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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恶客 (第2/2页)

刘龙不高兴了,面色一正道:“傅侍郎此‘为伍’二字,学生不解,学生现下忝为寿宁伯幕宾,自该随同寿宁伯而行。”

“幕僚?你堂堂一亚元举人,不想着准备来年制举,却去给一外戚杂官为幕僚,自甘堕落至此……”

“傅……”

刘龙眉头蹙起,想要反驳。

“好了,舜卿,无需理会他人言语。明白你心中所想即可!”

张鹤龄无所谓的摆摆手,打断了刘龙的话,他可不想刘龙因为口头言语置气,不管怎么说,一个举人和朝堂大员口舌相对,终归不好。

“晚生受教!”

刘龙缓了缓神,躬身朝着张鹤龄一礼,接着再次朝向周经行了一礼,以做歉意。

周经微微颔首,指了指道:“坐吧!”

这一坐下,众人却都是不说话,场面一时间尴尬起来。

周经本来就不想掰扯这些,张鹤龄的到来反而像是解了围,他就只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张鹤龄和刘龙当了回不速之客,且之前和傅翰还闹了个不愉快,此时也不说话,就静等着。

傅翰很不自在,他想说,可张鹤龄在此,他本准备说的深一些的话也不好开口了,看周经更是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他格外的气恼。

未几,他轻哼一声道:“朝堂正是太多碌碌之辈,又藏着奸邪之辈,这才更需要在野贤者发声,否则……”

“大司徒,不知本伯可否与傅侍郎说上几句?”

张鹤龄笑着向周经请示了下,见其无动于衷,他笑着朝傅翰道:“傅侍郎,方才在门外本伯便听了你的言语一时激愤,没成想,你是这般理解的啊!

若是觉得陛下和满朝公卿做的不对,你上奏便是,陛下可不曾禁了朝堂大员之声。偏听则暗兼听则明,陛下虚言纳谏,励精图治,何时让满朝大臣无处说话?”

“你是何意?你莫以为老夫是言语小人,只说不做,老夫自会上奏,何需你来置喙!”

“行,你傅侍郎清高节义,本伯哪敢置喙。不过,本伯多言一句,你既是提到儒家,当要明白,儒家之言,立身、立命,无论是君轻民重,或是君重民轻,关键都在于君和民,只有庶民的话才算君主当重视的物议。

咱们这些官,是为了民,为了国,为了君主,为的是服务于君、民,可不是为了代表谁的。连咱们这些官员都不曾敢言代表,那些只享着朝廷恩荣厚养之人,又何敢言代表。”

“何况,本来多数士绅生员就比庶民有名有势,若是再能胡乱发声,岂不就能钳制真正的庶民之言?这还怎么让陛下兼听则明!难道傅侍郎所言代表,正是如此?”

傅翰心中一冷,斥道:“粗鄙,总是三两句便危言耸听,哗众取宠为能事,当真粗鄙!”

周经暗自笑笑,出言道:“傅兄莫要生气,正如寿宁伯所言,我等皆代表不了谁,他也代表不了谁人。”

傅翰不再理会张鹤龄,就看向周经道:“大司徒,傅某且问,大司徒可是真心赞同禁议?可是真心当此阻塞言路之举为平常事?”

周经一愣,心中暗自腹议,你也够粗鄙的,非要问的这么极端吗?

老夫得亏是认识你多年,否则还真当你是粗鄙之人,你这般当着人问,意欲何为,周经在心中默默的给傅翰打上了不可深交的标签。

不过,他依然是笑着,说道:“傅侍郎,老夫忝为户部尚书,九卿之一,陛下未曾下旨之前,老夫会凭心谏议,此为朝臣根本。

但此时旨已下,老夫该做的便该是遵旨,若是陛下和内阁需要老夫配合行事,老夫更是会无条件促成旨意落实,此更为朝臣根本、上下规矩、体制根本,无需再做他想。”

傅翰闻言,径直站了起来,拱手一礼,就待要告辞离去。

这时,张鹤龄却是又说话了,他朝傅翰道:“傅侍郎,切莫生气,此事归根结底,只在士子和在野仕绅,他们也不是决定国家方向的人,至少,在不为官时,不是。

若是傅侍郎实在想为天下代言,不如劝劝他们,好好求学,有朝一日进了朝堂,自可说话了。或者,干脆辞了功名、荣养,那岂不就可以随便发声?”

“哼!”

傅翰冷哼一声,袍袖一甩,再不多言,忿忿离去!

见着人离开了,刘龙突然凑近张鹤龄小声问道:“伯爷,这位傅侍郎看着生气的很啊,您说,他会不会上奏,替那些士人们发声,甚至辞官相抗?”

张鹤龄笑道:“舜卿,不用那般小声,周尚书可不是傅侍郎,不会计较你给我这个外戚为宾呢!

周尚书,本伯所言可是?周尚书历任地方、部堂,岂是以攒名累望求仕进之人,朝堂中的各部尚书,又有哪一位不是务实之人?”

“倒承蒙寿宁伯夸奖了,不过,你这个夸奖,不会有多少人敢领受。老夫倒还希望是个攒名累望之人,心思再单纯些,倒也能落个清静!”

周经似乎稍有感触,摇了摇头道。

“学生无礼,请大司徒恕罪!”

刘龙赶忙行礼致歉,刚刚也是习惯了多日来和张鹤龄的互动,见着傅翰离去,一时不察脱口而言。

周经摆手道:“无需在意,正如你们寿宁伯所言,老夫不在意这个,当官的根本,只在于服务国家,服务百姓、君王,哪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张鹤龄颔首道:“看吧,这才是我大明真正的高官风度,舜卿,他日你若入仕,也当记住。很多话可以听着,也可以说,但不能自个儿都信了。真正可登居高位之人,从不可能是只会空言之人。务实才是根本!”

刘龙躬身朝二人一礼,道:“谢大司徒,谢伯爷教诲,学生刘龙受教!”

“刘龙,刘舜卿?”

周经格外的多看了刘龙两眼,似乎是突然想了起来,问道:“你便是刑部刘员外郎的公子?前番和戴总宪家的……”

“正是学生,让大司徒见笑了!”

“哈哈,何来见笑,没成想因此一事,你却给寿宁伯当起了幕僚,倒是个有想法的!”

“哈哈,大司徒也觉得刘举人不错吧,本伯便很看好。本伯敢言,未来大明朝堂之上,有他刘舜卿一席之地!”

周经呵呵笑了笑。

张鹤龄道:“当然,目前还缺了个功名,缺了些历练,这不,本伯时常能说皆说,今日正好,大司徒也给本伯这位幕僚说两句?教导教导这些晚辈,日后真有一日,少不得也是一段佳话!

嗯,便说说,方才舜卿的一问,问这位傅侍郎会如何做,如何说?这样吧,本伯抛砖引玉,若是有个不对,请大司徒斧正斧正!”

间周经只笑不答,张鹤龄也不在意,继续道:“舜卿,你刚所问,其实本无需问。因为毫无实际意义。傅侍郎会来拜访周尚书,便注定了他不可能会上奏,至少也不会单独上奏。这就是一位要名且惜身之人,他更不可能会因为此事辞官。

至于方才本伯所言,让天下士绅和生员为发声成庶民之族?那更是笑话了!那些人若是没有了功名和荣养在身,要名何用,更实际的是,拿什么看护那偌大的家产?”

“你信不信,今日几百人出来对抗圣旨替人发声,转眼会被贬为庶民,他们或许会挣下不少名头。但明日,本伯敢保证,其他士绅不会为他们再说一句话,甚至,转头便会趁机夺了他们田产、土地?”

周经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寿宁伯,你平时便是如此教导刘举人?总说的这般……”

“现实吗?直白、粗暴?”

张鹤龄笑了笑道:“大司徒,本伯是粗人啊,有一说一,哪有能为去美化自己的言语。再者,让这些带着憧憬和幻想的士子们,听听真言,或许更好些!”

刘龙此时问道:“伯爷,那您认为此禁令能顺利落实下去?”

张鹤龄笑了笑,肯定道:“自然会落实下去,无非是温和些或是激烈些,程度与否,只在于那些人有多大的胆子了。且,此事只是第一步,关键还在于后续,这个日后有暇再谈。”

周经心中一动,看张鹤龄似乎话里有话,不过,张鹤龄不提了他也不会问。

“说吧,寿宁伯,今日当了回恶客,老夫公务繁忙,可没空听你闲谈。且有言在先,最好别有麻烦户部的地方,老夫不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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