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朔阳（贰） (第2/2页)

发现蒯裕跟丢，塔札木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声，随即又折返回去，寻找蒯裕。

塔札木往回跑了百余米，便在一条长长的夹道处寻见了蒯裕。

在夹道的另一头，须发花白的蒯裕正拼尽全力地逃跑，由于年事已高，蒯裕显得有些力竭，脸色甚是苍白。在蒯裕的身后，十余名侍卫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将他追上。

千钧一发之时，塔札木纵身一个飞掠，瞬间便来到了蒯裕的身前。未待蒯裕反应过来，塔札木一把将他拎起，扛在肩上便跑。

塔札木速度飞快，不多时便扛着蒯裕跑出了夹道。只是一出了那条夹道，塔札木又撞上了另一支巡防的侍卫。这支侍卫队见到塔札木后，立即朝他围了过来，而夹道后方的追兵也越来越紧。腹背受敌之际，塔札木迫于无奈，只得飞身一纵，从侍卫的上方飞跨而过，夺路而逃……

——“放，放……”

逃跑之间，塔札木恍惚好像听见了什么，他扭头一看，但见蒯裕两眼翻白，黑云盖顶，一副几乎气绝的惨态。

“放我下来……”蒯裕惨白着脸，右手紧紧地拽着塔札木的衣襟，嘴里艰难地呻吟着。

塔札木见此情况，迅速躲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将蒯裕从肩上给放了下来。

“老家伙，你咋回事？怎的这副惨样？”塔札木将蒯裕放下之后，疑声询问。

“咳……咳……”蒯裕趴在地上，连续咳了好久，脸上才渐渐恢复了血色。

待到呼吸顺畅之后，蒯裕颤抖着花白的胡须，朝着塔札木愤怒地吼道：“你这该死的莽人，动作如此粗野，难不成想要勒死我呀！”

见蒯裕这般抱怨，塔札木又瞧了瞧蒯裕那枯木朽株般的身子，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何事——原来这老倌是因为身子骨太弱，经不起颠簸，才险些气绝当场的。

了解情况之后，塔札木的眉头立即皱了下来，他没有理会蒯裕的怒吼，而是寻思着该如何摆脱眼下的窘境——这老倌身子实在太弱，自己带着他跑，他又受不得折腾。若放下他吧，以他自己的能力，被抓住只是早晚的事。在这苍云帝都之中，高手如云，若不赶快想办法脱身，待到真正厉害之人出手了，那时候别说是蒯裕，纵然是自己也难以脱身……

塔札木正在思虑之时，追捕的侍卫发现了他们的位置，又朝着他们追了过来。塔札木见状，想也不想，扛起蒯裕又跑。伴随着塔札木疾行的脚步，蒯裕痛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放我下来……”

塔札木跑着跑着，路过了一处怪石嶙峋的园林，他看了一眼林间的怪石，脑中忽然有了主意。

塔札木飞速跑至怪石旁，他左看看右瞧瞧，径直寻了一处隐秘的石缝，将蒯裕一把给塞了进去。

“老家伙，你先在此处躲着，待俺寻到脱身之计后，再来此处接你。”塔札木向着蒯裕如此嘱咐一语后，抱起一块石头又朝远处跑开了。

蒯裕被塔札木一路扛着过来，只觉全身吃痛，这会又被塔札木塞进了石缝中，心中更是不爽。蒯裕想要向塔札木发起抗议，但塔札木转身就已跑远，根本没有给他言语的机会。反之，蒯裕能瞧见的，是紧追他们之后，蜂涌而来的追兵。

瞧见那些追赶而来的侍卫，蒯裕吓得立即捂住了嘴，生怕发出一点点的声音。好在，那些追兵在见到远处正在逃跑的塔札木后，径直朝着他那边追去了，并没有人留意到蒯裕的所在。

侍卫长领着成群的侍卫，向着塔札木逃跑的方向奋力急追，只是追至一条分岔路口时，他们忽然迷失了方向。

在追赶而来的侍卫前方，有一左一右两条道，左道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而右道上却摆着一块石头。至于塔札木本人，已经逃得没了踪影。

“声东击西？”领头的侍卫长看了一眼右道上那块突兀的石头，冷笑：“就凭这种伎俩也想瞒过我？”

言讫，侍卫长迅速将随行的侍卫分成了两队，一队朝着右道去追，而他自领另一队顺着左道追去……

当所有追捕的侍卫都远远跑开之后，分岔路口旁的一堵外墙上，塔札木缓缓地探出了头。

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侍卫，塔札木自负地笑了：“看来苍云帝国的禁卫军也不过如此而已！”

只是，塔札木还未得意多久，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哪里来的贼人？胆敢擅闯讲武堂！”

※※※※※※

帝都朔阳，讲武堂内，一个行径可疑的黑脸大汉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外墙上，向着外面偷偷张望。在他的身后，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武者正结伴从此经过，恰好撞见了黑脸大汉鬼祟的一幕。

——“哪里来的贼人？胆敢擅闯讲武堂！”

发现可疑之人，男子朝着他便是一声厉喝。

察觉到自己被人发现之后，塔札木脸上自负的笑容也瞬地僵住了，他缓缓地回过头，但见身后府门外，有一男一女两位少年武者正目光凌厉地盯着他。

既然被人发现了，塔札木也不再遮遮掩掩，他索性从墙上一跃而下，落在了讲武堂的院子里。

院中的少男少女见到塔札木进入了院中，显得更为警惕，再次喝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塔札木向着院中的少男少女略微打量，见他二人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着武服，武服上又书着“讲武堂”三字。塔札木也有过习武的经历，他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人应该就是在此地习武的后生。

那少年生得浓眉大眼，方面大耳，看上去颇为正气。女子眉目清秀，黑发俏面，娟秀之中又透着英气。

塔札木向着院中的二人略作打量，最后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叹：“放弃吧！以你们二人的身手，是擒不住俺的。”

瞧见少男少女蠢蠢欲动的模样，塔札木不由地如此感叹。这二人虽说都是习武之人，但在身为武道强者的塔札木看来，他们二人还稚嫩得很。

“谁说我们擒不住你，不试试，你怎知道我们的厉害？”那个少女很是不服，立即出言反斥着塔札木。

只是，未待塔札木回应，旁边的少年却有了异样的反应：“书姝，先等等，别急着动手！”

少女忽然说出此言，令旁边的少女与塔札木皆感疑惑。

“哥，你怎的了？为何不让我动手？”少女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少年，不解地问。

少年则是定定地望着塔札木，他双目放光，神情渐渐激动，用颤巍巍地声音向着身旁的少女言道：“书姝，这个人好像是塔札木将军！”

——“塔札木？”

被称为“书姝”的少女闻言一惊，目光不由地也转向了塔札木，向着他仔细打量。

被人识破身份，塔札木亦是一惊，他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归隐十年有余，竟还能在异国他乡，被两个年仅十余岁的后生给一眼认出。

“哥，这人当真是塔札木将军？”书姝细细地打量着塔札木，目光之中带着猜疑，讷讷：“塔札木将军不是在很久以前就隐逸江湖了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朔阳城里？”

少年像是非常笃定自己的观点，惊喜且坚定地言道：“书姝，不会有错的，他肯定是塔札木将军。”

“你也知道，我一直将塔札木将军视为榜样，立志成为像他那样强大的武者，如今塔札木将军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又怎么可能会认错。”少年说得很是激动，他凑近少女身旁，以手指着塔札木，神情夸张地言道：“传闻塔札木将军威武雄壮，身体魁梧而黝黑，他目若流火，面如罗刹，拳起处如奔雷降世，脚落处如天神过境……”

见那少年识得自己，塔札木还甚有兴致，想要听他言说一二，但在听到少年如此夸张的描述之后，塔札木瞬地羞愧，不敢承下如此盛赞。

“好了，好了，那娃娃，你莫要再说了。”塔札木是个粗犷的性子，受不得别人如此夸赞，他慌忙阻止，而后语气平静地向那少年问道：“那个男娃，你叫啥名字？”

被塔札木主动询问姓名，少年显得很是高兴，忙不迭地回答：“曹华宁，我的名字叫作曹华宁。”

“曹华宁，你说得没错，俺就是塔札木。”塔札木先是神态平静地向着曹华宁表明了身份，紧接着又说道：“只是，俺今日到此，还有急事要办，没时间与你们纠缠。俺得立刻离开了，如果有缘，日后再会吧！”

塔札木言毕，转身便走，然而那个被唤作“书姝”的少女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贼人，休想逃走。”书姝挡在塔札木的去路，冲着他厉声喊道：“不要以为你唬得了兄长，就唬得了我，我可没有那么好骗。你究竟是为何擅闯讲武堂？外面那些追赶你的侍卫又是怎么回事？你凭什么说自己是塔札木将军？今日，你不交待清楚，就别想离开！”

显然，相较于曹华宁的憨直，书姝的思维要敏捷得多，她一语便道破了塔札木所有的问题。

塔札木看着眼前这个气势雄雄的女武者，他突然右手一挥，一阵凛冽的风声划过。就这样，一柄通体银亮的长柄大斧出现在塔札木的手中。

塔札木将手中银斧横至二位武者面前，沉声说道：“要证明俺的身份，只需要这柄大斧即可，至于你所问的其他问题，俺不想回答。”

就在塔札木亮出银斧的瞬间，无论是曹华宁，还是曹书姝，他们二人都被怔住了——那是塔札木的专属武器，矢蛇银镔斧。

据传，在远古时期，沙之国土坞的地下藏着一只名为“矢蛇”的巨兽。矢蛇身长千丈，鳞甲坚如镔铁，刀枪不入，坚不可摧。矢蛇能潜入地下，亦能飞跃九宵，它生性残暴，好食人肉，以致无数的村庄部落遭其血洗。人类仅凭自身力量无法与矢蛇相抗，只能日日祈祷，夜夜祭祀，乞求苍天开眼，替他们诛杀这只恶兽。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神族终于感受到了人们的痛苦，降下天神，前来惩治矢蛇。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天神最终获胜，斩杀了矢蛇。后来，天神为了促使人类能够拥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便用矢蛇的鳞甲打造了三件神兵，赠于人类。而这三件兵刃，便是传说中的矢蛇三件：矢蛇银镔枪、矢蛇银镔剑与矢蛇银镔斧！

这是沙之国从古至今一直流传下来的传说，而“矢蛇三件”也是土坞一直以来的镇国之宝。在土坞国内，只有拥有最高战力的人，才配持用这三件武器，而号称土坞最强武者的塔札木得到的便是矢蛇银镔斧……

见斧如见人。曹华宁与曹书姝在见到矢蛇银镔斧后，终于不再质疑塔札木的身份。塔札木见他二人因为震惊而呆滞当场，便将矢蛇银镔斧一收，仿若无事般，转身又要离去。

“等等，塔札木将军，我有一个请求！”塔札木刚行了两步，便又被曹华宁叫住了。

塔札木停下脚步，回过头，定定地看着身后的少年。

少年激动地讲述着自己的想法，目光中透着渴望。塔札木听到少年的话，也渐渐变得深沉，他似有权衡，变换的神情中诠释着他复杂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