恨透这个单位,他懊悔来到这个单位,这个自取其辱的单位。可是,现实他离不开这个单位,他必须在这儿工作,他得依靠它生活,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只能委曲求全,只是已经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卖命地工作。好消息没有带来好结果,坏消息如约而至,指望奖金还房款的希望已经破灭。为了自己的房子,定金,他只得再次踏进地下茶庄,他相信能和上次一样,这次他把赌注加大,他已经有了五万多元,本金翻了一倍还要多。只可惜,命运没有再次眷顾他,仅仅两个钟头,他的本金全部荡然无存,打车的车钱还是赵贵支付。
“王老板,哪有百战百胜的道理,欢迎下次再来。”赵贵看着他坐在车里对他说。
现在不光只是房子的事了,他还要把自己的本钱赢回来,他不相信运气会这么背,炸金花对他来说十拿九稳。他给花子虚打了个电话,问他借点本钱。他打算借五万,可花子虚说最近在做一桩大生意,钱都投进去了,要是这门生意成功了,别说五万,五十万也借给他。考虑到子明难得开口,硬挤出一万元借给他。子民拿了钱,交代花子虚不准对别人说起,尤其是自己的父母,一定会还钱给他。“都是自家兄弟,这点钱困不死我,只是我真的在做一笔大买卖,别往心里去。”此时的他,觉得花子虚够朋友、够哥们、够义气,他挺羡慕他的生活,他甚至有点崇拜。一万块钱,仅仅几个回合,就没了,最后一把牌,他拿到一副好牌,他知道这一圈牌他的牌最大,可是,他面前已经没有钱在跟了。赌桌有个规矩,没钱跟就只能人数,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把钱掳走,本钱小,让他失去了翻盘的机会。一把牌定乾坤,他深知这个道理。
王子明已经在赌桌上急了眼,现在已经不只是定金房子的问题,他不能甘愿自己的这些钱就这样输掉,从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他是个不服输的人,一直如此,他不信会一直输下去,上次只是因为本钱小,这次,他必须准备充分,一次赢回。
凭着他的工资证明,他在银行接到六万元,这是他这个收入已经能接到的最高限额,他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专门请了一个算命先生给自己算了一下,按自己的生辰八字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刚刚好,在这个黄道吉日的头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滚在厕所里,满身的粪便,他第二天及时跑去问算命先生这个梦的意义。
“老板,做这种梦,是一种吉祥之兆,财运来了,想挡也挡不住,命中注定你有这个财运,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当天等不及下班,子明就去地下茶庄,他必须痛痛快快赌一万,一次翻盘,从此远离赌桌。
刚开始,子明运气的确不错,连赢了几把,虽然跟的人不多,但也有一万多元。不过接下来就急转直下,手上的牌就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每一副牌都让他输去不少。好不容易拿到一副大牌,其他人又不怎么跟,就只捡个干底儿,气得王子明直骂娘。以往,他最见不得在牌桌上吐脏话的人,他觉得这类人没什么素质,跟这种人在一起他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这样的人,骂得比谁都狠、都勤,脏话一串又一串。
“兄弟,赌钱讲点德性,牌跟你无冤无仇,小点声行不,不能输钱还捞不到一个清净。”说这话的人和他一样输钱,赢钱的人都忍耐着,仔细地经营着自己的牌。
“关你球事,老子是在你家,你来不来算球!”王子明个子不算高大,但在那一圈人比起来最年轻,又是体育生,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两个人很快在赌场吵闹起来,其他房间的人都出来观看,茶室顿时热闹起来。
“你们是来砸场子的不是,如果哪个敢在我捣乱我一定叫他横着出去。”老板的表态很快让茶室安静下来,牌局重新组织,并定了规矩。
尽管出现一点插曲,赌钱的人都没有散去——赢钱的人没赢够,输钱的人想捞本,就像今晚都是选好日子来的一样。牌局一直玩到下半夜,钱是去去来来,到最终散去时,子明还剩近五万元。
第二天,子明没有到单位上班,他借故家里有事给单位请了假,自己找了一个旅馆休息,养足精神,继续战斗。第三天,他照例没有上班。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才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不但自己带的钱全部输完,还欠老板八万元。他回家,是因为老板不再借给他钱,他已经无钱可赌,他甚至在茶庄给花子虚打电话借钱,但花子虚说现在实在不方便,他已经走投无路。赵贵借他这个钱,主要是夏梦圆担保,他是在茶庄给夏梦圆打的电话,他感觉她会帮他。这钱借期三个月,到期时多还一万元作为利息。
王子明心里清楚,他现在是一屁股债,房子,肯定已经不可能买了;定金,肯定是不可能拿回。凭着他自己的微薄工资,想要还这些债务,谈何容易,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况且有谁能等这些年月。他不能让小雅知道,更不能让自己的父母知道,这样他们会被活活气死。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生活,他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