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顿悟始启生灵考 (第2/2页)
狩猎、觅食、交媾。
嗔王秘法·理欲合流。
一个躲闪不及,一头獠牙锋利、肋骨外刺的“人”,突然扑向了韩虎臣。强大的力量就算是元婴初期的韩虎臣,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被他扑倒在地。但他并不惊慌,看着那张嘴角已经开到耳根的巨口,闻着其中传来的血腥味,无比镇定。
那头恶“人”原本狰狞的面容,在鼻骨接触到韩虎臣的那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他不停地用鼻子拱着身下之人,直到确定了气味,竟如同家犬一般,吐着吐着长舌头,舔舐着主人粗糙的脸。
韩虎臣拍了拍他被颧骨覆盖的脸,示意他起身,随州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去,去狩猎吧。只要活着的,不是同胞,都能杀了。”
“呃……”
“人”摆开不协调的四肢跑远了。理应来说,这种前肢长后肢短的生物,跑不快才对,可他的速度竟与骏马不分上下,甚至比之更快。
倒也是稀奇。
韩虎臣看着他远去,想起了他的名字——史天明,一个不怎么喜欢读书的新兵蛋子。他只是叹了声气,提刀离开了。往后的一路,所有遇见他的“人”都如出一辙:吐舌、撒娇、舔舐。
这一刻,韩虎臣拥有了最狂野、最凶厉的一支军队。只要他想,在高阶修士与仙人不出的前提下,他可以横扫九州。
因为这一支军队,每一人都有筑基的实力。而那些本就有修为在身的,更是到了金丹甚至元婴。
而代价是,他们的理智以及一些不可明说的事物。
给他这个功法的人没说,但向他保证了绝对不会夺取他们的性命。在这样的前提下,韩虎臣选择了和他交易。
说来也奇怪,韩虎臣一不求权,二不求财,犯下这惊世骇俗的罪孽,甚至不惜成为九州的罪人,其最初的动机居然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一件本就不可能实现的事。这也不得不让人惊叹一句。
也是个痴人。
现在按照约定,韩虎臣要去帮一个人取得某样东西。这样东西在那个名叫莫秦萧的少年身上,和他性命相连。
所以他得死。
虽然死在韩虎臣手上的敌人已经不计其数,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死在他手里的只有敌人。但他不是。
于是他选择折中,用一个战士、一个将领、一个士兵、一个修士应有的方式,也是他能想到最公平的方式,去取回那样东西。即使这样做他可能会死,但至少他内心会好受一点。
谁赢,谁活,谁是英雄。
韩虎臣活,他就要做那个改变九州格局的罪人,去证明当年国师所说纯属放屁。莫秦萧活,他就是解救东海、诛杀逆贼的英雄,受到世人的追捧与称赞。
很公平。
这既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那个叫莫秦萧的无辜青年的怜悯。
还是那句话,真是个痴人。
但他,可能低估了那个只有筑基的青年。那个此刻正陷入无尽痛苦的青年。
“啊!”
常思想找到秦萧不算难,他身上有自己亲手雕刻的玉牌,她能立刻锁定他的位置,无论天涯海角。但真正指引她找到秦萧的,却是那声碎石震金的惨叫。
她心慌了,甚至没能收住力,在降落时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东海城小小地经历了一次地震。
和秦萧待在一起的,应该是芥弥口中那个来路不明的苏檀儿。狐媚妖艳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看着在地上挣扎、扭曲的人,束手无策。
“额——”
从那藏剑的地牢出来的那一刻,原本有说有笑的秦萧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耳朵就倒在她的身边。苏檀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帮他检查时,却发生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她突然察觉不到莫秦萧了。
能看见秦萧就在眼前,但她始终碰不到他。每当她想要稳住他的身形时,总是能被躲闪。无论尝试多少次,无论做何努力,苏檀儿始终无法接触到秦萧。
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投影,一个虚幻且又无比真实的投影。
神识中的他在逐渐消失,视线中的他在逐渐虚幻,意识中的他在逐渐淡薄。
苏檀儿急了。可她束手无策,认知中的所有的症状都和眼前之人对不上,她只能呆呆地瘫坐在原地,用着绵薄的力量去锁定莫秦萧的存在,不让他消失在眼前。
常思降临在秦萧身边的那一刻,孤立无援的苏檀儿如同将要溺毙于汪洋之上的人,找到了陆土。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来到常思身边,娇柔的嗓音蓄着哭腔,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龙去脉。
“……常思前辈,求求你赶紧帮帮相公吧!他、他……”
常思的惊讶并不比苏檀儿少。只是她并不惊讶于秦萧此刻的状态,而是惊讶于那该死的劫数为何此刻到来。
我生为灵,自蜕于灵,是生灵,亦非灵。是为,生灵无我。
自由无我共五层,一层一劫难,一劫一报还,莫凡称之为“五槛”。每渡过一次劫难,修炼者都能获得超乎常理的能力。
聆听生灵之声、感悟万物之心、代行天地之权、超越时空之禁四种已知的能力,分别对应着生灵无我、万物无我、天地无我、时空无物四个大境界。至于最后一层自由无我能获得什么、要经历什么,莫凡他也不知道。
说来也好笑,作为这个功法的创造者,他本人也不清楚到底创作出怎么样的一套功法。但隐约摸到过那个境界大门的他,是这么描述最后一层境界的:
那是一种超脱一切的、自由自在的、真正的逍遥。
仅此而已。
只是,某个不靠谱的当爹的,只顾教秦萧该怎么去修炼这门功法,但是这门功法的效用和劫难却是一字未提。按照他的性子,不难猜测,恐怕是想着自己受过的苦,怎么能不让秦萧受一遍呢?
儿子不拿来玩,那将毫无意义。
如果他还在,此刻一定会在旁边兴奋地看着秦萧受苦,然后在做好充足准备的同时,不忘说些风凉话,招致秦萧的白眼。
幸好,还有常思。早年莫凡经历的,她都看在眼里,以至于在劫难与考验真的到来时,不至于束手无策。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自由无我的诡谲与奇妙。
“呃啊!”
又是一声凄烈的惨叫,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越发微薄的存在感使得常思都开始锁定不了秦萧的位置。她们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消散又聚合。
莫秦萧挣扎着起了身,趔趄地走向剑匣,“众目睽睽”之下,他握住了风残雪。风残雪察觉到了主人的异样,甚至在常思两人都不能观察到秦萧的前提下,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痛苦与意图。
风残雪在抗拒,在拒绝秦萧的请求。
秦萧拿起了那把本要送给陈惊鸿的问今朝。
青光一现,血溅五步。
血肉裹挟着声音的种子,在叮铃一声的清脆中,在青砖之上扎了根。它长得很快,血落地,它开花。开出了第一朵花,一朵长得奇丑无比的花。
鲜红而蜿蜒的根茎深深地扎进大地,开出蜗状的叶,散发出腥味的香,为耳状的花汲取着大地的养分。
娇艳的花,生平吃到的第一口甘霖,是过去的主人、如今的陌人的血。
大地长出了耳朵,它听见了生平的第一句话。
“安静了……真好。”
寂静传至秦萧脑中的那一刻,东海之上宝光万丈,一柄玄之又玄、幻之又幻的万丈巨剑残影,自海底缓缓。
上有不可名形之天剑,下有不可言说之炽焰。
一字嗔,一字幻。
两字交相,天环地旋,普天之内,尽是囚牢。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