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在信箱的明信片(5) (第2/2页)
c市秋天虽说姗姗来迟,好歹还是在10月未浅露秋容。
打扫会场工作,萧潇早已驾轻就熟,很多事情其实一个人就能迅速有效地完成。
但谢雯她们若是不赶论文或是赶课的话,多是会留下来帮萧潇。
这份情,萧潇不能不领,也不能拒绝。
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都好处理,除了悬挂在演讲台上方的横幅。
萧潇踩着移动梯子上去,行至半空,便听到了会场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会场太静,所以显得脚步声尤为清晰响亮,萧潇手扶着梯子,站在半空中回头朝声源处望去。
正午阳光穿过树影斜斜地照进会场,随者他的脚步行走。
明晃晃的光线落在了他的同上,落在了他冷峻的眼角眉梢。
萧潇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狠狠地吓了一跳。
她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竟是心跳失常,难以控制。
2007年10月26日中午,金融系会场里空无一人。
不,还是有的,比如说:他和她。
萧潇站在梯子上低头看着傅寒声,傅寒声站在梯子旁仰脸看着萧潇。
深秋中午,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飘浮,有一种静默无声游走,弥漫在他和她之间。
“来,你下来。”傅寒声说。
他背着光,脸上表情看不真切,但声音很低,也很温和。
温暖的阳光打在萧潇的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体曲线。
她抬眸望了一眼上方横幅,随后又低头看他:“横幅还没撤换下来。”
“你下来。”傅寒声再次说。
萧潇退着下梯子,离地面还有几层时,他伸手抱住了她,萧潇惊了一下。
脱离梯子的那一刻,身体似是瞬间失重,但他的怀抱仿佛可以承载她的所有不安。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朝会场正门和后门望去,她极力维持镇定,却难掩内心深处的战栗。
找些话说吧!
离得近了,萧潇才发现他的眼睛里竟有血丝,是疲惫,还是没休息好?
萧潇不问他怎么去而复返,而是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这样的精神状态,倒像是刚回国,还没回山水居好好休息过。
傅寒声确实是刚回国。
晨间抵达机场,他回了一趟博达,跟几位高层简单开了晨会。
连山水居都没回,在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里换了备用的衣裤,这才直奔c大。
c大10月中旬跟华臻发出邀请区,华臻打了越洋电话给周毅,周毅再转告给他,也算是一波三折了。
行程太赶,他也不能保证10月26日那天是否能赶回国,他起先直接回绝,“推了〞。
却在周毅准备打电话给华臻时改口了,他念了两遍:“c大,c大…”稍作沉吟,微微抿唇,“应了。”
如今,萧潇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自是不愿道出实情。
如此迫压时间,怎说得出口?
长途飞行,来回周转奔波,在见到她的这一刻,悉数如烟飞散。
她在学校里看起来还不错,看来唐瑛出面效果斐然,至少校方减轻处分,只让她打扫礼堂。
其实,打扫礼堂也不算什么,只当是锻炼身体了。
他也觉得她这是活该,倒也谈不上快意,适才罗立车等人邀他共进年餐。
他颇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她一人打扫礼堂,一方面气她,却又忍不住心疼她。
那种疼蔓延速度很快,它能迅速遍及全身。
最后……
最后,他还算平静地道了声 “失陪”,并不理会罗立车等人面对他突然反身离开时诧昇的目光。
自有周毅留在现场找借口善后,而他……不能把她一人丢在那里。
之前没有看见,不在国内倒也罢了,可他如今回来看到,就不能无视。
打扫卫生可以,但爬梯子总归有些危险,他看她爬那么高就忍不住皱眉,她一个人爬梯子取横幅,这是第几次了?
他把她放在演讲台下方第一排的座位上,然后双手撑着座位扶手。
把她的身体困在他的臂弯间,深黑的眼眸里有笑意焠映,柔润如水。
“你坐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到梯子前,接替了她之前的工作。
萧潇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睬着梯子撤下长长的红色横幅,当红幅从他手中坠落。
带动的风令萧潇微微眯眼,横幅宛如红色的湖水褶皱叠加在地,阳光夹着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
傅寒声站在半空,身上仿佛镀了一层温暖的光。
他下了梯子,把横幅随手一卷,动作倒是利落优雅得很,却不忘叮嘱萧潇:
“以后不要一个人爬梯子,身边必须要有人,危险。”
萧潇听着他的话,宛如久违的亲情温暖,她坐在那里看着忙碌的他。
觉得突生的情绪像是游走在那片红湖里的小鱼,那般自在安然,也是第一次令她不愿再闪躲。
萧潇忽然在想,当初若不是傅寒声找到千疮百孔的她,现在的她又会有怎样的际遇呢?
若是还活着,必定一个人茫然度日,迷走一座城,不知该等谁,又不知会遇见谁?
南京已无家,她若是继续攻读研究生,双休日又该去哪里?
也许,她还是有地方可去的,站在昔日萧家楼下,安静地缅怀一场曾经,一场只剩下她自己的曾经。
那样的生活,对于她来说生不如死。
她很清楚,傅寒声很清楚,若非利益捆绑,10月未的c市,不会有一个萧潇。
萧潇在南京,她或许早已成了一把灰,一片云,一阵风……
她用漠然来抵挡尘世薄凉,她最该怨愤的他,却也是目前为止最懂她的那个人。
她妥协在他的毁约里,触动在他的语言和日常点滴里,周五这天迷失在他的体贴温情里。
空荡荡的会场犹显寂静,窗外偶有学生匆匆走过。
若不是隔着花圃,但凡隔窗望过来,一眼便能惊觉会场里还有一个傅寒声。
算算时间,谢雯和张婧打饭也该回来了。
萧潇离开座位,她少言惯了,自是说不出催他离开的话,她从他手里接过折叠好的宣传横幅,看着他欲言又止。
傅寒声岂会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终究还是不愿她为难,更不愿她在这所大学校园里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以至于事事受制,于是他看着萧潇轻描淡与道:“我走了?”
萧潇点头,却见傅寒声站着没动,他扫视会场一圈,对萧潇道:“正好要出去,我帮你把垃圾给倒了。”
闻言,萧潇垂眸笑了。
傅寒声倒垃圾?画面违和,难以想象。
萧潇甚少对傅寒声做出亲呢之举,但这日她伸手挽着傅寒声的手臂,
也不答他的话,直接带着他往会场后门走。
傅寒声失笑,他是被萧潇罕见的小别扭给逗笑了。
他先是按连说了“好,好”两字安抚萧潇,再然后握住她的手说:“我这就走。”
谁知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隔着几米 远的距离看着萧潇,她能清楚看到他的眼眸,带着特殊的魔力。
那目光像是父辈人担心子女在学校吃苦受累,最表面无谓要离开,却因不放心,所以才会几步一回头,频项回望。
这种感觉之于萧潇是异常珍贵的,那是一种强烈的情感翻涌,宛如绝望时光里再次被她有幸邂逅亲情。
傅寒声离开了,但他的声音却缓缓飘进萧潇的耳朵里,他叮嘱她:“记得吃午饭。”
在萧潇的心里,世上任何情话都不及日常叮嘱要来得贴心。
幽静的会场过道里,傅寒声挺拔的身体被阳光拉得修长,她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一步步走远,越走越远………
终于,会场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却恍然末觉她似是在他的背影上投注了过多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