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绣房佳人 (第2/2页)
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同样的锦绣青衣,同样的轻纱掩面,只是头上多了一些装束,红色花簪多点缀了几丝华贵。她起身迎客,温柔纤小,身姿曼妙。
“小女见过二位公子。”女子微微倾身,开口宛转娇羞。
“在下沈临风。”沈临风弯腰行礼。
“在下徐治灏,”徐治灏介绍完自己不忘问一声,“二位姑娘如何称呼?”
“老子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窗前的姑娘回答道,“名字只不过一个代号,生来便不唯一,既然我们已然相见,何必再乎那个代号。”
“那可打听姑娘自何方来?”徐治灏不甘心。
“日月星辰,何其相似,天漄海角,一屋即可,此刻在江宁,便是江宁人。”姑娘仍丝毫不肯透露任何信息。
“可否请姑娘弹奏一曲?”沈临风终于开口,“我们兄弟二人来坊里总不能毫无收获吧。”
“那是必然,为客人弹唱曲子是绣楼女子本份,”持剑女子接过话来,“只是我家小姐近日与梨园汤先生练习戏腔,嗓子比较劳累,若二位公子不嫌弃,由小女代劳?”
“姑娘也会弹唱?”沈临风眉头一皱,有些疑惑。
“试试又何妨,”说着,姑娘放下剑来,走到琵琶边,“不过我有一要求,方才看过徐公子的《苏幕遮》,颇为上乘,只是沈公子以一首打油诗就糊弄了我们姐妹,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是啊,名声在外的人,何必掩饰呢?”窗边姑娘附和,“不如沈公子现吟一首,我们现吟现唱如何?”
“如来说诗词,即非诗词,故名诗词,”沈临风被人点破了心思,因而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却也不好推辞,“一切皆缘,那我也作一首《苏幕遮》吧。”
“紫烟照,寻常调。青鱼伴桨,江风惹人恼。昨日吟风今吟雨,夜半绣坊,红楼江宁女。
日如戏,人如曲。梨园梦早,闲话少年老。扇里题诗扇外笑,红杏伴窗,弦落江南好。”
姑娘坐在二人对面,微微低头,收起的发髻不经意垂下,遮挡了视线,于是忙用手扶起,伴着悠长的江水,她的瘦指拨弄着丝弦,清脆而悠扬的乐声慢慢飘出,游戈在江宁四月的夜里。紧接着,她眉头轻锁,薄纱遮蔽之下,依稀见得红唇下小口微开,嗓音瞬变,复古而空灵,伴随着曲调,吟唱着沈临风的一词一句,婉转起合,每当停顿便抬头看众人,侧身斜目,颦蹙之间,美羡不已。
“明日雨过天晴,定风和日丽,可否邀二位姑娘同去南湖游船?”临别时,徐治灏仍依依不舍。
“明日我们即将启程北归,时有不便。待再来江宁,定与二位公子相约南湖泛舟。”说罢,姑娘放下琵琶,拿起剑来,起身送别二人。
“看你痴迷的表情,是不是未能见真容,也未能得真名,很是遗憾?”从绣楼里出来,走在雾气氤氲的夜里,沈临风对低落的徐治灏说。
“我有点动心了,这世上怎有如此神秘又美丽的女子?”徐治灏自言自语。
“你说哪一个?小姐还是丫鬟?”沈临风故作认真。
“说来奇怪,这丫鬟的嗓音已经深入我心了。”徐治灏依然沉浸其中。
“哈哈,要记住我娘临行对你我的嘱托,别为女子失了神,越是美丽的女子越看不透内心,比如方才那两位。”沈临风笑起来。
“啥意思?”徐治灏很迷糊。
“那个持剑女子的手本就是弹琵琶的,她根本就不会舞剑,她们二人互换了身份,戏弄我们。”沈临风问答。
“为何要互换身份呢?”徐治灏又问。
“这就只能问她们自己了。”沈临风加快了步伐。
沈临风与徐治灏想不到,这是二人最后一次一同走在江宁街头。第二天,沈临风坐上了前往越州的马车,在越州,他入了佛门,送走了母亲,再归来已是很多年后,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而不久之后,徐治灏也乘船来到了海州,开始了自己的为官生涯,逐渐看尽人间的真相后,虽然他想消积避世,虽然他想唯歌唯酒,可那个安逸的时代早已无法重来,他终究被时代所裹挟。于是二人还是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告慰这片土地,是情非得已的选择,更是早已注定的宿命。
但愿戏中人都还记得,那个南湖泛舟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