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第2/2页)
张鹤龄的脚程也并不快,没几步间,牟斌已是拦住了他。
张鹤龄顿住了脚步,极为深意的望向牟斌。
不等牟斌开口,张鹤龄直接道:“牟指挥使,无谓的话,无须再言。我是何种人,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去考虑所谓的大局,至少,也不是别人说认为的大局。”
“寿宁伯,牟某非是要你考虑所谓大局,便是牟某又何尝知晓大局到底为何?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是牟某不对,但请寿宁伯能体谅。牟某自问一片公心……”
牟斌言辞肯定,一脸认真郑重道。
张鹤龄摇摇头,道:“指挥使,还记得于前院官廨之内,本伯和指挥使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吗?”
牟斌微微一怔,脑海里瞬间回想了曾经那一幕的过往,霎时间,他似乎明白了张鹤龄的意思。
终于,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理念和意志的不同,终究无法转圜。
张鹤龄望向牟斌,这一刻的牟斌,略显得有些消沉,张鹤龄思忖间,斟酌道:“指挥使,此案其实说简单,也简单,或许你我都明白,真的要审到天下大白,极难极难。但难就可以不审吗?且,在本伯看来,或许,态度比事实还要来的更重要一些……”
牟斌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他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张鹤龄也不再多言,话说到此处,已是够多了,严格而言,方才的话,他都不应该说。
说到底,他从内心里,对牟斌其人,还是有几分尊重的。
牟斌绝对是个人才,且是有学识、有能力,更有意志的人才。
可惜了,牟斌的出身是继承了锦衣卫官职的军户!
“牟指挥使,在下告辞!”
张鹤龄抱了抱拳,从牟斌身边绕了过去,直朝着外面而去。
这一次,牟斌没有再拦,只是,走了几步的张鹤龄突然又顿了下来,转过头道:“牟指挥使,本伯差了忘了一事。”
“黄昱和董成二人,稍后便会来到北镇抚司。案子如何查,依然由牟指挥使决定,从今日开始,除非到结案之时,本伯不会再多言一句。
不过,本伯提前跟指挥使打个招呼,董成如何,本伯不会越俎代庖,可黄昱是此案的人证,但他在本伯所办的案子是戴罪之人。
本伯的案子未曾落实请旨陛下之前,他对本伯还有用场。等此案了结,介时需牟指挥使将人交回本伯手中……”
闻言,牟斌眸子里一丝精光闪过,方才心中刚刚冒起的一丝想法,就被张鹤龄淡淡的一句压了回去。
张鹤龄的意思很明白,也很简单,今日在乾清宫里所看到的三桩案子,黄昱都可以成为其中极为重要的人证。
所以,张鹤龄既是招呼,同样也是警告,一句话,黄昱不能死,是张鹤龄要抓在手里的重要棋子。
话已是等于言明,牟斌若不想将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便不能再打丝毫歪心思了,否则,那便不是死一两人那么简单了。
他相信,张鹤龄已是说了,若最后真的有所不妥,张鹤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以张鹤龄的为人和在陛下那边的影响,张鹤龄能做的事很多。
“好了,劳烦牟指挥使了,本伯告辞!”
“来人!”
张鹤龄一路向外走去,沿路站岗的军士们,也无人阻拦,很快,出口近在眼前,而此时,他身后远处,牟斌的高声命令传了过来。
狭长的甬道里,极为安静,牟斌的命令声极为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带犯官龚成去暗房,本督亲自审理……”
张鹤龄的脚步依然未停,只是,闻听牟斌远远传来的这句话,张鹤龄的嘴角微微翘了翘,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
出了昭狱,张鹤龄一路也丝毫不做停留,沿路里,或敬畏、或愤恨、或害怕、或讨好的眼神各色不一,张鹤龄皆是无有任何表示。
穿过后院前庭,直接出了北镇抚司。
衙门前守卫的锦衣卫见着张鹤龄出来,倒是主动的去解了张鹤龄的马,快步牵到了张鹤龄身边。
“伯爷,您的马……”
张鹤龄向守卫点头示意,轻拍了拍那锦衣卫的肩膀,略一沉吟,笑着道:“若本伯记得不错,你是叫三毛子吧,咱俩倒算有缘,本伯两次来北衙,皆是你当值守门……”
锦衣卫顿时一楞,赶忙回道:“小的正是三毛子,没想到伯爷您还能记得小人。那次是小的不识数,还望伯爷您……”
“无妨!”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摆摆手道:“职责所在,本伯怎会将这等小事记在心上。你看,今日你们那位李同知,都摆开阵仗拦着本伯,本伯也未曾在意不是?”
“伯爷您仁德,小的谢伯爷不罪之恩……”
“好好干!对了,三毛子应是小名,你大名为何?”
“小的……小的大名刘三……”
“好,刘三,本伯记住了……”
在锦衣卫那诧异且略有些激动的眼神中,张鹤龄摆了摆手,翻身上马离去。
马蹄声声远去,跨马的寿宁伯已转过街口再也看不到影子。
那锦衣卫方才回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总感觉有些别样的情绪在心中萦绕。
还记得几月前,在衙门口,被那人的弟弟揣了一脚,后来刀都快架到脖子上。
当时是憋屈和难受,更有害怕、惶恐,他往日可是听过不少传闻。
说是哪个小人物得罪了贵人,结局怎样怎样惨的。
可当时胆战心惊,其后又是胆战心惊几日,结果,日子慢慢过去,他发现什么事也未曾发生。
反而他因为阻拦的表现,被上司嘉奖了几句,更是给他在留守锦衣卫里,提了个小头目的位置。
渐渐的,他也将此事放了下来,后来他又想,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职责所在,算是冲撞,但过后,人家或许都不会想起你来。
可谁想到,事实并非如此,竟然方才被点了名。
原来,不是人家不记得,只是人家不在意罢了。
心胸阔达?体恤他这般的小人物?或者……
不得不说,此刻的刘三,心情极为微妙。
真的是干大事的大人物,也不知……
刘三缓缓的走回站班的位置上,与他同时站岗的另一位锦衣卫校尉,此时则是古怪的看着刘三,看着刘三好像是愣神嘀咕着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