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遇慈父:杜柳清的谋算 (第2/2页)
“嗯,便放这儿吧!”
清水紫砂可是稀罕物,放桌上要是一个不小心磕了一星半点,难保杜柳清不会捉襟见影,还是放架上安全一些。海棠果真是个心思通透的。不过,还是有些遗漏了,那就只能提醒提醒她了。
林傲梅朝海棠笑笑,示意她等一会儿,转身走进里屋,从首饰匣子里随手拿了只慧钗和步摇,塞到海棠手里:“海棠,这几年我不在府里,祖母她老人家,多亏你悉心照料,替我尽孙女之道,这点东西,权当谢礼,收下吧!”
“万万使不得啊,二小姐,伺候老夫人,是海棠职责所在,自当尽力,怎敢再收二小姐的赏赐。”海棠推诿道。
这首饰虽贵重,可终究不如银子来得方便,她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府,这首饰也典当不了。私下收不是自个主子的贵重之物,在大户人家都是不成文的禁令。
收后藏起来,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落个“盗窃”的罪名,更是得不偿失了。用不了,也藏不得,试问,她怎么敢收?
二小姐还不如赏自己几个银锭子来得实在些,毕竟,银稞子长的都一个样,可这慧钗步摇,明显不是自己一个小丫头能有的。二小姐怎么就不赏自己一些银票之类的呢?啊啊啊啊啊……
海棠一边推诿,一颗心却不停的滴血。忽然猛的大脑一惊,心中那一点空缺瞬间被补上。
原来如此,她说怎么了老觉得差点什么,原来问题出在这!
现在是三月中旬,府里众人三月的月例都已经领了,四月的月例却还得等半月有余才能领。二小姐此时回府,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此手上连可用的银子都没有,更别提银票了,可谓是身无分文。否则刚刚进里屋出来后拿的便是银子,而不是首饰了。
敢情二小姐不是不懂赏银子方便,而是无钱可赏,才退而求其次赏自己首饰的。
继夫人分明就是故意的,这傲梅阁无处不在昭示着她的无微不至。既是无微不至,又怎么会漏了这重要的一环呢?
想通了其中道行,海棠便要赶回常青院向孟氏交差:“二小姐,奴婢告退。”将首饰推回林傲梅手中,海棠屈膝福了福身,赶忙告退。
看海棠急匆匆赶回常青院,林傲梅不慌不忙的将首饰递给苗嬷嬷,示意她收起来。
白嬷嬷却有些猜不透林傲梅的用意:“小姐,您明知海棠不敢收这般贵重的东西,却偏多此一举,这又是演哪出?”
她发觉,小姐自从落水以后,做事好像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了,不知道阿双有没有这种感觉。不过阿双素来精明,也许自己所认为小姐所谓的“高深莫测”,阿双都是知晓小姐的用意的吧!
纤细的素手抚上主案上的紫定刻花梅瓶,目光恬淡狡黠,傲然静立:“嬷嬷觉得,这傲梅阁,如何?”林傲梅不答反问。
“这里的东西,每一件都是顶好的上品。杜柳清这样费心,无非是想蒙蔽世人罢了,小姐可别被她的面慈心毒欺了去。”小姐再聪慧,终究是个孩子,白嬷嬷说不担心林傲梅会被杜柳清的口腹蜜剑给唬住,是骗人的。
“既然知道她面慈心毒,想要蒙蔽世人,我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如愿?”当了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至少也得捞一把才算解气。
林傲梅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玉手猛的抓住花瓶中的白梅,稍一用力,花瓣飘落在地:“嬷嬷,备水,我要沐浴!”林傲梅转身入了净房。
“是,小姐。”苗嬷嬷应道,对着白嬷嬷暗暗比了个“银子”的手势,才去备水。
现在傲梅阁还没有丫鬟,所有事都要她和白嬷嬷亲力亲为,丫鬟应该要明天才带来,让小姐自己挑选。
不过,就算有丫鬟,小姐的贴身事,还是她和白嬷嬷二人来做,其他人,她不放心。
杜柳清是主母,要安插一两个自己人进傲梅阁不费吹灰之力。
白嬷嬷没有苗嬷嬷来的精明缜密,但听到林傲梅意有所指的问话,再加上苗嬷嬷的暗示,再傻也都明了了。
这满屋子华美贵重的摆设,都是入了相府钱库的,丢了碰了摔了,都是有记录的,说白了,就是些没实用的东西,不能典当,不能变卖,纯显摆而已。杜柳清这是要小姐在相府没银子打点,寸步难行啊!
如此不动声色的刁难,如此不落人话柄的下马威,单这一手,便能看出杜柳清的心思有多可怕!
小姐真是她的对手吗?
白嬷嬷甩甩头,抛开心中的担忧:就算小姐不是杜柳清的对手,她也会舍命护小姐周全,哪怕是以命相抵……
————此时的秾华院,下人一个个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主子把火撒到自己身上。
“娘!你不是说那贱丫头木讷呆板吗?今天怎么回事?那作风,像木讷呆板的人吗?况且,您也没说那贱丫头有那样一副好皮囊啊!”林芙蓉对杜柳清不满的诘问道,姣好的面容因气愤而变得扭曲。
如果知道那贱丫头的容貌如此沉鱼落雁,她是绝对不会让她回到京城的,除非,把她容貌毁了!
就算是棋子,是垫脚石,光芒也绝对不能超过她,绝对不行。
“要是跟你说,你留得她到现在?”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儿。容不下,也见不得人比她更优秀。这份好胜心,真是像极了自己!
不过,芙儿年纪小,太沉不住气,这份好胜心,能让她变得更优秀,却也难保不会让她吃大亏。
杜柳清叹了口气,手搭着林芙蓉的肩,目光柔和,语重心长:“芙儿,你是如此优秀,那小贱人再出色,终究是个死了娘的,会几手茶艺,讨了常青院那位的喜又怎样?一无钱二无权三无人撑腰,空占个嫡出的名头,实则连那庶出的林汀兰和林慕芫也比不过,好歹她俩还有个生母,有个可以帮衬的外祖家。别忘了,从前的出云第一家,现可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遗臭万年!”
想起黎家的下场,杜柳清那快到让人捕捉不到的快意令林芙蓉神色缓了过来。
不错,一个死了娘,乱臣贼子的外孙女也妄想和她斗!岂不以卵击石?
不过,纵然威胁不到她,那副皮囊,她也定得毁了才安心!
林芙蓉眼中不加掩饰的杀意,让杜柳清不悦的皱起了眉,放下了搭在她肩上的手:“我的话你还没听明白吗?林傲梅的容貌不能毁。她的容貌有多好,她的价值就有多高,作用就有多大,现在毁了她的容貌,就是毁了你自己的前程!”
“难不成我的前程还非得靠那小贱人不可吗?凭我的能力,我也照样能成人中之凤!”林芙蓉美目露出不屑,仿佛那九尾凤簪已是她囊中之物。
“芙儿。”听到林芙蓉的话,杜柳清还是不觉放柔了声音:“你从小便是娘的心头肉,娘只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了你。将来,你必定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芙儿,这路,可不容易走啊!一不小心,便会尸骨无存,虽说你聪明绝顶,可这旦夕祸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娘怎舍得,让你承受这样的风险?唯有利用林傲梅那绝色容颜为你冲锋陷阵,若败了,她死无葬身之地,你却置身事外,到时新皇登基,以你外祖父的势力,照样能把你送上顶峰,若成了,她毫无权势,也无靠山,就是新皇,也分得清孰轻孰重,皇后的宝座,也只能是你的。这稳赚不赔的买卖,你确定不做?”
林芙蓉年纪小,没想到这一层,听到杜柳清一番解说,心中也甚是感动:“多谢娘亲,为芙儿考虑得这般周到,刚刚是芙儿的错,娘亲莫恼才是。”林芙蓉将头靠在杜柳清肩上,娇声说到。
“你是娘的亲女儿,娘不为你考虑周到,还为谁考虑周到?”知道林芙蓉明白利弊了,杜柳清笑嗔道,“等到你坐上那皇后的宝座,就是要杀了那林傲梅,我也不会拦你。”
“嗯,谢谢娘,娘对女儿最好了。”
春光融融,好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
“芙儿,今天你也鲁莽了,知道吗?”
林芙蓉仰头望着杜柳清,毕竟是聪明人,一听便知道杜柳清是什么意思:“是,女儿知错了,可女儿也是着急嘛!总觉得那贱丫头是故意的。”
“她故意也好,无意也罢,芙儿,你今天在常青院,是被她摆了一道。如今可好,常青院那位,不仅我,怕是连你也怀疑了。”
“确实,女儿鲁莽了。”林芙蓉若有所思,纤纤玉指轻敲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幸好是在常青院,否则传扬出去,总归对她名声有碍。祖母顾及父亲,对父亲不好的事,定会想法子压下来,想来林傲梅食不果腹也定不会走漏风声。只可惜了,这么多年的晨昏定省,做小伏低,怕是功亏一篑了。
思及此,林芙蓉变指为拳,重重往桌上一砸,:“这该死的林傲梅!”
祖母是有诰命在身的,这几年也对自己颇为满意,在外人面前话里话外不少赞扬她,为她锦上添了不少花,要是祖母对她起了怀疑之心,转而疼爱起了林傲梅,那可大大不妙啊!
林芙蓉揉了揉头,思索着对策,外面王妈妈通报,说是府里张管事求见。
“叫他进来吧!”林芙蓉与杜柳清一左一右坐在主座上,扭曲的样子已不复存在,脸上又恢复了温柔得体的笑容。
在外人面前,她总会有种本能,一种如同先天性的伪装本能。
“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张管事是杜柳清扶正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当然以杜柳清马首是瞻。
“怎么这时候来见我,有什么事?”能入杜柳清的眼,张管事的能力自是不必怀疑的,许多事都能独当一面,省了杜柳清不少事,今天既会来找她。
“奴才有事要禀。”
“说。”
“是。日前夫人交代选几个丫头送去傲梅阁,可刚刚老太太传话下来,让林总管去伢婆子那新买丫鬟去傲梅阁,说是不必夫人操心了。”张管事一口气将事全交代了,不敢抬头,就怕杜柳清发怒。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么大点的事,也劳得动张管事亲自跑一趟?”等不到杜柳清开口,倒是等到了林芙蓉铃儿似的声音:“不过,还要劳烦张管事再跑一趟太师府,请外祖父派几位武功好一点的侍卫,日夜保护二妹妹的安全,否则,我不大放心!”
张管事偷瞥着林芙蓉美目盼兮的面容,很快反应过来,恭身道:“大小姐宅心仁厚,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林芙蓉低声唤住正往外走的张管事:“二妹妹的傲梅阁,还没有题诗吧?”
“大小姐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爹爹出身清流,府里小姐少爷的院落,都有自己题的诗词,以显才气,二妹妹也不能例外,不是吗?”林芙蓉说得意味深长,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墨黑的眼看着张管事道。
“是是是,奴才明白了,奴才告退。”这大小姐小小年纪,做事心计和夫人相比可说是如出一辙,不容小觑。
温婉大方?也只有他们这些心腹才知:流言不可信啊!
“以为从外面新买丫鬟,我们便拿傲梅阁没办法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单纯了?”杜柳清对着常青院的方向,状似嘲讽的感叹了声,嘴角却从头至尾都噙着笑。
就算不塞丫头进去,傲梅阁的一举一动,照样都在她掌握之中。
“娘,今晚的接风宴,可得安排妥当,不能出一丁点差错。”祖母对她已经起了疑心,她不能再露出马脚,唯今之计,只得慢慢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