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拥而眠 (第2/2页)
林慕义的瞳孔开始消散,他黑着脸,咧着嘴,他的牙齿和牙齿开始互相摩擦,他盯着树下的人,竟也开始指着他们,咬牙切齿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树下的人停住了话,闭上了嘴,开始将嗓子眼里的碎牙咽下。
他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发出叽里呱啦的声响。
他们的脖子憋得通红,嗓子憋得肿大。
他们仰着头,抿嘴笑着,看着林慕义。
他们慢慢张嘴,周围的花渐渐枯萎腐烂,岸上的鱼被扯得稀巴烂……
他们的口中流出黑色的液体,犹如水库开闸稀里哗啦。
黑水膛满了他们的身下,变成一个男人的模样。
男人的四肢断得像零散的积木,头却老大。
他张着嘴,里头全是牙齿,他伸出舌头,足足有三根。
他的眼睛充血通红,直勾勾地盯着林慕义,一脸癫狂的“他”看着一脸癫狂的他,说着:
“罪有应得……”
“啊!”
林慕义惊醒过来,红血丝布满双眼,脖子上的青筋突出。
“溪儿?你怎么了?”
刚闭眼的甜酉禾瞬间被惊醒,他握住林慕义颤抖的双手,忙问他怎么了。
“哈……呵……呵……哈呵……”
林慕义惶恐而又无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烛光昏暗,蝉鸣乱颤……
他转过头去看着一脸担忧地甜酉禾,神情像是见到仇人一般凶狠。
“你做噩梦了?”
甜酉禾不怕他,甚至伸手拂去林慕义脖颈上因汗水而粘上的黝黑发丝。
“噩梦……哈……噩梦……”
林慕义依旧瞪大着双眼,直盯着甜酉禾。
“是呀,你做噩梦了。”甜酉禾回他,同时呼出一口气,气自己不过离开一会的功夫,身边的人就已经被梦惊得满身大汗了,埋怨着自己应该一直盯着对方才对的,不应该自以为轻松无事,自行出去解决燥气……
“梦……”林慕义喃喃念叨着,“我做梦了……”
“是呀,你做梦了,”甜酉禾擦拭着林慕义脖子和额头上的冷汗,安慰他道,“梦醒了,没事了,不怕的……”
林慕义恍惚着,他看着甜酉禾的脸,烛光打在他的左脸上,俊俏的脸庞满是自责,连阴影都带有愧疚……
“甜甜……”林慕义唤道。
“我在……”
“甜甜……”林慕义再次唤道。
甜酉禾坐近了些,他紧挨着林慕义,将人搂在怀里,轻拍着背。
“我在呢,溪儿,我在。”
“不怕了……我们不怕了……不过是梦罢了……没事的……”
林慕义呼着气,慢慢地合眼又慢慢地张开。
在他未成年时也曾有过好几次从梦中惊醒,只是没人发现,也没人安慰。
他湿了一身汗呆愣坐在床上冷静,一坐就是天亮。
天亮了,妈妈就回来了。
哥哥听不见声响,妈妈也累得倒下。
他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上下学,然后继续做噩梦,继续惊醒。
他不记得到底有过多少次,但他记得没有一次是有人在他身旁。
林慕义贪婪地钻进甜酉禾的怀抱。
一次就好,只有这一次也好。
甜酉禾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他紧紧环包住对方,不停地轻声道着:“没事……不怕……有我……”
两人的身形是那样的契合,体温是那样的融合,仿佛他们曾这样拥抱过无数次,一切都是那样的匹配。
林慕义好一会才冷静了些,可依旧在人怀里靠着。
“我们回来了。”林慕义说。
“是,我们回来了。”甜酉禾说。
“我睡着了。”林慕义说。
“是,你睡着了。”甜酉禾说。
“几点了?”林慕义问。
“已经二更天了,你姐姐他们都睡了。”甜酉禾回答。
“二更天了?”
“是呀,二更天了。”
“你被我吓醒了是吗?对不起……”林慕义说。
“没有的事,我还不困,没睡呢,反倒是我要道歉,没守好你,我出去洗个澡回来的功夫,溪儿你就吓到了。”
“我现在没事了,我好多了,只是还是有点后怕。”林慕义说。
“那是个很可怕的梦吗?”甜酉禾问。
“说不上来。”林慕义说。
“现在没事了,那只是梦,梦是假的,溪儿梦到的可怕事不会有的。”甜酉禾说。
林慕义又往甜酉禾的怀里钻了钻,甜酉禾借势抱着林慕义躺下身来。
“没事了,有我在,我抱着你,你不会再做噩梦了,好好睡吧阿。”
林慕义眨着眼,睫毛轻轻划着甜酉禾的胸膛。
“我不困了,睡不着。”他说。
“睡不着吗,”甜酉禾慢而柔,有节奏地拍着林慕义的后背,“溪儿想听安睡曲吗?我哼给你听,就能好睡了。”
“姐姐……”林慕义说,“姐姐他们会听见的,吵醒他们就不好了。”
“他们不会听见的,他们睡着了。”甜酉禾说。
“姐姐他们应该有在找我,你抱我回来的吗?我记得我们在草地上,我在草地上睡着了。”林慕义说。
“是呀,”甜酉禾笑笑道,“溪儿睡着了,我不过背对你一会的功夫,回过头时看你躺在地上吓了一跳,还好呀,只是睡着了。”
“你的衣服上沾着土和草,我抱你回来的时候你姐姐他们好找,他们在灯会那找不到你,想着我也不见了,便觉察到我可能又带你跑了,只留了严颜岩一个人回客栈等消息,刚好我带你回来,他见着了,哭红了眼,说再也不敢带你去人多的地方了,以为你被人踩得身上那么脏呢,还好我解释了一下,你姐姐他们松了口气,也不计较了,大家各自歇息去了。”
林慕义听了甜甜的一番话,内疚感慨道:“我该跟我姐道歉,我瞒着她偷偷走,其实是有点不信任她,怕我说出我看见的东西、我知道的事情后,她多疑多问,我藏不住了说出什么对她来说不好的东西来就不好了……”
“不好的东西?”甜酉禾说,“溪儿指的是我吗?毕竟没什么东西比我再不好了,你是怕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吗?”
“有这一点,也有一点小心眼,”林慕义说,“你们都瞒着我事呢,我也要瞒着你们点,瞒着我姐姐他们点,不然不公平。”
“我并不是要瞒你,能说的东西我都说了,只是有些事时机不对,”甜酉禾抚摸着林慕义柔顺的头发,低声道,“你会知道所有真相的,这得慢慢来,我会帮你的,但是他们就不一定了,他们是真的在隐瞒。”
“你好怪,”林慕义不解道,“你会替他们说话,但又会说他们的不好,不觉得怪吗?”
甜酉禾笑笑道:“我并不是替他们说话,而是就事论事,人的好坏与我无关,我的态度只就事情好坏来,而不是就人。”
“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了,我不想听这些了,好复杂,想得我头大……”林慕义说。
“好,那我们不讲这些,”甜酉禾转移话题道,“溪儿要听曲吗?我哼给你听,这样好睡觉,嗯?”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哄着睡觉的。”林慕义说。
“是呀,我们溪儿今年十六了,会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确实不算小孩子了,”甜酉禾带着笑意,轻声细语,“可是与我相比,溪儿却是再小不过了,这样子算的话你还是在要人哄的时候呀。”
“猫……”林慕义说,“你是猫,还是天烛,不算人,我并不要你哄。”
“可是我的身体是人身,我的脸是人脸,”甜酉禾轻拍着林慕义后背的手改为抚摸,“这摸着你的手,是人手,不是猫爪呀。”
“这是你变的,”林慕义说,“你不长这样的,或者说,你长得各种各样。”
“哦?怎么说?”甜酉禾问。
“你跟我一般高的,是小孩子的模样,那个时候,”林慕义说,“你跟粽子一样可以变的,你一开始穿了一身白,虽然现在也是,但衣尾带点墨黑,你很高,你是猫,然后又是小孩的样子,现在你又是猫,但是不是白的,是花的,现在你又长得高,脸好看,身形也不同了。”
甜酉禾哈哈笑着,身躯抖了抖,躺在他怀里的林慕义也跟着抖了抖。
“你笑什么?”林慕义问。
“我在欣慰,在开心,”甜酉禾回答道,“溪儿记得我清楚,记得我当初穿了什么,后面又成什么,然后又变什么,现在又是什么,真好,溪儿记得,我很开心。”
“算不上记得,只是看到,”林慕义说,“赤璋剑还是赤璋心,它们让我看到了这些,算不上是我记得的…….”
“这样也开心,”甜酉禾说,“它们记着的是持有者认为重要有意义的事,这样想来,我是有意义的,能被你知道,就是好的。”
“如果说我不是我呢?”林慕义伤感道,“我不一定是我…..”
“溪儿说什么?你就是你呀。”
林慕义抬起眸来,默默看着甜酉禾,又在心中默默叹气。
“怎么了吗?溪儿困了?”甜酉禾问。
林慕义则问对方:“你能变成猫吗?”
“溪儿只喜欢我是猫的模样?”
林慕义说:“都喜欢,但我想抱着你,你是猫的话,我好抱着你。”
“可是这样我就抱不了你,就不能哄你了。”
“不用的。”林慕义双手环上甜酉禾的腰,身体贴得紧,他伸出腿,与甜甜的交叉接触,彼此的呼吸起伏都在感应。
“溪儿!?”
甜酉禾的呼吸瞬间又急促起来,他想要推开林慕义,但又不舍得,甚至心有雀跃,贪念对方如此“热情黏腻的投怀送抱”。
“我自己会哄我自己的,”林慕义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你倒来哄我,我就要变扭、睡不着觉……”
“我想睡觉了,我困了,你不用再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