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十五年前:流放 (第2/2页)
“大夫,我没有伤到经脉?”听了大夫的话,薛初容不解的问道,她明明中了天舞门的金沙昆仑掌。
“娘子经脉与常人无异,微微有些虚弱,老夫方子里给你调理进去,放心吧。”
那时候雷士澄也不过三十余岁,而鱼恭振才刚领职务没多久,关照完大夫只管看病开药,并把嘴巴闭紧后,便在旁边坐了下来。
“感谢两位恩公救命。”薛初容见两人一人身着浅绯色锦袍,另一人着深绿色锦袍,知是宫中品级不低的宦官,虽然她厌恶宦官,但是好歹这两人救了她的命,她从床上下来,俯身跪拜道,“今日我能免受流刑之苦,皆拜恩公所赐。”
“你起来吧。”雷士澄是一张长长的马脸,眼睛和眉毛平顺地长在整张脸的上侧,说话的时候,能发现他的嘴巴尤其大,但更醒目的是他的鼻子。
薛初容慢慢起身坐回床边,但还是跪着的姿势,她有些不安,但也想知道他们救她的缘由。
“你说你有冤情,说说看,是什么冤情。”
“朝廷说我的郎君,通敌,还把他当即砍杀。我知道我的郎君绝不会做出这事情来。”
“你的郎君是谁?”
“江南观察使帐下宅内兵马使柳一拓。”
宅内兵马使……那倒是与东海观察使关系密切……“你可有证据?”
薛初容摇摇头:“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没有时间去查证。”
“没有证据就这么大喊大闹,有什么用。”
“有用。”薛初容立了立身子,眼神放出了光芒,“我这身子若不是恩公相救,定是死在半路上,但我现在还活着,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
雷士澄与鱼恭振互相看了一眼,微微笑了:“娘子很聪慧。”鱼恭振脸皮细白,一双大大的眼睛还露着些真诚,嘴皮鲜红也很薄。
“恩公救命之恩,初容铭记在心。”薛初容道,“不过两位恩公救我,应当不是替我办冤情吧?”
雷士澄有些欣喜,宫里不缺聪明人,缺的是感恩戴德的人。这个娘子似乎很懂感恩戴德的真正意义。
“我们是陛下的花鸟使。”
“花鸟使?”撩花狎鸟,东抢西劫、霸女欺男、凶神恶煞的花鸟使竟然是自己的恩公!薛初容明白了,原来他们是想抓自己入宫。
“夫人,意下如何?”
“都说‘花鸟使’如劫匪一般,今日见两位,便知耳听为虚。”薛初容思虑半刻,低着头道。
雷士澄尴尬地笑了,几路花鸟使,就他们俩的业绩最差,鱼恭振偶尔会劝说雷士澄自己保命要紧,但他就是狠不下心去入室抢掠。
“夫人若同意,我们就这么办。”
“比起流刑,进宫做个宫婢已经是上天恩赐的际遇。”
“夫人,”鱼恭振薄薄的小嘴露出了笑意,“我们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可并不只是做个普通宫婢。”
薛初容沉默了。
“初容已上了年岁,若要在陛下面前争脸,这是难上加难。”
“圣心如何,我们做奴才的猜不到,但是我们会给你安排机会,若能有机遇得到圣心,可别忘了我们。”
“朝廷杀了我的郎君,我又如何服侍陛下?”薛初容有些愠怒。
“你郎君这桩案子牵涉甚广,陛下在长洛,自然是不知道底下那些人的是非,有个错判的也冤不到陛下身上。江南观察使造反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呐,倘想翻案,你不近到御前说话,哪里会有人搭理这桩死案啊。”
薛初容抓紧了身边的被子,紧紧地攥着,这是一条非常非常且不可能的路子,就算有朝一日有机会能得宠幸,那提上一嘴的时机也很难寻,又或者是前面都走得出人意料地顺畅,陛下有意重理此案,若被发现她进宫前的身份,那一切又会如何?她埋头想着……然后微微抬头看向了雷士澄与鱼恭振,也许是江湖人的敏锐,她看到鱼恭振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气。
须臾片刻后,她道:“恩公说的没错,我愿随恩公入宫。”
雷士澄、鱼恭振满意地点点头。他们离开房间后,薛初容支开了临时叫来的服侍丫头,慢慢抬起右臂,她忽感体内经脉游走,而右臂毫无力气,她又试了试左臂,一样地无力。
怎么会毫无气力,蛟龙经的力量呢?难道我……难道我武功全被废了?薛初容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她刚刚答应两个花鸟使是缓兵之计啊。
金沙昆仑掌?对了,薛初容想转过来,一定是蛟龙经渡去了金沙昆仑掌的力量,才能让自己留有存活的余地,付出的代价便是,武功全废。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只要还活着,那万事就都有可能。她能洗清冤情,也能找到女儿。
薛初容这一忍便是十多年过去,这十几年间,江南观察使这个官衔已在那场叛乱中被朝廷永远摘取,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东海节度使”。这十几年间,她有荣耀高光的时候,那就是在万千人中,被襄帝一眼看中。她是柔媚的,却又是坚忍的。从她的眼眸中,身段里,襄帝被她无言的忧愁所打动,又为她抛却忧愁迎向他的空灵而欢喜,这复杂交揉的情感在她身上流转,而她也无意间将襄帝引向了精神上的极致追求。
襄帝后来爱上了修道,不能说与薛初容时常跳鹤舞无关,但襄帝爱上修道之后就不爱美人了。薛初容成为襄帝一生中最后一个冠绝后宫并生下皇子的嫔妃。
生下皇子后,她被封为正四品的美人。一个官奴,凭借自己绝美的容貌与舞姿博得了陛下的欢心不够,还生下了皇子,还拥有四品头衔!陛下是真的昏聩了!后宫之中,比薛初容出身高贵的嫔妃比比皆是,哪怕她们中有些不那么受宠,就凭自己敦厚的家世就能把薛初容捏死。妒火一度要把她吞灭。
对薛初容而言,襄帝只是让她活下去的工具,如今这道工具已沉迷修道,不问女色,她立马收回之前所有的手段,安安分分,只不过在她这段昙花一现般的日子里,雷士澄、鱼恭振也因她步步高升。
而后漫长的岁月的高耸的宫墙,没人知道她是如何隐忍自己的仇恨,如何在后宫中亦步亦趋如履薄冰,不过她依然惦念着自己的孩子,只不过这份惦念,她也呵护得极为珍贵,生怕被人看到,当了拿捏他们母子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