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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梦魇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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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黯淡了下去。

执明一动不动,肩头的血液已经凝结,那柄长剑还刺在肩上,也一动不动。

佐奕依旧靠在椅子上悠然饮茶,此刻,他的怒气已完全平息,看着营帐罅隙中透入的道道日光,平静的等待。

光影在他们身上无声转移,从正午,黄昏,再到日暮。

这一日,仿佛过去了一年的时间。

直到暮色再度笼罩了大地,四周依旧一片寂静,草木鸟兽,仿佛都随执明一样死去了,连山间的风声,都已凝结。

佐奕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着茶盏,朝执明走去,轻轻的,他低下头,似乎最后确认一下执明有没有断气,然后他将一整盏茶泼在执明脸上。

执明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冰冷,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已是一片死灰:“你等不到的,就算本王死了,莫澜也不会把飞隼送回来。”

嘲笑,从佐奕眼中闪过,他抓起剑柄毫无征兆的将长剑猛然拔出,鲜血又喷射出来,溅了他一脸,他只是俯下身,掏出白娟随手擦了擦,一脸淡漠的看着执明,飞隼能不能送回来,似乎他已经不再关心。

执明缓缓吞咽下口中的血气,忍受着这灼裂心肺的酷刑,身子不由自主在颤抖。

佐奕目光追逐着执明的瞳孔,带着残酷的笑容将剑尖抵在执明心口上。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并非在等飞隼,而是想验证一件事……”

他的笑容很生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执明正在涣散的目光中,透出一丝错愕。

“应该快到了吧。”佐奕手抚摸着剑柄,轻轻的,一寸一寸往前推进。

锋利的剑尖刺穿执明衣物,在心口的血脉中绞杀,却是一点一点,缓慢刺入。

执明深深皱起眉头,发出一声叹息,血液仿佛已经流尽,这场垂死挣扎的游戏,终于要结束了吗?

真好。

不知道在那夜的尽头,能否看到那个一袭红衣的清冷之人!

最终,执明再也忍受不住撕心裂肺的削骨之痛,晕死过去。

佐奕微笑,耐心等待着,玩赏着执明的痛苦与绝望。

“既然要戳死他,你的剑为何不再刺深一些,所以你在此玩赏他的痛苦,是为了等我?”四周一片昏暗,这个声音将巨大的营地衬得空寂而森冷。

开阳大军迅速拿起刀剑,站立成整齐的队形,巡视着这个声音的来源。

四下皆暗,没有人影。

佐奕挥了挥手,二十队将士缓缓上前,排成两列,将他护在中间。他从执明身上轻轻拔出长剑,饶有兴趣的看着虚空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空中传来一声冷笑:“就你,配吗?”

一阵风吹过,一团影子从天上冲了下来,闪电般在佐奕身后晃了晃,又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出现的时间过于短暂,以至于佐奕和他的守卫都没有看清。

然后地上多了十具尸体。

佐奕心头一凛,额头上迅速渗出豆大的汗珠。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沉沉压在这座大营之上。

只一瞬间的事,这些士兵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身首异处,若是对方要取佐奕项上人头,当真无处可逃。

好在,来人似乎停止了杀戮,不想过多纠缠,目标很明确,幽幽道:“现在,我可以带走他了吗?”

佐奕脸色霍然变了,来人若是要择人而噬,轻而易举,整个大营十万士兵也无法保他一人。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慢慢后退,脚上似乎有千斤之重,每一步后退之路都如踏在烈焰之上,艰辛的挪动着。

开阳士兵才列起的整齐队伍一下子慌乱起来,他们行动僵硬而笨拙,也随着佐奕往营帐深处撤退。

夜色中传来一阵满意的笑声,黑夜之中,极为昏暗,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一根极为透明轻细的悬丝绕过捆绑执明的绳索,轻轻一拉,绳索就被割断。

失去了绳索束缚的执明还未倒下,就被黑影带起,踏空而去,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之中。

……

良久,这漆黑的天色之下再无任何一丝响动,佐奕才慢慢踏出步子,走到木桩前捡起绳索,细细观赏着。

绳索断口平稳整齐,没有任何滞带之气,就算用最锋利的刀剑挑断,也不过如此。

这个人,究竟是谁?

佐奕脸上变色,沉吟着,往营帐深处而去。

……

佐奕的这座大营布置得尤为精妙,是按照两仪四象七星八卦的玄妙阵法演变起来的,而正中天元之位是一顶天蓝色的中帐,比起其他大帐,仿佛小上许多,但它的周围是二十四金阵环绕,无论外面处于怎样的危险,这座中帐都是在最安全的保护之中。

佐奕走到这座中帐前,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微笑。

仿佛正要去见一位期待许久的恋人。

乾元身着蓝袍,半坐在矮几前,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图纸,有一笔没一笔的添墨,风流自在。

青丝如墨一般垂下,一半被一支玉簪随意挽起,绑了一条蓝色飘带。他目中清贵高华,雅如静水明月,佐奕的到来,并没有惊扰到他半分。

佐奕静静的在他身旁站了片刻,终于按耐不住,道:“本郡主每次前来,你都不抬头看我一下吗?”

乾元衣袖缓缓抬起,又在纸上添了一笔,他的所有心神中,宛如只有面前的图纸,容不下其他,良久,才缓缓道:“我说过,不要把我拘在这军营之中,我不喜欢。也不要派那么多人围着我的住处,跟坐牢似的,我不习惯。”

佐奕绕过矮几,站到乾元身后:“你的性命对本郡主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上次你被掳走,本郡主想想还是一阵后怕,若是早一些把你接到本郡主身边,就不会让你身陷囹圄。”

他炽烈的目光中满是一片赤诚。

若是别人说出这话,定然觉得是软禁的托词,但是佐奕对乾元说出这话,就是满心真城。

乾元沉默。

是的,他说过,你记得,若有事,定要保住性命,要记得,你的性命对于本王来说,比什么东西都重要。

茫茫尘世间,只有他才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乾元执笔的手终于停下,无声的叹了口气:“你如此折辱一国之君,可有想过退路,恐怕这今后的路都不会太平。”

佐奕将矮几上的图纸缓缓抽出,细细琢磨着:“你说过,这批飞隼经过改造,留了一个致命的缺陷,只要稍微在这个缺陷上动动手脚,飞隼便会散架,化做一堆朽木。”

“飞隼被夺,你是故意的。”乾元无奈的笑笑。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战场,形形色色,计划之内还是计划之外,真假莫幻,都在他们的安排中。

这安排是如此精妙绝伦。

佐奕慢慢的笑了:“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盟友,执明有句话提醒了我,若是仲堃仪胜利了,可还会有我的一席之地。所以,我告诉了执明一些他应该知道的真相,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我就不说,我如此做法,就是要加大执明对仲堃仪的仇恨,让他们先斗个两败俱伤,我才能从中渔利。”

乾元沉吟不答,他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算计,他只喜研究土木之术。

佐奕静静的看着乾元,眸子中宛如夜晚的幽潭:“我总是觉得这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操控着一切,又琢磨不透,就绑了执明作饵,若是执明断气这人还不出来那执明死便死了吧,最终虽然将这人引出来,但却让我更加后怕。这个人,完全不在掌控之中。”

乾元缓缓抬头,烛火忽明忽暗,流泻在他脸上,照出了他散逸清透:“你说,会不会慕容黎化为鬼魂回来了。”

他的话,让佐奕感到一阵不安。

……

出宣城十五里,有一座驿站,供往来商旅行路之人息脚,从前,一直有位老伯在此燃起炊烟,添一些烟火之气,不至于让这座驿站落满尘埃,尽是些荒凉。

自从天权向瑶光发兵之后,这位老伯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从此,这座驿站再无任何炊烟升起,茶具桌椅落满了灰尘,墙边的矮脚处,也生出了杂草,一阵风拂过,掀起一堆堆枯枝败叶,连屋内的蜘蛛网上也落满了尘埃。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净土的。

它,诠释了战争需要付出的代价。

片片尸骸,白骨支天,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以幸免,哪怕它只是一个小小的驿站。

两个时辰前,一辆双辕马车不知从何处而来,停在驿站之外,从车内下来一人,不动声色走到驿站中,开始打扫。

很快,驿站就被清扫出来,一尘不染。屋内燃起了蜡烛,烛火照亮了这夜色。

慕容黎掀开车帘,望向虚空,看见的,是一轮皎洁的白月。

他面色平静如水,缓缓下车,驻足在驿站前的月色中,红衣及地,额前两缕秀发随风逸动,轻飘飘的拂到耳畔,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

清风明月,向来不引人注意。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慕容黎转身,就见同样一身红衣的巽泽,拎着执明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巽泽脚未沾地,就直接将执明向慕容黎扔去,就像扔走一个烫手山芋。

慕容黎不由得一怔,本能的挥手接住执明,揽在怀中。

血腥之气扑鼻而来,慕容黎身子震了震,握着执明的手,突然,感到一阵冰冷。

“王上,怎会伤得如此之重?”他的眸子中有一丝陌生,这句话,问的是巽泽。

巽泽挥手在身上拂了拂,仿佛拂去被执明沾染上的俗气一般,然后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慕容黎深邃的眸子中看不到任何波澜,不再理他,搂着执明走向里屋。

“我已经给他吃了护心丹,命是保住了。”巽泽向慕容黎扔来一个瓷瓶,“上好金疮药,给你。”

“有劳郡主。”慕容黎反手接住,脚步未停。

屋内已被庚辰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连那唯一一张床榻已也清扫干净,铺上了褥子。慕容黎轻轻将执明放在床铺上,一沉手,开始解他的衣襟。

一寸一寸。

血液有已凝结风干的,也有才渗出的,全都混杂结成血块将衣服与血肉粘在一起,每解开一点就能感受到执明的痛苦就多一分。

慕容黎的动作有些凝滞。

一点寒芒从他眸子深处闪过,森寒的气息蔓延过整个驿站。

庚辰立于慕容黎身旁,看着执明的伤口也是触目惊心,木讷的问出一句话:“公子,这是谁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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