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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立秋 (第2/2页)

言律问:“清容,你以前登过‘开宝寺塔’吗?”

我说:“我娘说我五岁的时候,她带我来过,我没有任何印象了。”

言律侧着身子说:“清容,前面的石阶比较高,你注意一下。”

“好。”我说。登上塔内最后一块石阶,我怕高,我们就在窗口边远望,汴京城的街道,房屋,河流,树木,行人尽收眼底,蓝天仿佛触手可及。

言律伸出一只手心,笑着说:“清容,你看,我把汴京城都托起来了。”我冲言律笑笑。言律突然亲了下我的嘴唇,冲我笑,我红着脸回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我们相视一笑。

我们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出开宝寺琉璃塔。附近有一些游人在聊天,有位样貌可爱,体态肥硕,束发,戴银冠,身穿圆领窄袖深紫色长衫的男子和一位身材干瘪,额头低窄,半截眉毛,鼻如刀削,长相普通,头戴银色山谷巾,头簪楸叶,画着“佛妆”,身穿黑色圆领衫,褐色裤子,裤子边上沾着鱼鳞,麻鞋,身上有一股鱼腥味的小娘子和我们互相行礼,男子行了“抱拳礼”。

从小娘子的打扮来看,她是一位卖鱼人的小贩,小娘子脖子和手背比较黑,脸比较白,也许她的脖子和手背因为卖鱼被晒黑了,我在心里想。

男子指着入口问:“郎君,这琉璃塔我能进吗?”

言律说:“不能,塔内的台阶比较窄。”

小娘子说:“那我们就不登塔了,说吧,孔三郎,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孔三郎从衣袖里拿出一块金手镯说:“花大娘,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花大娘用牙齿咬了一口金手镯,立刻把它戴在左手上,孔三郎面露喜色,准备伸手摸摸花大娘的头,花大娘伸手挡住他,轻蔑地说:“孔三郎,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吗?你也不去照照镜子,你胖得跟猪一样,像我这样的人会喜欢你吗?”

言律说:“小娘子,你可以不接受他,但是请你不要侮辱他。”

我说:“小娘子,将心比心,如果他这样对你说话,你心里不难受吗?”

梳着“同心髻”,头戴绿色琉璃发簪,头簪楸叶,额头和脸颊上贴着白色珍珠,身穿白色抹胸,淡黄色织锦短褙子,红色印金裙子的小娘子说:“敢问小娘子是汴京城哪家的千金?”

束发,头戴蓝色逍遥巾,头簪楸叶,身穿蓝色圆领衫,黑色印花裤子,布鞋的小娘子说:“什么千金啊,看她那穿着打扮,不知道她平时在哪里摆摊卖鱼。”我认出这两位小娘子,她们是我和言律,敏敏有次乘船游汴河遇到的人,我们互相作揖。

戴琉璃发簪的小娘子问:“小娘子,小官人,请问你们怎么称呼呢?民女叫梁珠珠。珠宝的‘珠’。她叫‘翠锦’,是我的女使。”

我说:“民女叫沈清容。”

言律说:“下官姓孟。”

孔三郎用手背抹干眼角的泪水问:“花大娘,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每次我给你买东西,你都要收下?为什么你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头戴褐色山谷巾,头簪楸叶,穿着杏色印花上襦,月白色印花裙子的小娘子说:“看你老实,把你当行走的银票捞你钱呢。”我认出她也是我们乘船游汴河遇到的小娘子。小娘子没注意到我们,梁珠珠介绍说:“她叫娄二娘,我们前几天在汴京‘娄大郎玩具铺’碰到过她。”

花大娘说:“因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这个卖鱼西施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梁珠珠双手抱臂说:“人家是武学院的武学生,你是卖鱼女,到底谁才是癞蛤蟆?”

翠锦双手叉腰说:“就你还自封‘卖鱼西施’呢,你经过西施同意了吗?你是东施吧。”

花大娘转身要走,我们和其他游人拦住她,娄二娘说:“不喜欢别人还一直吊着别人,身为女子,我为你感到可耻。”说完,娄二娘准备挽起花大娘的衣袖。

花大娘大喊:“你扒拉我干啥?”

娄二娘说:“拿走不属于你的金手镯。”娄二娘说完,把花大娘的衣袖挽到手臂,花大娘手臂上露出一个黑鹰刺青和金手镯。娄二娘取下金手镯,把它还给孔三郎,娄二娘说:“哟,手上刺青,你还挺时髦。”

翠锦说:“娄二娘,这是西夏谍者的刺青图案,黑鹰,你等下使劲抓着她的左手,我抓右手,免得她逃跑了。”娄二娘十分震惊。

孔三郎接过金手镯,娄二娘抓着花大娘的左手,翠锦抓住花大娘右手手腕,梁珠珠走到花大娘身前,我走到花大娘身后,解下她的山谷巾,我扯下一顶假髻,梁珠珠扯下一张猪皮面具。花大娘头顶没有头发,两耳边留着一束编发,眉毛很淡,真实的样貌十分丑陋。

梁珠珠说:“你脖子这么黑,脸却这么白,说话皮笑肉不笑的,定是有蹊跷。”

孔三郎接过金手镯,捡起地上的猪皮面具,震惊地说:“你是西夏谍者!”他把金手镯放回衣袖。

花大娘说:“既然我的身份已经暴露,要杀要剐,任凭你们宋人处置。”

孔三郎双眼通红,他摇着花大娘的肩膀怒吼:“你冒充花大娘,接近我有什么目的?真的花大娘在哪里?”

花大娘仰头大笑说:“自然是收集你们宋人的军事情报。真的花大娘,三年前就被我杀了。”

孔三郎在附近的摊位前买了一根麻绳,她把花大娘的手捆上,他牵着麻绳的一头,厉声说:“西夏谍者,我要让开封府的官员处置你!”

娄二娘说:“孔三郎,我跟你一起过去。”

梁珠珠说:“我和翠锦也一起过去。”

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位相扑员牵着小郎君和我们作揖说:“我是相扑家钱五郎,我跟你们一起去,要是她在路上逃跑了,我就给她来一个过肩摔。”说完,他们和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头戴黑色双卷脚幞头,身穿绿色官服,束着镶银的腰带的高官人站在不远处一棵银杏树下,向我们行了“抱拳礼”,我们走过去作揖回礼,树下拴着一匹黑马,地上放着投壶器具,一把弓箭,一张桌椅,茶水,高官人坐在椅子上大声吆喝说:“男儿要当兵,赶快来报名。”

头戴黑色幅巾,身穿黑色长衫的邹大郎和他互相作揖,邹大郎说:“官人,我要当兵。”

耳边夹着一只铅椠的高官人笑着说:“小郎君,过几年你长了个子,再过来报名吧。”邹大郎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薄册子,递给高官人说:“官人,这是我的户贴。”高官人接过户贴,不一会儿,他把户贴还给邹大郎说:“邹郎,你把树下的羽毛壶矢拿上,站在离我五尺的地方投壶,若是所有壶矢都被投进壶中,我就为你登记报名信息。”

邹大郎接过户贴,装进衣袖,走到五尺之外的空地上。他站直身子,精准地把六只羽毛壶矢投进壶中。

高官人问:“邹大郎,你为什么想当兵?我看户贴上登记的信息,你在载楼门大街开了一家假髻铺。”

邹大郎说:“八年前,汴京洪涝,我在相国寺祈福,有缘见过狄青将军一面,我听到他和友人谈论作战杀敌,心生向往,所以我想当兵为大宋效力。”

高官人问:“邹大郎,你成婚了吗?”

邹大郎说:“没有。”

高官人问:“邹大郎,你体力如何?”邹大郎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胳膊说:“我每天坚持锻炼,做一百个俯卧撑。”高官人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册子,他取下耳边的铅椠在册子上写字。

不一会儿,高官人说:“在下高良,你可以叫我高巡检,我明天和公孙司户来你铺子上找你,跟你谈谈转兵籍的事情,你的名字和住址,方才我已经记下了。”

邹大郎喜笑颜开,作揖道别说:“多谢高巡检。”

高官人作揖回礼说:“不必客气。”高官人把册子和铅椠放回原处。

言律问:“高官人,我看你最近在招兵,你之前搬到西大街的宅子,房间够住吗?我住的宅子,还有两件空房。”

高官人说:“够住。”

言律问:“高官人,之前你训练的那几位福田院的郎君,他们通过官府的考核了吗?”

“他们昨天都通过了官府的考核,脸上刺字,今天上岗,在汴京宣德门当禁军。”高官人回道。

有位蓬头垢面,个子比言律矮半个脑袋,身穿灰色交领破洞衣裳,光脚,脚背又脏又黑,束着破烂的黑色布腰带,腰上挂着一个铁盆,身上有臭味,苍蝇在旁边飞的乞讨男子向高官人作揖,男子的手背也脏兮兮的,男子说:“高巡检,我要报名当兵。”

高官人回了“抱拳礼”问:“壮士,报上你的姓名,你为什么想当兵?”

男子说:“我叫麻虫,我听说当兵管饭,所以我想当兵。”

高官人问:“麻虫,你会骑马吗?”

麻虫摇摇头,高官人问:“你会投壶吗?”

麻虫摇摇头,高官人简单教麻虫如何投壶,上马,麻虫学得很快,不一会儿,麻虫跟我们保持十尺的距离,他骑在马背上投壶,我和言律站在麻虫旁边,给他递羽毛壶矢,一共六只壶矢,麻虫投进了四只。

麻虫垂头丧气地下了马,他牵着马,走向高官人,我们也跟过去,他问:“高巡检,我是不是不能报名?我之前看别人投壶,别人投进了六只壶矢。”

高官人笑着说:“可以报名。初次投壶,你能有这个水平,挺不错的,你帮我把桌子搬回前面的‘开宝殿’,我带你去浴堂洗澡。”

麻虫麻利地搬桌子,不一会儿,高官人带着麻虫和我们互相行礼道别。我们在开宝寺转悠,言律问:“清容,我爹娘和敏敏非常想见你,我提前忙完了公事,从后天起,我有八天的休息日子,你去不去扬州?”

“好。”我笑着说。

“言律,扬州那边的天气热吗?”我问。

“往年这个时候扬州的天气比较闷热,今年不怎么热。”言律说。

晚霞铺满天空,开宝寺的钟楼下,顾落星束发,头戴矮冠,穿着白色交领上襦,灰色半臂,褐色裙子,她和我们互相行礼。顾落星带我们走到开宝寺的一家书摊,摊主头戴黑色唐巾,身穿亚麻色圆领长衫,我们和摊主互相行礼,顾落星说:“清容,你昨天说想买本书,学扬州话,这位摊主叫周大郎,售卖说扬州话的书,他是扬州人,我的扬州话就是在这里跟他学的。”

“多谢。”我说。

“不客气。”顾落星说。

言律想帮我付账,我坚持要自己付账,我付账后,在书摊前买了三本《扬州话速成》,我们和他们互相作揖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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