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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臣弹劾 (第2/2页)

“好,既是如此,那……”

朱佑樘微微颔首,朝武班之处看去,道:“英国公,你是勋戚武臣之首,对于百官弹劾寿宁伯之事怎么看?”

“回禀陛下,臣是武人,京城事务以及寿宁伯之事,事实如何臣不知,臣没有看法!”

张懋心中无奈,出班奏道。

其实他很想说一声,那些人说的全是屁话,他想代表勋戚武臣表达立场。

可是,他知道,不能。当然,他也不想。

朱佑樘有些失望了,心底里,一些想法也更确定了些。

他缓缓点头,视线转向了文臣一侧,问道:“刘爱卿,戴爱卿,你们一位是内阁首辅,一位是左都御史,对百官的进谏、弹劾,又如何看?”

刘健出班奏道:“启禀陛下,众臣弹劾,必事出有因,且弹劾迁延两日,朝堂已是多事,还请陛下从速定夺,以安朝堂!”

等于没说啊,谁不知事出有因,然,从速定夺,怎么定夺?按惯例,还是纠察到底?

朱佑樘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刘健的说法,再看向了戴珊。

戴珊出班,恭敬奏道:“陛下,臣没有看法,御史言官虽都属督查之列,但皆有职属、权责,风闻言奏、规谏弹劾是他们的本职。臣虽是左都御史,可谓上官,但亦不可擅言干预其本职之事。

不过,于臣而言,正如刘大学士所言,既是弹劾,且众说一词,想必事出有因,为朝堂计,为安宁计,可暂且让寿宁伯与张府尹停职待查,事实如何,一查自能分明!”

“呵呵!”

朱佑樘突然轻轻的笑了笑,也不理众大臣如何猜测他的一笑,终于点到了张鹤龄:“寿宁伯,满朝群情汹汹,齐齐弹劾你与顺天府,你自己说说吧!”

满朝文武的目光一瞬间都投了过来,有人审视,有人冷笑,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恨其不速死,几乎没有一个是关心的……

张鹤龄心底里有些微妙,不过,不管何种目光和眼神,他皆是风轻云淡,恍若不存。

他沉稳出班,走到御阶之下,躬身奏道:“启禀陛下,臣和张府尹往日并无渊源,能被百官同时弹劾,皆是因公事,且是近两日之公事。至于公事是错是对,臣自忖如何皆不重要,当看事实。

事实如何,查一查便知,是否符合律法,是否合乎礼法。倘若果真不合法、不合礼,那还有何可论之处,立案定罪便是。

臣其实不明白,朝廷上的百官,为何如此激愤?

陛下是圣明之君,即便臣身为国舅、勋爵,前番犯下错事,陛下亦是下旨降爵夺卷,贬职罚俸,田地银两罚赔逾数十万之巨,臣几近倾家荡产。

陛下可曾宽纵?臣可有怨忿?

倘若为实,难道,谁会护着犯下如此罪恶的凶徒?

臣自问尚有几分担当,更不会想着求情避罪,致陛下于不明、不圣!”

张鹤龄话音刚落,朝班之中的张申一声轻咳,跟着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寿宁伯之言,亦是臣之言,臣附议!”

此言一出,朝堂内的不少大佬们,无论是本就讨厌还是别有意味,心中不免有几分赞赏。

任何时候,气度是必须的,且道德王法的制高点不能丢。

但是,话要说,且不能说尽。张鹤龄此番应答,抢了制高点,又留下了调查的余地,更重要的是,将群情激奋的影响,悄然的抹去了一些……

张鹤龄的话好像是在说,有事说事,弹劾纠察也可以,按程序走便是。何必要弄的声势浩大,甚至于如同逼迫一般?

朱佑樘眼中都闪过一抹激赏,自家这个舅子,是真的有可取之处呢。

念罢,他不给那些弹劾之人再言的机会,接口问道:“那按你们说的,你是同意左都御史所言,停职待查,那此案又当如何调查?”

“陛下请先容臣一言!”

张鹤龄摇摇头,朗声奏道:“臣大明寿宁伯,锦衣卫东城千户所千户、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张鹤龄,实名弹劾内阁首辅刘健,督查院左都御史戴珊,沆瀣一气,利用职权,纠集御史言官、朝堂官员,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嗡~”

朝臣之中一阵低沉轰议。

嗬,还来个反弹劾,甚至弹劾起了首辅和左都御史,此时未发弹劾的人,反而饶有兴趣了。

还没完呢,随着张鹤龄话音刚落,张申跟着就来,他端正身姿,奏道:“臣附议,臣顺天府尹张申,弹劾内阁首辅刘健、督查院左都御史戴珊,沆瀣一气,操纵台谏,排除异己,祸乱朝纲,请陛下严查!”

朱佑樘也看的饶有兴趣了,他未曾发言,老神在在的坐在龙座之上,他心里突然有些感觉,真正的垂拱,便该是这样,朝臣们争,他来仲裁才是嘛。

陛下不发话,大臣们自然要出来,可不能让张鹤龄胡乱搅扰视听。

于是,内阁阁臣谢迁首先站了出来,驳斥道:“胡乱弹劾,搅扰视听,企图蒙混过关,寿宁伯,你还是用这般诡辩。但今日再是诡辩亦是无用,你弹劾二位大臣,无凭无据,更如毁谤之言。

陛下,臣请陛下治张鹤龄、张申,毁谤重臣之罪,否则朝堂效仿,秩序何在?”

张申很积极,张鹤龄动口弹劾,他已是大致领会了意思,此时不等张鹤龄说话,他便先道:“谢大学士,何来无凭无据,现实的凭据不正在眼前。

今日是朔朝,本不该有参劾之事,可如今百官弹劾,一副群情汹汹之状,若说无人纠集,谁信?既是有人纠集,那该是谁?吾等能想到的自然是当朝首辅,以及掌台谏的左都御史,难道是你刘大学士?”

谢迁眉头一蹙,沉声喝道:“张申,有人参劾便是有人纠集串联?便是首辅和总宪?你这所谓的猜想为据,何其可笑。若是按你这般而言,那要秩序、律法何用!?”

“谢大学士此言也是有理,或是不成实据!”

张鹤龄此时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是摇了摇头,道:“但事实情况,百余人众口一词弹劾我与张府尹,若说全无联系,你问问满朝上下,可有人信。

诸位大臣,你们说说,可有人信,此是君前,请诸位莫要诳语欺君!”

众臣皆默,事实上谁都明白,串联肯定有,戴珊有没有也不好说,当然,无论欺不欺君,他们此时是不会回答张鹤龄的。

不过,张鹤龄也不在意,他看向谢迁笑了笑道:“谢学士,可看见?不是我等二人心存阴私胡乱奏劾,实是众臣皆是看在眼里呢!”

李东阳心中一叹,又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奏劾、奏对,他不想上来说话,甚至他觉得,上来说话可能是给张鹤龄递话。

但他不敢不出来了,他怕谢迁要爆发,指不定一番争论又要向着哪个方向去发展了。

于是,李东阳轻咳一声,抢在谢迁之前说道:“寿宁伯,张府尹,无需如此搅扰。是否为人串联,本官不知。可你如此只凭猜测便奏劾首辅、总宪,实为不妥,图惹朝堂动乱!”

张申心里立刻便想出了说辞,不过,面对同窗同年,他稍有些犹豫。

张鹤龄可不等张申,他开口道:“李阁老,听你之言,也是有理。但此事可大可小,既是我二人具名奏劾,为使陛下安心,朝堂安心,还是查一查的好!”

“查?哼,因你之言便要查,那朝堂还成何体统……”

李东阳想阻止谢迁说话,但谢迁口齿伶俐,他终究还是未能阻止完全,谢迁半句已是出了口。

李东阳心中无奈,或许谢迁后半句说的不会是这个意思,但张鹤龄应是不会给谢迁说后半句的机会了。

张鹤龄不曾出乎他预料,已是面君出言奏道:“启禀陛下,方才谢学士所言,更坚定了臣的猜测。因为一二人参劾便要查,是为不成体统。人多些,群情汹汹之下,便可查,甚至可直接定罪,此实为结党的根源。请陛下,下旨严查!”

真就会搅扰不清啊,反而说的像是有理了。事实上,以往也确实有此前例呢,只是从未被人如此直白的奏于御前罢了。

朱佑樘心中轻叹,皇后家的弟弟,几次在御前面对奏劾,皆是搅扰,但最后总会根据对方的话圆回来,且说的似乎还挺有道理,不得不说,这思路也算清奇了!

可朕应该如何来说呢?

朱佑樘心中飞速思索,正待要出言裁定之时,刘健已缓缓出班走到御前,面向了张鹤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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