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拐棍 (第2/2页)
白衣守卫挥舞长矛,毫不留情地刺过去,“滚回去!漏网之鱼!”
铁黑色的矛尖闪烁在少年的深黑的瞳孔中。
陈常安怒吼道:“你敢!”
他奋力起身。
拐棍迅速抬起,与长矛相撞,竟没有出现丝毫的裂痕。
陈常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身撞矛,他的小腿痛的要命,但惊喜的是,他没有死,连伤都没有受。
他觉得自己很帅,但实际上…
木生提着拐棍抵住了白衣守卫的长矛,目光咬住两名白衣守卫。
那小孩子还算聪明,趁着短暂交手的片刻,弯腰躲到了木生身后。
“你们要干什么?”白衣守卫不解道。
陈常安说道:“抱歉,我受到的教育不允许我见死不救。”
白衣守卫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木生打断道:“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教我。”
说完,挥舞拐杖如挥舞利剑,棍影如剑影,在这液体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道轨迹。
白衣守卫登时落入下风,另一个守卫反应稍慢,长矛向着木生的腰间扎过来。
木生扭曲腰身,在毫厘之间躲开了矛刃,让人不禁捏了一把汗。
两名白衣守卫也并不是吃素的, 两人一前一后,一收一放,互相弥补破绽,步步紧逼。
木生每次都是险而又险的躲过攻击,但他却连一滴汗都没有出,拐棍扭转着弹开一支长矛,他欺身向前,准备先解决一个白衣守卫。
陈常安索性闭上了眼睛,这种高强度对战,他的视野里只有快速闪过的长矛影子,他都快被晃晕了。
拐杖猛地敲在白衣守卫手腕上,长矛脱手,但同时另一个守卫也反应了过来,长矛刺向了木生的后背,直接捅了个对穿。
血衣小孩子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敢再看。
木生身体被长矛刺穿,却还是淡定地挥舞拐棍,将前方的白衣守卫洞穿,之后一手握穿胸而过的长矛,强硬地将他从侧方取出,转过身子。
另一名白衣守卫被短暂的震慑到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挥舞长矛再次刺来。
只不过,在长矛到达之前,一根拐棍先一步抵达了他的胸口,跳动的心脏很快就冷却了。
木生的身体飞快的复原,密密麻麻的皮肤颤动着,犹如无数的枝条,细小的触手摇曳勾连,吸收掉肆意流淌的血液。
当陈常安睁开眼睛时,地上已经只剩下两具尸体了,他们的眼神和他们的胸口一样空洞。
“你杀了他们?不对,我杀了他们?”
陈常安回忆起刚才的那种感觉,起初他不懂,只觉得双腿陷进了沼泽中,有暖流划过,有东西在跳动,有…
血喷出来。
现在他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了,那是生命流逝的感觉,陈常安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脑袋在响,耳朵在鸣叫,心脏轰隆隆的响,双腿红彤彤一片,已经洗不掉了。
两具尸体倒在眼前,胸口空荡荡的两个大洞,那是他洞穿的。
陈常安总算意识到:原来这是一场噩梦。
木生很快意识到了陈常安的异样,说道:“人是我杀的,你只是充当了工具。当然,今后你总要自己动手,你会习惯的。”
现代人的教育,不允许他习惯,人的死亡是有冲击力的。
少年见到危险去除,急忙松开紧抓着木生衣角的双手,说道:“谢谢你。”
木生没再理会呆滞的陈常安,直接道:“带路。”
“啊?好!”
少年很快反应过来,村子有救了,他这样想着,小跑着带路。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村落。
陈常安的视野有限,但还是通过一隅看到了地狱的模样。
与这里的惨象相比,两个白衣守卫的死完全不值一提,或者说死有余辜。
数不清的血红玫瑰把木墙染成猩红血壁,断肢残臂散落在各处,如同被人丢弃的垃圾废物。
叫疼的嚎叫,婴儿的哭喊,这是怎样一副画面啊。
少年扫视一眼,忽然飞驰出去,“妈妈!”
他抱起地上的半个头颅,眼里映出的是无光的眼神。
泪水悄然滑落。
陈常安的愧疚一扫而空,他忽然认为白衣守卫该死,死的好,当见证了太多的死亡后,死亡就不再那么令人惊骇了。
他心想:连孩子都不放过,他们就是一群恶魔。
他向木生请求道:“请帮帮他们。”
陈常安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发出阴沉到不像是他本音的声音。
木生将拐棍狠狠地向着地面拄下,竟直接将宣软地面扎出了一个小裂口,拐棍扎了进去。
陈常安感受的到,下面也是某种液体,但这只是最初的体验,紧接着涌上来的是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他体会到一种奇妙的生长感,他的腿貌似在伸长,像一颗参天巨树的根,肆无忌惮地汲取周围的养分,化作自身蓬勃的动力。
他的腿逐渐分叉,生出许许多多的小腿,小腿又分叉成许多的细腿,就像是刚发芽的种子,即将突破土壤。
与此同时,每个白衣守卫脚下的地面都碎裂开来,一束束柳条从其中钻出,将他们牢牢捆住,越来越紧。
无论是正在挥舞长矛的白衣守卫,还是正走向苟延残喘的村民的白衣守卫,或是正向着突兀出现的两个局外人走来的白衣守卫。
都在同一时刻被束缚,被剥夺了喘息的权利。
这一时刻,陈常安身握百人生杀大权。
这一时刻,他忽然记起很多事,很多属于“它”的事。
他记起自己身为一颗柳树种子时,吸收每一滴雨水,尽力发芽的蓬勃。
他记起自己身为一颗柳树幼苗,望着周围的参天巨树,露出羡慕的目光,他暗暗发誓自己总有一天要长到齐天之高。
他记起自己身为一人粗,十人高的巨树时,他的惆怅,他不再执迷于扎根,不再执迷于生长,他想要离开,想要看更远的天地。
直到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以当时自己无法理解的伟力,将自己塑成了一根拐棍,从此离开故土。
他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一张狰狞撕裂的脸庞,布满盘根错节的伤痕,伤痕下的面孔已经无法分辨。
“我似乎是一根柳树,是一根拐棍,生来就是。”
陈常安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