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关庙夜谈 (第2/2页)
章盈直说到口干舌燥,方才嚷着:“我说累了,要喝水歇会儿。”
魏尺木笑着把水壶递给她,章盈喝过水瞥了眼魏尺木,诱道:“我对你讲了那么多,你还不把你的心事说给我听?”
魏尺木没想到她讲故事还是为了这事儿,一时无语。章盈连续催阵:“你快点说嘛!”亦或者是装作可怜的模样:“你不说我难受,你可忍心么?”甚至于撒娇:“好人,好哥哥,你就说罢!”
魏尺木被她缠得哭笑不得,心道,“这章盈郡主竟比那张风尘还能折腾人!”想起张风尘,魏尺木不由得又想起冰门、问君平等人,以及马东平被害,朱温来而复去,黄贞情断意绝……魏尺木只觉满腹忧愁,无可排遣。他虽然与洛侠相处时长,但洛侠里外都是一副冰窟,他哪敢向其吐露心思?章盈的这一番说动,如一个倾泻的口子,划在了魏尺木的心上。
从被人老追杀初遇黄贞,到误入离魂宫,再到鄄城、乘氏,直到黄贞被人掳走,最后地牢相见,反而两人相绝。魏尺木回忆起和黄贞的点点滴滴,如同昨日,细细地讲给章盈听,也好似讲给自己听。
他与黄贞的旧事,并非惊天地、泣鬼神,不过是寻常难成眷属的故事,只是魏尺木勾动苦肠,声音中带了几分氐愁,竟把章盈感染得美目微红。
章盈忿道:“她父亲也太可恶了!”
魏尺木见她这副模样,失笑道:“你小孩子懂什么。”
章盈不服气,撅起小嘴儿:“我都十八岁了,怎么就是小孩子了?”
魏尺木不置可否,毕竟他今年不过才刚刚及冠。
“她叫什么名字?”
“颜如诗。”魏尺木顿了顿,还是说了这个名字。在他看来,这个名字远比“黄贞”二字亲切,似乎这样就可以规避她是黄巢之女的真相。
“哦,这名字真好听。”
……
“你以后想去大礼看看么?”章盈忽然问道。
魏尺木微愣:“如果……有机会,我倒也想见一见这神奇的地方,顺便骑一骑大象。”
“呵,这就急着去南诏当驸马了?这么快就忘了你那朝思暮想的诗儿了?”这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冰寒,是洛侠醒了。她恰好听了这话,自然免不了奚落魏尺木的机会。
魏尺木被洛侠这一通言辞搞得窘迫之极,不满道:“你怎么偷听我们讲话?”
洛侠根本不理睬魏尺木的诘问。
章盈却是脸上飞起红霞,羞道:“洛侠姐姐你怎么乱说!”
洛侠知道一路上都是章盈在照顾她,语气便不再那么冷:“妹妹,这小子傻里傻气的,有什么好?”
魏尺木急道:“等等,我哪里傻了?”
洛侠道:“不傻怎么你的诗儿不要你了?还不是嫌你傻?”
魏尺木被洛侠气得头皮发麻,索性扭过脸去,闭口不言。
说着已到后半夜,魏尺木和章盈都已困乏,分别找地儿躺下。魏尺木才入睡不久,便听到洛侠的叫声:“魏尺木,魏尺木。”
魏尺木睁开眼,问道:“什么事?”
洛侠轻声道:“好像有人来了。”
魏尺木闻言打起了精神,的确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这声音极其细微,显然是轻功了得,若非洛侠开口相告,他于睡梦之中断然听不见。如今洛侠中毒,章盈武功不济,只他一个能人,他不由得暗骂自己疏忽大意,若是来了歹人,定然坏事。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进了庙。这人身上早已湿透,见里面已有了人,并不回避,也不搭话,寻一个角落自顾自地坐下。其脚下轻盈,几无声音,只留下一行水迹。
魏尺木偷眼瞄去,这黑衣人身材高瘦,中年模样,留着短须,此时眯着眼睛,就和着湿漉漉的衣服倚在墙壁上休憩。
魏尺木知道浪子漂泊之苦,他有幸一路上认得许多朋友,免除许多风雨寂寞,而对这样的独行客,他颇有敬重之处。
“兄台,不如来这边烤一烤火取暖。”魏尺木向那黑衣人叫道。
那黑衣人没动也没有睁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不用。”这声音平静如无风的湖面,全没有怯雨畏寒的模样。
魏尺木知道江湖之中性情古怪者比比皆是,也不以为意。虽然如此,他也不敢再睡,只好愣愣地盯着火苗。洛侠自那黑衣人进来之后,再没有说一句话,就好像她不在这里一样。
庙里四人,只有章盈睡着,其余三个俱是醒着。过了半个时辰,这三个醒着的人仍旧没有谁发出一点声响。如此保持着的沉默却被雨中的脚步声打破,虽然雨势越来越大,但他们三人还是从雨中遥遥地听见了脚步声。
脚步声停,魏尺木隐约瞥见那坐着的黑衣人似乎睁开了眼睛,但仔细看时,那人依旧闭眼如睡。洛侠仍是沉默不语,却突然有个惊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他的眼……怎么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