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柳青任性遭黑手(3) (第2/2页)
二人到了街上,雇了辆车,直往王阿姨家奔去。
王阿姨在客厅招待了二人,说了些客套话。
徐干娘看天色不早,叮嘱小柳红些听王阿姨的话之类的嘱咐,起身告辞了。
送走徐干娘,王阿姨又回到客厅,和小柳红说了些做局时应小心的事项,而后带上小柳红出门,坐车往豫园那里去了。
豫园是上海滩上一个热闹去处,日常里,市民们投闲置散,消烦遣闷,总愿到这里转一转。
进得院中,左转右拐,穿过几处曲径花荫,便是一条绿荫下的长廊。王阿姨停下,远远指了指一条长凳上坐着的一个男人说道,“喏,他在那里,接下来要看侬的哩。”说完,闪身离去。
小柳红当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犹疑不定的向那人缓步靠了过去。
自打一早被徐干娘叫去分派了事情,小柳红心里一直就放不下世德,担心自己和世德刚刚开始的恋情,恐怕从此踩了急刹车,就像早春正在绽蕾的花苞,遇上了寒流,不待绽放,便早早地蔫死枝头。
毕竟,男人们对女人,特别是要和自己结发为妻的女人,总是要求苛刻的,尽管男人们自己很放荡,却要求自己的女人贞节;尽管他们可以对爱情不忠诚,却要求他们的女人必须对爱情忠诚。
如果说,在和世德认识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还可以征得世德的同情和谅解,那么从现在起,却不一样了,哪一个正经的男人,会容忍自己未来的妻子,以和别的男人上床的方式,去替别人赚取钱财?这一点,在小柳红心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焦虑地思考过。
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爱上了世德,这个东北汉子。
尽管从前,她曾和那么多男人逢场作戏过,年轻的、年老的、南方的、北方的、身上洒过香水的、身上散发着汗臭的、上过床的、没上过床的,她交结过的男人,差不多快让她数不清了,但对那些男人,却从未产生过像对世德这份感情。
她心里很清楚,那些男人,看重她的,是贪婪她的色相;而她逢迎他们,是看重他们兜里的钱财。
世德却不然,从一开始,他们就彼此心照,相互明白各自都曾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小柳红知道,世仁身边有一群和她一样,以逢迎男人为生的姑娘,世德乍来上海时,曾和那帮姑娘们打得火热,可如今,却没有一个姑娘和世德动过真情。
而世德也没打算娶其中的任何一个姑娘做妻子,因为他们各自的心底,都有一颗明亮的符号,为各自做了恰当的定位:不合适!
而世德对她——小柳红,则不一样了,他们是彼此相互了解了各自的过去,通过接触,语言的交流,沉淀了杂质,慢慢才透过杂质上面清纯的水质,彼此看到了对方的心灵。
尽管过去他们的人生历程那么糟糕,可是眼下,他们之间产生的情感,却和普通人一样,是那样的纯正。
也许,正是这种纯正,才激怒了徐干娘,对他们下了毒手,用眼下这种残忍的手段,将两个江湖年轻人刚刚萌芽的情感之花,活活扼死在她们刚要破蕾的时刻。
徐干娘清楚,一当世德知道了,小柳红此时,正在别的男人床上做生意,是不会再对小柳红一往情深了,她相信,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为了爱情,对自己的女人宽容到这等地步。而徐干娘,要把小柳红眼下正做的生意,准确无误地转告给世德,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因为世德的弟弟,就是世仁。
一想到这里,小柳红心中如焚,一行泪珠,簌然落下。
“小姐,嘛子伤心事呀?侬哭得好惨。”泪眼迷茫中,一句轻柔的男声在耳鬓响起,小柳红睁眼看时,那男人已站在自己身前。
小柳红心里慌乱了片刻,费了挺大的劲儿,才稳下阵脚,仔细看那人时,见他三十上下,油头粉面的装扮时新,一双色眼,正脉脉地望着她,伸手递过一只印花丝绸白底手帕,“喏,拭拭眼吧。”
“噢,谢谢,不用啦,阿拉自己有。”小柳红故作差怯推辞道,举手用手帕沾去眼角的泪珠,边向那男人说道,“不好意思,让先生见笑了。”
“没关系的。”那人说了声,随后将一只手背到身后,侧身与小柳红并肩同行,边走边说,“玉容寂 寞泪阑干,梨花一枝带春雨。
“阿拉看侬好久啦,见侬一路行来,泪流涟涟的,猜想小姐心里必有好多苦楚,便生出恻隐之心,迎了过来,想帮小姐分担些忧伤,若不见弃,小姐不妨把心里的苦楚说出来听听,说不准,阿拉会助小姐一臂之力呢。”
小柳红蹙眉戚目,望了那男人一会儿,欲说还休,哀叹一声,凄婉说道,“阿拉与先生素未平生,非亲非故,一腔的羞恼,哪里是三言两语道得尽的?更何谈相助?说出来,也是白白让人笑话罢了。”
“小姐此话说得不对了,有道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侬没说出苦衷来,如何就断定阿拉不能帮侬呢?
“何况阿拉又不是坏人,侬便把心事说出,即使帮不了侬,对侬又会有何伤害呢?小姐没听说过吗?积郁成疾,像侬这样,总把苦楚闷在心里,时间长了,会生病的。若是找个知己的说了出来,纵然帮不了侬什么,也会让侬心情放松的呢。”
小柳红听说,若有所悟,唏嘘了几声,照着一早上王阿姨教的,编排道,“阿拉家在徐家汇西街里住,原本也是体面人家,家父在世时,家中还有两间当铺。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横祸,夺去家父的性命;祸不单行,家父死后,两间当铺双相继倒闭,还欠下了一笔债务,直到妈妈盘出两间铺面,才把债务偿清,从此家母和阿拉就成了风中浮萍,逐波而住,变卖了房子,靠典当为生。
“更可恨的是,阿拉早已和浦东一家王姓人家的公子订了亲,只因替父守孝,拖延了婚事,后遭变故,那王姓人家知道了,居然悔亲,致使阿拉至今年逾二十,仍待字闺中,见笑于世人。
“阿拉几番欲寻短见,也曾想过削发为妮,每每念及家中老母年事已高,无依无靠,才苟活于世,与家母相依为命,平日里心烦时,不敢在家母面前流露,只好背着家母,到公园深处人少的地方,暗自落泪,不想今天惊动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