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津京城李代桃僵(2)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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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晌午,船到了北京码头,甄永信吩咐顺子到岸上叫了几两辆马车,把货装好,一行四人就进了城。
甄永信找了一家布行,讨了个合适的价钱,痛痛快快把几车上好的绸缎出了手。收好银子,在东直门附近,寻了一家客栈,开了两间客房,几个人暂时安顿下来。
以后的几天,甄永信闲着没事,带着几个人在京城里转悠。
京城是天子的脚下,冠盖如云,甄永信身着五品官服,在街上就显不出大小。
几天下来,不光吃遍了京城特色风味,也把北京城大概摸了个差不离儿。
在客栈里住着,行动多有不便,又过了几天,甄永信在王府井西街,租了一座临街的庭院。院落不甚大,前脸是京城四合院的布局,二进后面,是一幢小楼,院落稍显破败,前庭的墙壁上,长满了苔藓。好在租金便宜,往东又紧挨着参行一条街,平日里也算繁华。
甄永信吩咐顺子,到菜市场找了几个做苦力的,用了一天的工夫,就把院子里的杂草铲除干净,第二天又找来了几个装裱匠,买了些华丽的彩纸,没用两天,厅堂里就裱糊一新,有了官宦人家的模样;接下来的几天,又找来一些工匠,把后楼二楼的地板做了一些改造,说是为了方便取楼上的东西。
只是从天津带来的妹妹,心里有些不甘,说跟着哥哥这等权贵人物出来,现如今住着用印花高丽纸充当围帐的房子,真还不如天津卫的窑 子里阔气。
甄永信见妹妹说出这种抱怨的话,只好哄着妹妹,说这只是眼下暂住的,等往后买下自己的房子,再用上好的丝绸当围帐。
随后的几天,他们又租来了几件像样的桌椅,陈设在客厅里;甄永信又吩咐大宝、顺子,花极便宜的一点钱,从当铺里买回一些破箱子,码放到楼上的库房里;而后又雇来了门子和两个听使唤的小厮。
大约一周过后,这户人家的大门口,就变得热闹了,往来皆冠盖,出入无白丁。五品装束的主人,每日里不停地在大门口迎来送往。十几天过后,两旁街市上的人都知道了,说这房子里住的,原是济南府的盐政使,届满回京候补,而这位候补官员的姐夫,则是现任两广总督大人。
这种繁忙的应酬,一直持续了十多天,门前的车马,渐渐稀落下来,候补五品官员,这才得空儿到街上走走,不时向街坊打听,这条街上,哪家参行的山参地道?街上人也时时看见,这位官人和几个酒肉朋友,常常喝得大醉而归。
大约又过了十几天,一天傍晚,顺子醉醺醺地从外边回来,手里还带了份《京报》。
甄永信接过看时,赫然看见日俄战争的消息。
半个月前,老毛子和小鼻子,在自己的家乡金宁府血拼了一场,老毛子战败了,把半岛南端转让给了日本人。
看完《京报》,甄永信心里高兴起来,竟生出一种战胜者的感觉。倒不是他心里喜欢小鼻子,而是因为这会儿,他可以安心地回家了。
离家多年之后,甄永信第一次体验到了浓浓的思乡之情,他又闻到家乡古城的上空,每天清晨飘散的炸油条的浓香;掠过城西的稻田,无风的日子,不时会传来海涛拍岸的声音;悠然飞翔的海鸥哨音,往往会和着涛声,划过古城的上空;即使玻璃花儿眼妻子,在乡思的心境里,这会儿也变得不再那么凶悍可怖了,眼上的玻璃花儿,似乎也比实际轻淡了许多;老丈人和丈母娘,也都有了令人怀 恋的长处;而最让他割舍不下的,是两个年幼的儿子,在他们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却那么无奈地离开了。
这一切,都是可恨的老毛子造成的。如今好了,老毛子战败了,滚出了辽南,他也不必再躲着老毛子了,可以放心地回家了。
京城虽云美,不如早还乡。
这一 夜,甄永信打定了主意,把原定离开京城的时间,向前提前了些日子。
早晨起来,甄永信把自己酝酿多天布局和接下来该干的事,向大宝、顺子交代完后,就叫妹妹把贵重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搬家。
“穷折腾嘛?”妹妹怏怏不乐地埋怨道,“原本想跟着你过几天清闲日子,这可倒好,一天到晚的做贼似的穷折腾。”
“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甄永信陪着笑,哄着妹妹。
当大宝和顺子办完事,从外面回来,甄永信就又带着他俩出去了,径直来到福庆堂参行。
福庆堂掌柜的,接财神一样,把客人迎进大厅,毕恭毕敬地给客人让了座,吩咐伙计看茶,干笑着说些客套话,在一边陪着坐下。
不待掌柜的开口,甄永信就放大了口气说道,“日前买了几家参行的山参,回去比照一下,觉得还是贵行的地道。”甄永信说着,品了一口茶,一手把着杯盖,在杯上轻轻刮着,一边对掌柜的说道。
参行掌柜的听过,高兴得肚脐眼儿差点儿乐出声来,一向伶巧的口舌,倏忽笨拙起来,蠕动着不会说话了,只是咧着嘴,在一旁干笑着。
甄永信接着说道,“昨天接到家姐丈的电报,说家慈已经在广州上了船,好歹就这一两日到家,我得赶紧把人参准备好了。”说着,甄永信像似自言自语,却分明又能让掌柜的听得清楚,洋洋得意地说道,“嘿,家慈这一辈子,别的东西还能省得,就是老山参这东西,那可是万万省不得的,一年总要用个三五十棵。”
参行掌柜的早就从街坊闲人那里听说,眼前这位在家赋闲官员的姐夫,正在两广总督的任上,如今又经这位官员亲口在自己面前证实了,便对这位五品官员的身份,信了个死心塌地,觉得自己要是能在官场上攀附到这样一位官员,也算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何况又听说,这位五品官员,今天是来给母亲采办人参的,哪里肯放过这么一桩好买卖?听完这位五品赋闲官员的话,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恨不能跪下身去吻这位官人的脚趾。只是心里一时过于激动,一肚子巴结的话,这会儿都堵在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仍那么干笑着在一旁点头。
“这样吧,”甄永信接着说道,“这回我先少进点,你先照五千两银子的数量,给我拣些六品以上的老山参,现在我就带走。”
掌柜的领命而行,吩咐伙计从柜里拣参,亲自逐棵察看,生怕出一点纰漏。
看看一切准备熨帖,甄永信又和掌柜的商量,“能否派两个伙计帮忙送过去?顺便把银子从我家中带回来。”
“敢情!”掌柜的觉得这事好办,立时指派两个伙计,去办理这事儿。
甄永信见参行掌柜的答应了,说了声告辞,带着大宝 顺子和参行的伙计,抬着一箱老山参出了门。
一行人跟着官员进了宅院,大宝在前面引路,直把参行两个送货的伙计,领到楼上,开了库房的门锁,推门进去,甄永信随后也跟了进来。
这间库房空间挺大,几大排箱子,整齐地码放在地上,甄永信来到箱子前面,指了指第三排第五口箱子,让大宝把箱锁打开,叫参行的两个伙计,把山参小心翼翼地摆放进箱子。装好后,查清数目,把箱子盖好,上了锁,又让大宝打开紧挨着的第六口箱子的锁头,打开箱子。
就在这只箱盖打开的刹那,一道白光从里面射出,参行的伙计定睛看去,只见排列整齐的大锭银子,白崭崭地码放在箱子里。
甄永信指了指参行伙计刚才送货用的箱子,问道,“就装进这口箱子里?”
“成!成!”两个伙计同时点头说道。
甄永信听了,便吩咐大宝开始秤银。
大宝比比划划地把秤具调好,正要从银箱里往外取银锭,忽听窗外楼下有人大声叫道,“玉成兄!玉成兄!在家干什么哪?今天是太原府知府坐东,你又打算逃席,是不?”
听闻叫喊声,甄永信急转身来到窗前,向楼下望了一眼,马上旋了回来,脸色稍显紧张,赶忙吩咐大宝,让他把装银子的箱子重新锁好,回头对两个参行伙计说道,“此人是我官场上的一个结交,最是无赖,先前多次向我告贷,却又屡屡不还,前日又要告贷,我以手头无银为由,回绝了他,今番要是让他上楼撞见这些银子,势必伤了和气。我看这样吧,先委屈二位一下,在这库房里稍待片刻,我下去把他应付走,马上就回来称银。”
参行的两个伙计,这会儿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甄永信见大宝已把装银的箱子锁好,就和大宝一块儿出了库房,又嘱咐大宝把库房门锁上,而后下楼去应付刚刚闯进院中吵闹的那人。
甄永信到了楼下,正在院中吵闹的来客,说话声音越发高起,不住地责怪他,生拉硬拽,把甄永信弄出大院。
甄永信前脚刚出大门,正在院中干杂活儿的两个小斯,这会儿却搬起口舌,声音越吵越大,脏话不绝,一会儿工夫,索性扭打起来。
被锁在楼上的两个参行伙计,听着两个孩子在院中打架,觉着有趣,二人就聚拢在窗边,拿手指捅破窗纸,往外看起热闹。
到了街上,甄永信给刚才进院吵闹那人一两银子,嘱咐他到东来顺叫一桌好菜,说等他忙完了家里的事儿,随后就过去。说罢,见那人接过银子走远,甄永信才转身从墙外东边的胡同折到后门。这时,大宝和顺子已把预先雇来的马车装好,甄永信跳上车,给了顺子一锭四十两的银子,叫他赶快坐黄包车到码头上,订一只去天津的快船。自己却坐着马车,带上大宝和妹妹,直奔东直门,往城外去了。
天已过晌,看看伙计们还没带银子回来,参行掌柜的就沉不住气了,又派了一个伙计前去打探。
伙计到了五品官员府第,看门老头儿说,上半晌,有客人来请主人去吃饭,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当前来打探的人问道,他们参行柜上两个送货的伙计现在在哪?
看门老头就说,还在楼上库房里等着呢。
前来打探的伙计得信儿,回去禀报了这事,掌柜的听了,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估摸着,两个伙计准是在那儿等着主人回来秤银子呢。
直到天快抹黑,还不见伙计们抬银子回来,参行掌柜的就坐不住了,打着灯笼,亲自带领几个伙计找上门来。
看门老头儿说,主人还没回来。
掌柜的就说要到里面去等。看门老头觉得也有道理,就把几个人放了进去。
走进院子,阒寂无声,来到正堂,暗乎乎的没个人影,掌柜的心里就有些发毛,让人把灯点上,仔细看了看主人卧室的围帐,都是印花高丽纸充数的。
参行掌柜的两腿就开始发抖,扯着嗓子呼唤自家的两个伙计,就听见楼上库房里有了回声。顺声找上去,见库房门是锁着的,参行掌柜厉声问道,“你俩在里面干啥?”
两个伙计说,正等着主人回来秤银子呢,嘴里还不停地抱怨说,这会儿都快饿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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