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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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子里还计划着除夕去找尧瑶还有年后广告的安排，我从未有过的疲惫感让我快速睡去，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直接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早早给尧瑶发了早安，似乎充电已经完成，我的脑子异常清醒，今天是我姥爷忌日，我的两个姨和那些哥哥姐姐嫂子们全都来了，我知道我在这个大家族本就是个不讨喜的孩子，我和二哥的关系一直到2021年才和解，只是我没再像之前一样去挨个讨好他们，反而表现得异常冷静，一改往日常态。

我的小侄女很喜欢我，或许我是希望我们这个家族的关系在下一代能够很好的维系下去，所以我对她也十分的偏爱。来到我姥爷墓地，我把那瓶汾酒打开，均匀的洒在他坟前。好像我从来没给她烧过纸，我带来的不是酒就是花，还有我曾经写过的书。

回到家后二哥正在院子抽烟，我靠在门口对他说道：“我们学校过段时间应该有两个工程需要彩钢，具体什么时候用，你问问派出所那个超哥，走走关系，也许他会知道。”

二哥一直在做彩钢生意，他把烟头扔在地上，一脸冷漠的看向我质问道：“你们学校有工程，他怎么会知道？”

“我猜的，只是觉得你能赚一笔。”

说完后，我转身回了屋里，分镜头已经画了三分之二，我知道光画出来是不行的，还得抽时间反复练动作。我没理会外边聊闲的人们，在最西边的屋里继续拿铅笔画着，我侄女可馨已经6岁了，她好奇的问我在画什么。

“你看这一群人都是这一个人变出来的，你说是影子厉害还是本体厉害？”

她一脸真诚的答道：“不知道！”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让他们打一架就知道了。过段时间叔叔要出现在大屏幕上，你知道宜家旺那个大屏幕吗？到时候你就会在上面看见我。嘘，保密哦！”

见她点了点头，我继续画着，我妈走进来好奇的问道：“又画什么呢？”

“不知道怎么解释，分镜头。”

她愣了一下说道：“那你画吧，我把馨馨带走，别影响你。”

“没事儿，让她在这儿吧，不影响。”

我妈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我拿出手机打开尧瑶的照片问道我小侄女：“馨馨，你看这个姐姐漂亮吗？”

她不假思索的答道：“漂亮！”

“那以后让她当你婶婶怎么样？”

“真哒？”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镜头的事情基本上都全部搞定了，我拉着馨馨来到街上，看到我哥停在墙角的车，钥匙还在插着，我决定帮他调个头，午饭时，我姨她们也在吐槽我没以前话多了，有些冷冰冰的。我俩个姨父还是和以前一样劝我早点离开学校去工地挣钱，我也没多说什么。他们吃完饭后没多久，就陆陆续续的回家了，大哥出来看到车已经调好头，便问嫂子谁动的车，嫂子也是一脸懵，随后馨馨指着我说是我动的。

“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

面对众人诧异的表情，我只是说简单反问了一句：“这很难吗？”

送走他们后，院里又回归了平常。自我姥爷去世后我似乎很讨厌过年，或许是他的忌日离跨年太近了，也或许是我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好，我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年味儿。而今年我妈却早早的开始布置，也买了些年货，我倒觉得有些新奇。老王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明天有事找我，到时候会过来接我，我也答应了下来。

“给你几百块钱，去买身衣服吧。”

见我妈主动递给我钱，我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留着花吧。”

晚上家家来找我，我俩走在路灯下，我开玩笑道：“我在村里的名声可不太好，你和我走在一起，容易名声受损啊，不担心吗？”

她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或许之前担心过，所以才会有了距离。吴期，我们从出生认识到现在，我突然发现你好陌生啊。陌生到让我害怕，我觉得眼前这个人长得很熟悉，但给我的感觉好像隔了很久。”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只能选择沉默，她继续问道：“发小这个词，你只介绍过我？”

我叹了口气说道：“对呀，或许这么说，能让别人觉得我的人生并不孤单！”

她看了看手机，随后又问道我：“尧瑶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我看了眼天上的星星，淡淡的说道：“她是我的底线，是我心中唯一的神明，是铠甲也是软肋。”

家家一脸质疑的问道：“你们才认识多久？”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我虽然未来和她交集并不多，但她却一直存在我的世界里。她对我很重要。

“那怎么评价我呢？”

“发小！”

家家听完后推了我一把骂道：“果然是重色轻友的东西。”

她看了我一眼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追她呀？”

我长呼一口气，沉默片刻说道：“我一直都很喜欢她，我就想多陪陪她，每天能看到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等她觉得我在她身边能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时，到时候再说吧。”

“咱们给她打个电话吧！”

话音刚落，她就给尧瑶打去语音通话，家家打招呼道：“哈喽，晚上好。”

“哈喽哈喽，你还在外边吗？我怎么听着有风声？”

家家看了我一眼说道：“和吴期在村子里游荡，借用他一下陪我吹吹风，你别吃醋啊。”

“我和他又没关系，我吃什么醋，送给你了，好好揍他一顿。”

家家把手机递给我，我对尧瑶说道：“明天老王找我有事儿，我问他什么事儿他没说，他叫你了嘛？”

“没有啊。”

“那就是确实找我有事儿，我明天再给你汇报，我现在也不知道。”

家家急忙插嘴吐槽道：“都给你实时汇报了，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你就这个样子，我也很无奈。”

“主要靠自觉。”

我们天南海北的聊了半个多小时，把家家送回去后，我坐在院子里发了半天呆，村子里断断续续传出烟花爆竹的声音，想着这戏剧的人生还真是有些荒唐可笑，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渐浓，我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王就来找我，我在车上好奇的问他：“什么事儿啊，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到了再说！”

见老王神神秘秘，说话支支吾吾的，我威胁道：“不说不去了啊！”

老王见拗不过我，只能实话实说：“我有个老房子，好久没打理了，帮我去收拾一下。”

我一脸不解的问道：“这都年底了，过完年再收拾啊，怎么这么着急？”

到了目的地，老王把车停好，我下车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对老王说道：“和我发小她们家就隔着一条街。”

“走吧！”

老王走在前边带路，我跟在后面，这一带大多都是卖药材的，家家和尧瑶她们家里也是以加工药材为生计，我们县城本来就以药材市场闻名，所以才被称为药都。小时候家里每年也种些药材，不知什么时候起村子里全都种上了树。

这些胡同里的房子多是两三层楼，基本都带一个院子，方便晒药材。老王来到大门前，去找钥匙，门还是两扇铁门，上边的锁已经锈迹斑斑，推开门后，上面的灰一个劲儿的往下掉，老王显然没有撒谎，这里确实很久没人来过了。我捂着鼻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往里走去。穿过了门洞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二层小楼，院子地砖的缝隙中全都是枯草，门窗也是落满了灰，院子里还有一颗石榴树，我看了眼老王，他一脸笑意的对我说道：“怎么样，打算怎么收拾，出出主意。”

我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一头雾水！看在你前两天照顾我的份儿上，就当还了你这个恩情。”

我和老王开始收拾，叫来一个收废品的让他把能收走的都收走，把草全部除掉，中午老王带我去饭馆吃了顿饭，我给尧瑶打电话抱怨道：“老王年底还让我帮忙干活，又不给钱，我还没成年，这算不算雇佣童工，不对，连雇佣都算不上。”

尧瑶也说道：“你忘了人家前两天怎么照顾你了？你真是个白眼狼，就当报恩吧！”

老王在一旁小声吐槽道：“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有默契，连说的话都差不多了！”

吃完饭老王对我说道：“要不把尧瑶接过来？我开车去接。”

我伸了个懒腰说道：“算了，我一会儿把她那份儿也干了就行，大过年的，让她好好休息吧。”

“这不是怕你想她吗！”

“我想她，也舍不得让她干活。”

“啧，你就惯着吧！“

老王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问道：“现在油价多少钱？”

老王说道：“五块多，不到六块吧，怎么了？”

我拍了拍老王的胳膊，一脸感慨的说道：“趁着现在油价没突破九元大关，好好珍惜。”

“不可能，那也太贵了，那老百姓还能开的起车！”

见老王一脸不可置信，我调侃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好好活着，你能见到这盛世的，有需求才有市场。”

我和老王坐在车里休息，我看着他点起一支烟，在我注视下老王没有了下一步动作，我把老王的烟接过来，掐掉，扔进车里的小垃圾桶里对他说道：“戒烟吧，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老王一脸委屈的说道：“我哪儿抽多了？我已经很克制了，再说，车里又没有尧瑶！”

我一脸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闻烟味儿？”

“不是你告诉我的嘛？放假那天我送尧瑶，你嘱咐我说千万不能抽烟。”

“哦，对对对！最近事儿太多，我脑子有些不够用，对了，你的三轮呢？”

老王摆了摆手道：“冬天开三轮车太冷，就放家里了。”

老王一脸不服的问道：“杨先生还抽烟呢，你怎么不让他戒？”

“杨先生那么完美的一个人，抽个烟怎么了？再说他多大岁数你多大岁数啊？你过完年就七十了，能不能注意身体。你知道我姥爷怎么没的吗？他得了哮喘才开始戒烟，那时候已经晚了，身体只能一天不如一天，你自己悟吧，不管你，反正你别当着尧瑶面抽烟就行了。”

休息一会儿后，我和老王继续返回去干活，我直接抢过他手里的水管对他说道：“你在一边歇着吧，一把年纪了，把干活儿的事儿交给年轻人就行。”

屋里还有些老家具，倒也不算旧，擦擦还能用，卫生搞得差不多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伸了个懒腰，身体嘎嘎作响，我抱怨道：“我感觉身体都快散架了，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啊？”

“先去吃个饭，请你顿好的，犒劳一下你。想吃什么？”

“面条吧，一碗面条就够了。”

“面条？”

“想吃面条了！”

老王锁好门，我发现他换了一把新锁，我问道老王：“这算收拾完了吧？”

“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

“别应该呀，有事儿也得过完年再说，除夕还得见尧瑶，到时候你老人家可千万别掉链子。我年后还要去市里拍广告，我没有空闲了，你要不满意，也得等年后再收拾了！”

来到面馆，我只要了一碗清汤面，老王问用不用加两个菜，我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老王突然把那把钥匙放到我面前，我把碗放下，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明天还要收拾？”

“我知道你不回去是因为不想回到那个地方，让你妈和你姥姥搬过来吧，这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好离你住的地方也不算远。”

听了老王的话，我把钥匙又推回他跟前，对他说道：“十年前，我无处可去，巴不得谁能在外边收留我一下，给我一个归宿，十年后我觉得我已经成长的刀枪不入了，没必要。而且这个地段，很好出租吧？你要不住，就把它租出去吧。”

老王无奈的问道：“那你说，怎么才能答应我？”

我不解的问道：“老王，你是不是钱多的没处花啊？别再我身上下功夫了，赶紧吃面，面都坨了！”

“师傅帮助徒弟，有什么问题吗？”

听完老王的话，我再次把碗放在桌子上反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孝敬你一下，给你送个礼？但是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礼！”

老王身子往后一靠，顺势把胳膊搭在座椅靠背上，自顾自的说道：“你先安心住着，等以后有能力了，再把租金给我，五年、八年、十年后都可以，我又不着急，我之前在这套房子住了二三十年，别人住，我不放心。你说十年前你想让别人给你个归宿，口口声声说做了个很久的梦，那现在是哪年？是几年前？”

我愣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唇，若有所思的看向老王问道：“那你图什么？”

老王一脸轻松的答道：“我觉得我一个老爷子天天跟你们混还挺开心的，得巴结巴结你啊！”

我拿起钥匙，一脸认真的对老王说道：“租金，我会尽快给你，但你必须得写个租赁合同吧。”

老王一脸得意的说道：“这就对了嘛，写什么合同，这件事咱俩心里清楚就行，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我朝老王勾了勾手，老王左右看看随后又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

“房本啊，我看看，万一是你花钱帮我租的呢！”

老王一边把手伸进大衣口袋一边吐槽道：“果然够谨慎，放心，知道你需要，带来了！”

老王把房本放到我面前，我打开后发现这确实是老王的房子，我递给他一脸严肃的问道：“万一我住起来不打算还你了，到时候赖在这儿，你怎么办？”

老王把房本又放回大衣口袋，只吐露出四个字：“法治社会！”

“好一个法治社会！”

结完账我和老王坐在车里，他突然对我说道：“过两天找个人，花几个钱买个驾驶本吧，你又会开车，改改年龄得了。”

我白了老王一眼调侃道：“刚说完法治社会，就开始想干违法的事情了？”

老王把我送回村里，我让老王在学校停下，随后对他解释道：“我在这个村子名声不太好，再有人看见我坐这么好的车回来，说三道四，我倒是无所谓，我是不希望让这些脏话泼到别人的身上。”

“行，听你的，那我就送到这儿了！”

老王也很识趣的停好了车，我下车后晃了晃钥匙对着老王说道：“我姥爷说每个人的出现都有他的意义，谢谢啊，老头儿！”

“老头儿？”

“我只对我姥爷这么称呼过，走了啊，你注意安全！除夕见！”

我没有回头，一直消失在路的尽头，老王车打着双闪，对着我离开的街道笑了两声，随后调转车头赶回县城。

看着眼前这条我走了十几年的路，熟悉又陌生，我轻蔑的冷笑一声，这个地方曾经真是带给我无尽的痛苦，哪怕我已经刀枪不入，我也不能忘记这条让我遍体鳞伤的路。

轻轻打开大门，我坐在梯子上，手里攥着老王给我的钥匙。我打开手机看到尧瑶给我的留言：“我有些困了，先睡了。收拾这么久，一定要讹老王一顿饭。对了，今天妮妮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想我了，你有时间了也给妮妮回个电话，她今天没联系上你，不过我给她解释了，说你在忙，跪安吧！”

我轻笑一声回复道：“老王啊，上了年纪了，多帮帮他也是应该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嘛，要乐于助人。不过一顿饭哪儿够啊，我要蹭三顿饭，两顿给你，我就吃一顿。只是一直不能及时回你消息，让我有些不开心。明天我再给妮妮打电话吧，正好我也想她了。晚安了！”

我妈听见动静后打开灯走出屋子，一脸关心的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吃过饭了吗？要不给你热点儿东西？”

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吃过了妈。不用麻烦了。”

我妈微微动了两下嘴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沉默。院子里又陷入寂静，过了片刻后，我妈终于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得懂事了，我还是感觉像做梦一样，你两三年都没有回过家，这两三年偶尔能听到你的消息，但基本上都是不好的那种，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家，但是我没有办法，如果过去我做错什么……”

“妈。”

我妈掉下几滴眼泪，我打断了她的话，我看着她说道：“之前不懂事，我把这个世界带给我苦难都发泄在最亲近的人身上。我不是不喜欢这个家，我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我自己，你不需要道歉。”

我把手里的钥匙递给她，继续说道：“年前不是我不回来，是我确实太忙了。安康路24号，等哪天你有时间就去看看，过完年后搬过去吧，都收拾好了，好好给我姥姥聊聊，别多问了，租金我已经交过了，缺什么到时候再跟我说。”

我妈诧异的接过钥匙，擦了擦眼泪，我继续说道：“过不了多久，或许我能成为你曾经期望的那个儿子，如果有可能，我或许也能让你骄傲一次吧。没有人会突然懂事，所有的懂事，一定经历了很多很多，早点休息吧。”

我转身往屋里走去，躺在床上，双手抱在脑后，过去未来的记忆交错出现在我的脑海，让我陷入沉思。另一个房间里，我妈看着手里的钥匙百感交集，一行泪悄然从眼角流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给尧瑶打了个招呼。苏梓梅也给我打来视频：“哈喽小老弟，快过年了，准备的怎么样？”

“过年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跨年你要表白吗？”

我一脸无奈的说道：“怎么大家都觉得我过年要表白啊？作为八卦的主人公自己都还不知道。”

她继续说道：“多好的机会，不要放过任何一次可能的机会。”

寒暄了一阵儿后，便结束了话题，我又给妮妮打去电话，妮妮也问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和尧瑶姐姐呀？”

我才意识到，短短一个多月，尧瑶这个名字已经贯穿了我的生活，我很庆幸。我安慰道妮妮：“等过完年，大家很快就能见到了。”

吕博凡也放了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周时间。曾经答应年后给她拍照，只能提前了。年后还要去市里拍广告，拍摄结束后她已经开学了，所以只能约在明天拍。

我妈闲着没事也赶去看了看房子，似乎还算满意，笑着说过完年就开始搬东西。

除夕当天，一大早我就跟我妈打招呼道：“妈，我去下县城，今天有点儿事情，可能回来会很晚，不用等我。”

我妈也是一脸不解的问道：“怎么大三十还有事儿，不能拖到年后吗？”

“闲着也是无聊，年后有年后要忙的事情，不想往后堆，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