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致命诱惑 (第2/2页)
虽然目睹王老汉惨死很是遗憾,身为画皮书生又没能出手救人,心念意志略微有些动摇,但是陈冬理觉得自己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司方先生和雪莹似乎被夺权了,莫大侠又在山君庙,没有巡捕司撑腰的衙门就是饭桶一群。”
“莫大侠要是一直被拽回山君庙里,想要支援陈丰县实在太麻烦了。希望在生死逆转发生之前,我可以把情报传递给他……”
陈冬理决定出门去找莫桑文。
陈慈芳见陈冬理并没有特意干涉他,或者试图揭穿他的身份,因此也没有急着采取行动。
毕竟他也希望生死逆转的间隔时间能够延长一些,这样他就有机会验证人口归零方案是否可行,以及那个所谓的山君阴差到底是什么东西。
双方都开始采取行动,陈子笺选择观察司方浩仁和司方雪莹。
在被陈丰县百姓当众质疑和嫌弃之后,这学府的二人已经明摆着陷入了尴尬的处境。
但司方浩仁和司方雪莹都不是那么容易放弃追求答案的人,不是亲眼见证结局和彻底死心,他们仍然会带着那种偏执的想法去钻研奥秘。
在学府的地下室里,摆满了研究器皿和操作工具。
司方浩仁和司方雪莹隔着书桌对坐。两人面前点着一盏油灯,一方面庞光滑细腻如琼脂,另一方则枯萎褶皱如树皮。
不是这寂静时分的促膝长谈,司方雪莹都没有发现老师其实已经那么老了。
司方浩仁睁开枯叶般裂开的眼皮,轻声说道:“雪莹,凡人短寿而仙道长存,你的老师只不过是一介凡人,就算没在陈丰县遭遇此劫,横竖也没几年好活了。”
“雪莹,老师考考你,你可知道仙道延生之说?”
司方雪莹低头:“雪莹不知,没有读过这方面的书。”
司方浩仁开口:“好,那老师今天就把这些事情教给你。”
“奉星朝学府有史料记载,寻常凡人命长一个甲子,练气士可活两个甲子,而筑基仙人则能活三个甲子,而一个甲子便是六十大岁。”
“算上养生秘术、龟息延生、食补伤缺对寿元的影响,凡人能活六十岁,鬓角常常多生白发,变得黑白斑驳,这便是阴阳二气在活人身上开了花,说明凡人走过了一个甲子轮回。”
“六十岁为花甲,而七十岁为古稀。八十岁杖朝,九十岁耄耋,一百岁期颐。其实在花甲之后,凡俗之人气血衰败,要是没有锦衣玉食好生供养,其实很快就会失去照顾自己的能力,只不过是一块活着的,会喘气的烂肉罢了。”
司方雪莹有些心生不忍,但她年纪尚轻,对于生死之事的感知和恐惧并没有那么强烈,并不理解司方浩仁现在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我也可以在朝为官,我也能够赚钱来养活您啊,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司方浩仁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老师要强迫你去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这些文章的题目,是老师很早就拟写的,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答案。”
“拿起来看看吧,你不用担心它们会随着生死逆转而消失,这些只是预先写好题目的纸张而已,并非什么无可代替的物品,只要你记得就好。”
司方雪莹惊愕地看着司方浩仁,没想到对方今天会这样说话。
她低头看向那些题目,却发现这些看似工整的字迹,描述着一堆疯狂的问题。
活人死后为什么会变成僵尸,僵尸为什么会优先袭击血亲?
僵尸袭击血亲是为了补全亏损的先天一气来重新复活吗?
如果给僵尸足够多的先天元气来补全恢复,能否实现死者复活?
若能成为僵尸而保全人性和灵智,那是不是一种另类的长生?
若是没有血亲的吸引,尝试强行保持理智,能不能够抑制僵尸的本能冲动?
司方浩仁取出一个木盒,放在书桌上打开。里面装着他当初从陈还丹尸体中采集到的人药酒,以及从僵尸身上拆卸下来的一只手掌。
“老师?!”司方雪莹额头的两道紧箍开始收缩,她当然知道这样的东西摆到书桌上,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从未想过那该死的“成仙仪式”,会在学府之地重新上演。
司方浩仁认真地说道:“雪莹,你也许会责怪老师一直只把你当作学生,不肯认你为养女,还不允许你向老师撒娇,也不给你司方家任何意义上的……”
“我没有!我没有生气!”司方雪莹急忙狡辩,她不希望司方浩仁讲下去。
因为她已经懂了:司方浩仁不肯认她,是因为他需要维持两人的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状态,以此来探索阴阳事物的诡异玄机。
他把他自己当成了研究使用的材料,而她也并不例外。
“这些研究,光靠老师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必须得有一个掌握了足够的知识,有足够的实践经验来认知和理解这一切。”
“陈丰县内的百姓虽然死而复生,但他们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黑暗县城,只有你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你不一样,你会知道,你会理解,你会记得,即使你再经历一次生死逆转,你也能够记得老师现在说过的话,和你要做的事情,对吗?”
司方雪莹额头冒出冷汗,她的语气有些苍白无力:“可是,万一没有逆转生死呢?山君赐予凡人这种神迹,不是让我们来研究这种事情的吧!”
“我们、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其他方法,比如给僵尸滴血,将它们当作野兽来驯化。或者重新给僵尸刻下记忆、把它们变成有记忆的活死人,也许是可行的呢?”
“不然、不然一旦这里面出了什么差错,我们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啊!”
司方浩仁冷静地点了点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司方雪莹:“老师知道,但是你信任那个聚众举行火葬仪式的王钐粱吗?”
司方雪莹咬着嘴唇,剪短磨平的指甲用力地掐进掌心:“他的行为很奇怪,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完全是老师的责任吧?”
司方浩仁拿出一把柳叶细铁刀,划开了僵尸的手掌:“这世间的生活就是如此,不是说县令老爷没有点名让你去做,你就可以说那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无能之人,在哪里都是这般遭人轻视,正如朝廷王族视天下百姓为蝼蚁草芥,只不过今天是落到了我们头上。”
“为了探索那几乎不可想象的奇迹,我们唯有亲身经历,我们需要有人深入死亡那一侧的世界,并利用生死逆转的神迹,将那边的知识和感悟带回人间。”
司方雪莹仍然想要反驳:“可是……”
司方浩仁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可是有什么用呢?我们要是逃不出这里,不是被恶鬼杀死,就是被那个诡异的王钐粱除掉。”
“他将陈丰县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就算他是修仙者,也是个邪修啊!”
“要是真的能够解开阴阳生死的谜题,老师甚至有办法向朝廷的术士来请救兵!离开这里以后我们也能成为朝中上座,可我们手里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
“要是我们没有活下去的价值,那些人只是看在朝廷的份上过来一趟,他们可能只是冷眼旁观我们赴死,并不会为了我们而与陈丰县中的异象源头搏斗。”
“雪莹,拜托你了!”
“只靠老师自己真的是不行的,趁着现在还没有出现生死逆转,下一次指不定是什么时间,我们先从尸毒入血开始好吗?”
司方浩仁额头的紧箍绽放出猩红的光芒,而司方雪莹额头上的两道紧箍也在摇摆不安之中疯狂颤抖。
她很害怕,她不舍得,她真的不想那么做,她从来都不愿意展示自己的缺陷和软弱之处,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个噩梦一样的请求。
“你是选择平平无奇的被恶鬼杀死,还是希望在临死之前,用我们自己的方法挣扎一下呢?”
“尽管这机会微乎其微、风险巨大,就连逆转生死的奥秘也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但如果我们不去尝试,就没有任何机会,就没有可能性。只有坚持下去,延续下去,才会有希望存在。”
“雪莹。”
“老师,别再说了,我怕其他人听见……”
她刚才感觉头痛欲裂,无数恐惧的念头要涌上来摧毁她的神智,但她最终用力一推,将自己那不正常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推到最上方,用来接受司方浩仁这完全违反了学府原则的研究。
“老师,您曾说过,世间有许多疑难杂症和怪病,它们往往以死者命名。而在学医求学的时候,我们要坚守不伤害原则,不能给病人带来更多痛苦。”
司方浩仁没有回应,但他已经使用柳叶细刀划开了僵尸的手掌,挤出了冰冷的毒血。
然后他取出华仙筒,一种造型类似于火折子的短筒,在陈子笺看来像注射器一样的东西。
“这是腐尸毒……”司方雪莹死死地盯着那些血液。
“是的,我们需要足够的准备工作,以及更加精确的……死亡流程。”
“这是第一次尝试,我们的方案可能存在许多漏洞,在纸张无法记忆的情况下,你必须用头脑确保这一切都能被记录下来,然后我们才能改进调整。”
司方浩仁耐心地解释着他的计划,在材料和容器都准备好以后,他让司方雪莹去关好门窗,确保学府其他人不会发现这里的动静,在关键时候闯进来干扰研究。
当司方雪莹回来时,司方浩仁已经割开了僵尸之前抓出的那道伤口,他将毒血注入自己的臂膀,静静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只见司方浩仁的伤口仿佛长出了淡黑色、透明的树根,毒素迅速侵蚀着每一条血管,就连他皮肉本身的颜色也开始发生异变。
司方浩仁似乎嫌弃这种效果太慢,时间拖延太久会夜长梦多,他主动打破了体内的阴阳平衡引导阴气入体,加快他身上的尸毒异变。
这种行为导致他的阳气迅速虚弱,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浑身冷汗。
但他紧紧勒住兽筋,封锁了整条胳膊上的血管和穴道,仿佛整个人在这一刻因为疼痛和兴奋而年轻了许多。
而在司方雪莹看来,他越是这样疯狂的试探,就越是像在飞蛾扑火。
“唔——咳啊!哈啊、哈啊……”
“哈哈、哈哈,这好像比老师预料之中的还要疼一点,但是我们现在要先从局部研究开始!如果情况不妙,雪莹你就先砍掉这条胳膊!”
“你得先把老师的尸体关在笼子里用锁链捆住,斧头在那边的箱子里,你去拿过来,一定要详细记录下我死后尸变时的各种情况。”
“然后以这些经验和记录写成文章,作为老师活过的证明。”
“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