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卸妆 (第2/2页)
此刻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不适,都是美丽的代价,是用激素绑架身体后,支付的酬金。
人与机械存在天然的排异,抛弃自己的血肉与机械相融,要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你再也回不去了。
大多数高度改造人在抵达某一阶段后,就不再执着于保持自己的人形,因为那华而不实,就像是某种退化,明明自己已经抵达了更高级的阶段,为何还要执着于凡人的外表?
所以,在工作场合的笹原千夏,就是个坐在轮子上挥舞钢铁触手的怪物。
有必要时,他们才会披上一身皮,比如,今天的葬礼。
你可以伪装出一副人的样子,但你自己知道,你与人,已经不是一样的东西。
所以,若你想保持人性,想要,像人一样,吃饭与喝水,mL与Sexual climax,想要拥抱亲吻感受温暖,就得支付代价。
笹原千夏其实没有多少感觉。
但她希望安纳金有感觉,希望和安纳金在一起时,自己能尽可能有感觉。
所以,每日的化妆卸妆,每日大量的激素注射与后遗症忍受,是必须承受的美好,她甘之如饴。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正因为疼痛,所以我感觉到了幸福。
笹原千夏静静躺着,直至身体的不适渐渐消退,空虚开始袭来,她竭力爬上床,拉过床边的充电线,插在自己的肚脐上,然后抱着枕头,嗅着那上面残留的味道,闭上双眼。
今夜不用服用睡眠激素,我可以靠自己入眠。
疲惫之中,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梦中的少年身披阳光,正在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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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是从何开始的呢?
笹原千夏,比安纳金大11岁,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没有自己的腰高,只是觉得这么一个小孩子每天起早贪黑在站台的寒风中兜售电子烟,时不时还要被地头蛇欺负,很可怜。
便给过他一些吃的,也跟那些找他麻烦的人说,这小子是我罩的。
这就是开始时的全部了,没什么特别,谁都知道笹原千夏是这一片儿最仗义的大姐大,她帮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真的没什么特别。
后来他成了三手帮的人,每天千夏姐姐千夏姐姐围着自己转着,笹原千夏挺喜欢他。
可能是幼时的记忆吧。
笹原千夏原本是个恶土人,年幼时父母带着她来到了夜枭城,那时自己还有个弟弟。
但是后来父母在一次公司雇佣工作中丧生,姐弟两人相依为命,可遗憾的是弟弟还是饿死了。
笹原千夏因为有些基础,被三手帮的人收留,成为了机械学徒,她从切除自己的子gong开始了对自己的改造,随着技术的越来越精湛,身体里的原装零件也越来越少。
金钱,曾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直面过饥饿与死亡的人,是很难再获得常人的情感体验的——这年头大多数人都这样。
她愿意大发善心帮助别人,也未尝不是一种对痛苦的修补。
是的,一开始,我把他当亲弟弟看。
这样的感情,是如何变质的?
哪一个瞬间,我爱上了他?
笹原千夏说不上来,这似乎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但那种感觉,她知道。
那是大约四年前的一件事。
笹原千夏下了班回家,从水果超市里买了串香蕉,和几颗苹果。
她偶尔会这么犒劳自己。
路过一条黑巷时,一群清道夫开车把她撞在了墙上。
如果不是高度改造,她会当场丧命,香蕉与苹果掉在了地上,她被死死压在墙上,清道夫们下了车,拉响了电锯。
那些人本该在下一刻被笹原千夏踩碎。
但就在这个时候,安纳金来了。
一场颇为搞笑的战斗,作为自然人的他花了很大力气才赶走那些人。
笹原千夏并没有感谢,反倒是责怪他,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吗?
安纳金喘着气:“所以千夏姐姐该早点过来帮忙——不管他们有没有能力威胁你,千夏姐姐被人袭击,我就在旁边,难道看着什么都不做?”
在这个人与人贴近而又遥远的世界中,助人已是一种久远的故事。
可笹原千夏那时的注意力并不在安纳金的动机。
而在他本人。
她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对,仰头。
那个围着自己叫千夏姐姐千夏姐姐的孩子仿佛就在昨天。
可眨眼之间,当年的小男孩变成男人了,高了,壮了,自己从俯视他,变成了仰视他。
她想起了小时候逗弄他说的话:“安妮安妮,快快长大,你要长得比姐姐还高,你要壮壮的,你要……能抱起姐姐。”
那是句玩笑,可那一刻笹原千夏前所未有的渴望那个拥抱。
那天晚上,笹原千夏回到家,喝了很多酒。
感受着酒精带来的眩晕感,感受着激素带来的身体的不适。
她披上了人皮,化好了妆,于夜幕最深之时,踹开了安纳金的家门。
高跟鞋的鞋跟与门锁一齐断裂。
她把小奶狗扑倒在地,贪婪的吮xi他嘴里,仿佛太阳一般的温度,拥抱他,占有他,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结果是,安妮在惨叫中断了两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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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之中,笹原千夏听到了卫生间里的水声。
天好像要亮了。
卫生间里,蒸汽中,有一个健壮的人影。
隐隐约约之间,笹原千夏闻到了淡淡的垃圾臭味,以及,一种很细微,很细微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的唤醒信息板。
安妮:“我回来了。”
然后,她几乎是本能般,摸了摸自己坚硬的脸,摸了摸自己空洞的眼眶,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义肢的电量已经充满,但激素的后遗症还在持续,她顶着疲惫,竭力伸手向床边,伸手向自己美丽的眼睛和头发。
够了几次,也没有够到。
心底有些惊慌,因为她听到水声已经停了。
她半撑起身体,再次够向那具注定会腐朽的皮囊。
然后,一只有力的,仍旧带着水汽的手,抓住了她的脚。
她感觉到温暖的肉体钻进了被子,然后一股力量涌来,她轻轻的惊呼一声,接着,被拉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别动。”
“我……”
“别动。”
失去了皮囊上的触觉传感器,她并不能感觉到拥抱,但她又不敢动,怕自己坚硬而冰冷的手指会刺破他的胸膛。
她只能如一个婴儿般蜷缩着,然后,她好像感觉到了,人的温度。
如此,沉沉睡去。
sex并不是一切,时间久了,你便会明白,终究会索然无味。
世上没有不朽的皮囊,唯有我与你相拥,永恒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