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森个人番外:幼犬,弃犬,求生欲 (第2/2页)
而少年寒冰面上所架的那副金丝镜更是无形中使他和克劳德的身影重叠,在镜片的遮掩下,他神色中唯一的破绽也被掩饰得极好。
皮特芬听得见身旁的斯牧勒倒吸了一口冷气。
金眼卷发的青年整个人完全僵住了,他的目光近乎凝固在屋内少年的身上。
而这种凝视却让温迪森破了功,他微握了下拳,刹那间气质便与克劳德不再几近相同了。
——他的养气功夫到底比不上前辈。
斯牧勒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青年身上的痛心与怒火正深深地折磨着自己。
家中最小的孩子叹了口气,看向仅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少年:“你没必要这样。”
“抱歉…”温迪森垂下眼,气势完全落了下去,“我只是……”
只是想被认同。
能明显看得出来,他在这个时候还完全不习惯戴眼镜,他看东西是从镜片上方望出去看的。同理,幼犬看样子也并不习惯较卫衣来说防护性更好,但也显得更具束缚的冲锋衣。
最年幼的孩子深吸了一口气:“别勉强自己……”
“抱歉,我……”后继者语塞了。
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结束于二代寒冰的落荒而逃。
那日,机枪射手自战场上归来后,便以双发受伤过重为由将所有人从家中领走。几株豌豆逃到隔墙的向日葵家借宿。
“要我说…”
“受伤过重”的双发抱着双臂磨牙:“小子是真没分寸。”
“话不能这么说,戴博,”真受了点伤的皮恩弗正一脸无奈地任由双子给他绷带上系了个标志的蝴蝶结,“人家说到底,真的什么也没做错。”
“错不在他,”斯牧勒坐在草地上,声音发闷,“是我们过不去这个坎。”
金眼卷发的青年拖长了尾音,把身子往后一仰,彻底躺在草坪上:
“反正我是没法过去喽!”
“一样,”双发难得一见地附和了裂荚,“谁心里都不好过。”
“那孩子,”三线中的长姐艾文起了个头,三弟德卡无缝接话,“非常自卑。”
“嗯,估计他更难受,但……”皮恩弗应声。
“你们一直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双子向日葵其一用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完成了豌豆家大哥手上的包扎,另一株接话。
“迟早是要相处的。”
“我们需要时间,”机枪射手叹了口气,继续之前未完的话语,“我希望他耐心足够。”
“我看悬,”斯牧勒把头埋进了臂弯,“天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
——
家中无人,显得格外冷寂。
十七岁的少年取上面下眼镜,将自己往床上一扔。
又做错了吗?明明只是需要一个认可。温迪森掩面,屋内荡起声长长的叹息。已经无计可施了,如果连走这条路都行不通的话,那就只有……
名为疯狂的火焰吞噬了无奈、痛苦以及残存的理智。这世界上也许仅有一株植物了解温迪森看似冷静的外表下,隐藏着多么深的偏执和自我厌恶。
并非对别人怀有妒心,也无心取缔克劳德的位置,他想要的,从来只是家人。
温迪森只是觉得,一定是自己做的还不够。
——一定是,还不够。
这短短一句话好似在蛊惑他一般,霎时,他的脑中只盘旋着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一定是,还不够。”
少年自床上坐起身,机械般的重复了一遍。迷雾被驱散,刹那间他明白了什么。
对,一定是这样,怪自己太过愚钝,直到现在才发现。
他垂下眼去认真思索了一番,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没有人回来。第一次,他为众人忽视他而大松了一口气。
幼犬昂着头颅,整个人沐浴在血色般的夕阳中,燃烧着的晚霞给他打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直到第二日,屋内仍然是没有进门的迹象,看来那一家子昨晚是在那边留宿了。
没由来的,少年感到了一阵酸涩和委屈。
这次似乎真的过火了,向日葵家到底还是女性居多,单说是为了疗伤也不至于全员出动……
他摇摇头,强打起精神收拾东西下楼出门。
冷色系的少年叹息着敲响了向日葵家的门。
“是我。…抱歉,”温迪森朝前来应门、一脸惊讶的小向日葵浅笑,“嗯…我…”
他突然有些不安地咬了咬牙:“…皮恩他们在这边吧……?我今天有场战役…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不知道是不是小向日葵的错觉,面前的少年忽然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来:
“帮我带句话吧。”
等他抵达的时候,战役还没开始,但已经能嗅见空气中的焦灼与隐约的硝烟气息。青涩的后继者暗自握紧了枪,浑然没有意识到手心已经出了汗。
有些许窃窃私语顺着风飘来,但有些紧张的温迪森没有听见:
“哎,那家伙是不是很眼熟?”
“好像是…豌豆家的?”
“新来的?”
“听说直到现在也没人搭理呢。”
“啧啧,那要不然我们…‘帮’他一把?豌豆家总不会不管伤员吧,嘿呀。”
一片混战。僵尸的咀嚼声、嘶吼声,植物们武器的嗡鸣声和不知道谁的哀嚎与惨叫响彻整片战场。尽管温迪森之前已经经历过几次规模不等的战役,但他再次看到这地狱般的景象,还是会忍不住眩晕。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便以尸群的突然退去而告终。温迪森收枪随着人流前往医务组进行惯例战后检查的时候,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他人无一不是疲惫之色。
于是少年想说的话便收回了肚子里。
——明明有机会,为什么忽然之间撤退?就好像…好像只是来玩玩的,或者是…尸群的指挥者在关注着谁?
“喂,新来的!”
少年抬头,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怀揣着恶意的话语是在叫他。几个黑影将他团团围住,有人先伸手推搡了他一把:
“听说你一直融入不进去那个家啊?啧啧啧,被排挤的滋味怎么样?恨他们吗?想不想报复回去?”
“…不想,”少年垂下眼帘,语气很轻但格外坚定,“抱歉,我还有事,我该走了。”
然而兽群怎么可能放走到手的猎物呢,微小的抗议无济于事,只会激起暴民更为肆虐的心绪。
“怎么了?你不报复他们真觉得他们在乎你吗?”
有个声音在死死抱着怀中冲锋衣蹲下挨打的少年耳边教唆。
“你的求救他们根本不会听的!他们根本不会来!”
有谁扯下了他的眼镜,将其扔到地上踩碎。
“他们眼里呀…只有克劳德哦?”
钻心的疼痛。话语带来的心理折磨盖过了身体上的痛楚。幼犬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下唇,感受着咸涩的腥气蔓延开来,他握紧了拳。
——随着枪响炸开的是寒气,少年披上衣服仓皇地逃跑了,没去管身后野兽们的惊叫。
温迪森阖上木门阻挡了探究的视线,他深吸了口气倚靠在门上,隔着镜片,他抬起头,与王座之上的暴君对上视线。
“你小子今天来的有点迟……”青年半眯着的眼眸睁开,他口中话语戛然而止。
似乎是刚经历过一场混乱,披着冷色冲锋衣的少年身上颇有些狼狈,些许血色在那片冷色中格外显眼。他倚在门上,面上金丝镜左边镜片已然碎裂。
手中枪械被握的很紧,少年压抑着痛哼挤出个字音:“抱歉…”
这一句低声的话语让铲子回过神来,他倒吸一口冷气:“嘶…你让我想起了点不好的事情啊……”
没等温迪森反应过来,青年自王位上起身,不过眨眼间便到了他面前。暴君咧开嘴角,一手扯起了少年的衣领,昔日那个将他威严狠狠踩在脚下的身影隐隐与面前怯弱的幼犬重合。
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好久不见啊…小、废、物!”
青年这话一出口,温迪森只觉得悚然。而同时,他内心居然还有了点那么不应该有的窃喜。
疼痛、血色以及句句刺入心底的咒骂,成了那日下午的主旋律。
被当垃圾一般扔出屋的少年无神地望向天空,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昏黑,仅是云层间落下几缕挣扎而出的月光。
温迪森记不清自己在那个暴君手下挣扎了多久,只依稀觉着比前几次要久太多太多了。少年闭上双眼,他已经感觉不到伤口上的疼痛了,麻木成了唯一仅有的感受。
仰面瘫着休息了片刻,他尚还清醒的头脑明确告知自己——若是保持这样极有可能会死。
喘息着,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少年用指尖抓住草根,极为勉强的翻了个身。
还不想死,还不想就这么结束。
几乎溢出脑海的求生欲让温迪森的思维异常清晰,他咬了咬牙,于无声中默算了从这边到医务组的距离。
能撑过去。少年神色淡漠的感受了一下双腿。
腿断了的话,就爬过去吧。
月光下,断了双腿的幼犬为了存活而向暗处唯一的光亮挣扎着爬去,血色在其身后拖得极长。
“砰!”
医务组的门被什么东西大力的撞了一下,这毫无征兆的声响把原本正盯着桌面发愣的青年吓了一跳——他瞳孔缩了一下。
身着白大褂的青年自座位上起身,未扣合的白袍下蓝白色病号服隐约有几抹血色。
桌上的职位牌在白色的人造光源下有些骇人,那名字不知被谁恶意地用红笔抹上了个大红叉,险些看不出其上本来的字迹,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个名字:
“瑞托什。”
青年阳光菇拉开门。门外无人,但一抹血色扎入眼,紧跟一股浓郁血腥味冲入鼻腔。铂金发青年皱了皱眉,他的目光顺着那条血痕一路走来,直到足下。
——那是浑身狼狈的少年。
十七岁有些发育不良的孩子双目紧闭,他死咬着下唇,胸口的起伏几近消失。
瑞托什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只幼犬。
医生再站起身的时候,那片银灰色中明显有怒火闪过。
皮恩弗·冈洛特,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