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萧郎是路人:5 (第2/2页)
令歌心中一痛,他说道:“当年是皇后害了你全家,她是我的亲姑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韩清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是你的仇人!”
“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韩清玄激动地反问道,“你杀了王炳一众御林军,现在就算是陛下也难以护你周全!之前你之所以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气我,你好独自一人承担这些,对吗?”
“当初你知晓我的身世,不是也想独自一人承担这一切吗?”令歌的泪水在此时难以抑制地流下,“如今你我真的扯平了,我的事你往后不要再管,就当我求你……”
韩清玄紧拽着自己的衣袖,他垂眸避开令歌的目光,讥讽一笑,说道:“扯平了?你说的真轻巧,亏我昨夜赶到韶景楼将所有人灭口,还把王意明抓到我的府上,为的就是不让旁人知道是你杀了王炳他们……”
“你说什么?”
令歌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一时间,他只觉眼前身着丞相官服的韩清玄变得陌生不已,仿佛无尽的深渊。
“你杀了那些舞姬?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可是你杀了王炳他们这么多人,我杀了那些舞姬又有何不可?”
“她们是无辜的!”
“若是能够让你活命,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令歌已经一掌扇在韩清玄的脸颊上。
“你疯了……她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要保我的命,你就杀了她们?”令歌盛怒不已,心中却是无限的悲凉。
须臾,韩清玄转头重新看向令歌,一字一句地回应道:“对,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出来,就算死再多的无辜之人,我也在所不惜。”
令歌闭目流泪,不断地摇头,手指门边,说道:“我受不起你这样的爱,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韩清玄默然不语,只是深深地呼吸,强忍眼中的泪水,拂袖离去。
韩清玄一走,令歌便开始哭笑不止,手中的《令诗》在此时掉落地面,他亦瘫坐在地上,身陷囹圄。
看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光影,令歌只觉寒冷之感再次由内而外地袭来,让他难以躲闪,他将自己紧紧地抱住,独自一人在原地苦熬。
……
长安凌岚药局之中,即使今日是雨天,来抓药看病之人也不在少数。
许无忧在堂前诊脉时,有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他脸色一变,当即将手中之事交给旁人,自己则起身离开药局,撑着纸伞来到侧门外的一辆马车前,上了马车。
马车里,端坐着一位高大俊美的男子,只见男子眉眼有着难以掩藏的疲惫,正是丞相韩清玄。
“无忧,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我实话吗?”韩清玄问着身前的无忧,“令歌的功力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他只见过你一人。”
无忧微微一叹,承认道:“令歌的功力的确恢复了,而且速度惊人。”
“这是为何?”
“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因为他练了翎羽心法的下半卷。”无忧解释道。
“只不过,”无忧话锋一转,“真气恢复地太快,令歌已经有走火入魔之势,若是稍有不慎,翎羽真气就会……”
“就会如何?”韩清玄追问道,做出最坏的准备。
“就会反噬五脏六腑,有生命危险……”无忧见韩清玄神色骤变,又立即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了令歌平息真气的丹药,只要他服药,配合修炼,就不会有危险,往后若是他肯心平气和地调养,是不会有事的。”
韩清玄稍稍安下心,喃喃道:“但愿如此……”
无忧担心地问道:“令歌还好吗?我听说他被陛下下旨关在宫里了。”
韩清玄叹道:“他现在又怎会好?想要他性命的人各个虎视眈眈,陛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楷哥,你会救他的,对吗?”无忧有些不安地问道。
韩清玄微微一笑,回应道:“自然,当初是他从无边的黑暗里救出了我,如今我又怎能弃他而去?那样我做不到……”
无忧颔首,不再追问。
“你且回吧,我现在还得回到府上,将此事处理完。”
“好,楷哥你多保重。”无忧颔首应下,随即起身离开马车。随后,他撑伞立在雨中,目送韩清玄的马车离去。
回忆起方才韩清玄的言语和深情款款的双眼,无忧不免一叹,他仰望雨水不止的天空,只希望老天有眼,莫再折磨世间有情人。
韩府之中的一处厢房,大门敞开,隔着雨帘,从外往里看去,只见意明正端坐在一张棋盘前,独自一人落下手中棋子。
不知过去多久,棋局已陷入僵持阶段,他正盯着棋盘冥思苦想之时,有一个人的身影挡住光线,他抬眸一看,发现正是韩清玄前来。
意明并未理会韩清玄,只是低头继续看着棋盘。
韩清玄坐在他的对面,随手拿起一颗棋子,目光却落在意明的身上,他说道:“意明,其实一直以来,最该对你说抱歉的人是我。”
意明默然,依旧凝视着棋盘,手中的棋子悬在空中。
“当初是我和甯霞达成合作,这才让她以身犯险,是我对不住你们。”韩清玄垂眸说道,“我这条命会交给你处置,只不过不是现在……”
意明不屑一笑,说道:“你和令歌都这么说……”他抬眸盯住韩清玄,又道:“可是就算我取走你们的性命,霞儿也回不来了,我二叔,还有盛楠,他们都回不来了……”
“你和令歌是怎么了?我们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意明双眼湿红,苦苦追寻着答案。
韩清玄难以答复,只是垂眸不语。
意明继续说道:“你知道昨夜看见令歌从那血河之中走出来的时候,我有多崩溃绝望吗?我现在都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眼,我的脑海里就是那血流成河的场景。”
“我是上过战场的人,可是昨夜之景却是我见过最触目惊心的……令歌明明曾经美好如月,令楷你不是不知道,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他。”
韩清玄心头一窒,他紧紧地捏住手中的棋子,难以言语心中的悲痛。
半饷,意明自嘲一笑,喃喃道:“我明明那么恨他,恨他杀死我二叔,恨他可以让霞儿为他如此冒险。可是我如今又不愿见他被人迫害,不仅是因为曾经的情谊,更是因为霞儿那么牵挂他,我不能辜负霞儿的遗愿……”
韩清玄眉头紧锁,心如刀割,他说道:“如今形势危急,王大将军已经和诸位大臣联名上书,请求陛下处死令歌,以抚人心。”
意明并不意外,他早已料到这样的局面,他问道:“你定然不愿看令歌就这般赴死,你可有想到对策?”
“有,”韩清玄点头回应,“我需要亲自见王大将军,待会我送你回将军府,我会和他交谈此事。”
“我爹定了主意的事是轻易改变不了的,你打算如何?”意明问道。
“以足以抄你王家的把柄作为条件。”
意明一惊,问道:“我家的把柄?你知道了什么?”
韩清玄落下一子,道:“待会我再告诉你,我现在得去见一下尺画,你且等我片刻。”
说罢,韩清玄起身离去,意明则不安地低头凝视棋盘,却发现此局已解。
韩清玄来到尺画房间之时,尺画正悠然地舞动身躯,嘴里哼着小调,练习戏曲。
见韩清玄前来,他停下动作,朝着韩清玄福身行礼,道:“尺画见过韩相,多谢韩相救命之恩。”
尺画打量一番韩清玄漠然的神色,问道:“不知玉迟王现在如何了?”
韩清玄并未回应此事,只是说道:“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时,是我割掉了你的胎记,你定然还记恨着我,对吗?”
尺画神色一顿,而后笑道:“怎么会?大人说得对,那胎记没了是为我好。”
韩清玄摇头,目光落在尺画的脸上,道:“只怕你不是这么想,后来本相因匕首被揭穿身世,不也是你所为吗?”
尺画摇头否认,说道:“韩相冤枉我了,我怎会知晓那匕首乃韩家之物?”
韩清玄轻笑一声,又道:“罢了,都过去了,如今高居丞相之位的依旧是我,只是玉迟王若是出事,你和宋君逸恐怕要岌岌可危了。”
尺画面露惊恐,当即下跪,说道:“还望大人垂怜尺画。”
韩清玄并未正眼看他,只是侧首注视窗外的雨水,缓缓说道:“本相已经打听过,宋君逸早在几日前便将你赶出宋府,而昨夜宋君逸并未前往韶景楼,应该有你的手笔。”
韩清玄转眸看着尺画,又道:“你得罪了宋君逸,所以才跑过来告诉我此事,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让我参与进来,好扰乱令歌的复仇计划,对吗?”
面对韩清玄的质问,尺画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坦诚说道:“果然何事都瞒不住韩相,我只是看不惯他不想连累你……”
“韩相打算如何处置我?”尺画抬眸凝视着韩清玄,“你不会杀我的,对吗?”
韩清玄俯下身,与尺画四目相对,回应道:“你还有用,本相自然不会杀你,不过我要把你送回宋君逸的身边。”
尺画瞳孔一震,他不解韩清玄的用意,只是说道:“宋君逸会杀了我。”
“他不会杀你,”韩清玄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对尺画言语,“如今的他知道自己被令歌利用,恐怕已经气急败坏,此时你回到他的身边安抚他,他又怎会杀你?更何况,你救了他一命。”
尺画微微一笑,他缓缓起身,叹道:“看来,我不得不回去了。”
韩清玄说道:“本相保证,只要你回到宋君逸的身边,本相就会助你解开心结,告知你昔日的真相。”
尺画神色凛然,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就不好奇张县令和张公子究竟是因何而死吗?”
尺画闻言,神色大变,不见先前的谄媚之色,他斥道:“你住嘴!你不准提他!”
韩清玄唇角微扬,道:“看来本相没有猜错,你依旧没有放下张公子。”
“张郎是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我又怎会放下他……”尺画陷入回忆,眉目间浮现出无尽的伤感。
“当年张县令贪污江南水患的赈灾饷银,东窗事发,灾民群起而攻之,你的张郎亦在那时死去。”韩清玄娓娓道来,替尺画回忆起昔日过往。
“我让你闭嘴!不准再提张郎!”
“好,本相不说,”韩清玄依旧和颜悦色,“只要你回到宋君逸的身边,到了时候,本相一定会告诉你真相。”
尺画注视着韩清玄,久久不曾言语,只是默然应下。
韩清玄离去后,尺画立在原地,陷入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如果你还在,我何需如此?当年是我对不住你……”
尺画无声落泪,看着窗外之雨,他对故人的思念如雨丝般连绵不绝,只是往事如汹涌大雨,又一次将他击倒在地,不曾有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