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 (第2/2页)
呼楚拎着刀说“殿下,北边有缺,可以突围。”
澜清帮红格尔上了药,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只要声音大些就会吹跑她手背上的药粉“我们成功了,但活下来的只有我跟嘉木巴还有呼楚,敌军目标明确,我不死,他们不撤,呼楚穿上了我的衣服,被敌军绑住了手脚,当场五马分尸。”
澜清看着身边的灵柩,轻声道“脑袋被敌军带走了,尸体也被马蹄踩得粉碎,这里面放的是他的头盔和一片碎甲。”
红格尔突然在灵柩前跪下,郑重的磕了一个头,澜清看着她消瘦的后背,也看到了她的妇人鬓。
“你既然没死,为何要传丧讯回来?”
“有人暗中见了呼楚”澜清伸手帮她扶正鬓角的花簪,红格尔猛地想起自己现在梳的已不是少女的发髻,当即错开了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向旁躲去。
“没事。”澜清声音依旧温和,他帮她扶好花簪后,说出了此番回来的目的“那个人跟呼楚说我身边有奸细,要我回内城来查。”
红格尔“是谁?”
澜清“他说的人我不信,也不可能,我怀疑那个暗中见呼楚的人是大哥安排的,这次回来就是要查个清楚,而且这一战粮草押送迟了两次,我要回来弄个清楚。”
马车突然颠簸起来,一只飞矢穿帘而过,狠狠的钉在灵柩上,混乱厮杀声从外面传来,澜清想去查看却被红格尔推进了车厢,她掀帘问道“出了什么事!”
嘉木巴在林影下驾车,混乱就在车后追着,他声音有些慌张“姐,有人埋伏!”
红格尔回了车厢,澜清见她眼神不对,正要说话却被她捂了嘴,红格尔在他肩上一点,澜清只觉四肢发麻,舌头僵硬,无力的躺了下去。
红格尔拿走了他的头盔,散了妇人发髻,她对他冁然一笑,与上巳节的娇俏完美重合,澜清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但此刻他四肢无力,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带上了自己的头盔。
“你先回去。”红格尔冲他眨了眨眼“我在这儿玩会,别怕!我才不会有事呢!”
红格尔掀帘出去,在嘉木巴肩上重重一拍,对他道“哈热木就在城门口,到了那儿就安全了,爹当年确实过分,但娘的牌位还在家里,有空回去看看她,她也想你了。”
嘉木巴见她带着头盔,想问她要做什么,谁料还不等开口就被她一拳打偏了头,嘉木巴挨的莫名,但他又驾着车根本没法躲。
红格尔有些恋恋不舍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臭小子,一走十来年,也不回来看我,现在不揍,以后就真的揍不着了!”
有人打马追了上来,红格尔反手就拔了弯月刀,一刀抹了对方的脖子,她踢下尸体翻身上了马,对嘉木巴喊道“别忘了有空去看娘!”
说罢拉了缰绳,强迫马儿停下,厮杀混乱声潮水般从后方涌来,弯月刀在红格尔手中转了个圈,像轮小圆月,明亮的同时散发着清冷。
“我是有多久”红格尔看着扑来的人潮,轻嗟道“没真正痛快过了”
麻意从四肢慢慢褪去,澜清挣扎着向车厢外爬,嘉木巴正背对着他驾车,他伸手拽住嘉木巴的衣服,想要让他调转马头赶紧回去,嘉木巴知道澜清想要他做什么,但始终无动于衷,挥着马鞭,拼命的赶着马车往前跑。
嘉木巴头也不回的说“殿下没事!前面就是城门了。”
澜清突然怔住了,他问“你是在哭吗?”
嘉木巴不再说话,他摇着头,不断的说着没事,这些话也不知是说给澜清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得,似乎只要说的多,就会真的没事一样。
澜清现在根本没法站起来,他只能拽着嘉木巴的衣服,他拽的是那么的用力,指间透着骨白,似乎想凭一己之力调转马头“嘉木巴,咱们回去,回去...”
嘉木巴像座石雕,任凭澜清去拽,他身形岿然不动,马车飞驰,树影快速向后倒去,澜清心急如焚却怎么也劝不动他。
“她是我姐姐。”嘉木巴挥动着马鞭,即使夜深,马车前进的方向也没有因此受到阻碍“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遥远的天边隐有火光闪动,嘉木巴似乎看到了高大的城楼,看到了举着火把久候多时的哈热木,他驾着车向那火光闪烁之处冲去,声音被风吹散开来。
“要是咱们回去,我一定还会挨揍的,殿下,您可别坑我呀......”
哈热木与府兵终于等到了太子殿下,但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太子殿下。
嘉木巴驾车跑来,马车刚停,哈热木等人便冲了过来,一靠近就看到太子殿下躺在车厢内,哈热木当即怒了“嘉木巴你是怎么驾的车!殿下都被甩出”
没等说完殿下就抬起了头,众人一惊,被这一抬头吓得魂飞魄散,哈热木反应极快,脸色由悲换喜,红着眼睛就迎了上去,嘉木巴示意他们入城,众人不知后面有追兵,但看他脸色不好,便不敢耽搁,排成两列,护着马车入城。
刚进城门一阵低鸣忽的在天穹传开,惊动了整个竖沙。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只有澜清还怔着,一团白雾从他口中哈出,在冷凄凄的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低鸣声还未停,一声声从天穹尽头传来,重重的敲击在澜清心上。
待声音消失,澜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问嘉木巴“这是什么声音?”
嘉木巴沉声说“钟声。”
他似没睡醒般,又转头问哈热木“为何要夜半敲钟?”
哈热木眼圈通红,但还是如实回应“这是丧钟呀殿下。”
“丧钟?为什么要突然敲丧钟.....”澜清回了魂似的突然明白了过来“哦!原来是给我敲的,给我敲得钟。”
“殿下!”不知澜清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还是在想着法的骗自己,哈热木多有不忍,但还是说出了口“您只是太子,就算战死也没资格令丧钟响起,能有资格敲钟的只有...只有”
只有天可汗和恪尊。
嘉木巴沉声道“殿下,恪尊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