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回 李肃巧舌平悍匪 郭威仁心毁文牍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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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珂接报,说郭威从华州返回,即将抵达,引兵前去迎接,河中行营,只留都指挥使刘词,主持一切。
之前郭威西行时,曾告诫白文珂、刘词说:“贼不能突围,迟早难逃我手,若他突围逃出,我等即功败垂成,成败关键,全在此举,我看贼中骁锐,尽在城西,我去后,他们必来突围。你等须要严防,切切!”
白文珂、刘词两人,依着郭威言,日夕注意,守兵也不敢出来。到了白文珂去迎接郭威,城中已经探悉,秘密派人趁夜缒出城外,在各村庄卖酒,佯称拥军,士兵无需付现钱,可以任意赊欠。
汉军巡逻士兵多半嗜酒,见了这杯中物,不禁垂涎,况又可以任意赊欠,不需现钱,乐得畅饮数杯。你也饮,我也饮,统统饮得酩酊大醉,都在营中睡熟,不再外出巡逻。
看来杯中物误人甚大,故酒色财气中列为第一。
刘词恰也小心,只有这一招未尝预防,险些儿堕他诡计。
这一天晚上,已经三鼓,刘词觉得疲倦,和衣假寐,正要朦胧睡去,忽然听到栅外有鼓噪声,猛然惊起,跑出寝室,向外一望,已是火势炎炎,亮如白昼,部下士兵正在东张西望,不知如何是好。
刘词故意镇定,绝不变色,且下令道:“区区小盗,怕他甚么!”遂率众堵御,冒烟而出。
客省使阎晋卿道:“贼甲都是黄色,被火光所照,容易辨认,只是大众缺乏斗志,令人非常担忧!”
裨将赵匡胤朗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愿当先,诸将士快随我来!”说至此,即提起哨棒先进,大众也趁势随上。
俗语说得好,一夫拼命,万夫莫当,况经赵匡胤一席话,激动众人慷慨斗志,纵使火势燎原,一点儿没有畏惧,只管向前奋击。
河中前来偷袭的士兵相率溃散,虽然为首的骁将王继勋、马全义,勇敢善斗,至此也杀得大败,身受重伤,逃回城中,手下只剩得百余骑兵,踉跄逃回,余众皆死。
刘词这才收军入栅,扑灭余火,连夜修补,次日竟然壁垒一新。待郭威到来,刘词出迎马首前,向郭威请罪。
郭威欣然道:“我正愁此一着,非刘兄健斗,几为盗贼所笑,今幸运破了盗贼奸计,盗贼黔驴技穷,可无他虑了。”
至入栅后,厚赏刘词及赵匡胤等,其他将士等都赏赐了一些财帛。只是严令禁酒,除非等到破城犒宴,不准私下饮酒。
爱将李审,首先违犯军令,饮酒少许,郭威察得情迹,召李审入帐责备道:“你是我帐下亲将,敢违我军令,若不加刑,何以示众!”
遂喝令左右,推李审推出辕门,斩首示众。
小子有诗赞道:
用威用爱两无私,便是诸军用命时,莫怪将来成帝业,尧山兵法本来奇。
李审就诛,全营将士股栗。从此令出必行,成功就在目前了。
却说护国(河中)叛帅李守贞,被围困已逾一年,城中粮食已尽,十死五、六,眼见是把守不住。左思右想,除突围外并无他策。乃出敢死士五千余人,分作五路,突攻长围的西北隅。
郭威派都监吴虔裕,引兵横击,把河中兵扫将过去,五路兵都纷纷败走,多半伤亡。
过了数日,又有守兵出来突围,陷入伏中,统将魏延朗、郑宾,都被汉兵所擒。郭威不加杀戮,好言抚慰。
魏延朗、郑宾二人大喜,立刻投诚。郭威即令他二人作书,射入城中,招谕副使周光逊,及骁将王继勋、聂知遇等。
周光逊等知道李守贞大势已去,乃率千余人出降。
从此城中将士,陆续偷偷溜出来,向汉营归降。
于是郭威下令各军,分道进攻,各军闻命,当然踊跃争先,巴不得一鼓就下。怎奈城高堑阔,一时尚攻它不进,因此一攻一守,又迁延了一两月。
想是李守贞命数中,尚有一两月可苟延残喘。
可巧郭从义、王峻,派使者报称,赵思绾已有降意,惟此人不除,终为后患,应该如何处置,听命发落。
郭威令他便宜行事。于是首先发难的赵思绾,也首先伏诛了。
赵思绾被郭从义、王峻围困,苦守经年,曾派儿子赵怀乂,赴后蜀国乞援。后蜀兵尚无法抵达凤翔,又怎能入援长安?
除了外援断绝,最苦的是城中缺粮。赵思绾本喜食人肝,曾经亲自持刀,将犯人的肝割下来炒菜,菜已吃完,犯人还没死,惨叫连连。又好取人胆作下酒物,一边喝酒,一边说道:“吞人胆至一千,便胆气无敌了。”
至此时城中食尽,即掠妇女幼童,充作军粮,人肉给士兵吃,自己专门吞食肝胆,代替饭菜。有时还用活人犒劳军队,按各军士兵多少,决定发放活人数量,如从前发给羊、猪一般无二。可怜长安城中冤气冲天,镇日里笼着黑雾,不论晴雨,统是这般。
郭从义乃使人诱降。
先是赵思绾少时,求为左骁卫上将军李肃仆从,李肃刚刚退休致仕,谢绝不纳。
李肃妻张氏,系梁、晋两朝元老张全义之女,曾受梁太祖朱温亲自教诲,具有远见卓识,故意问李肃,为何不接受赵思绾?
李肃慨然道:“此人目光游移不定,说话荒诞,脑后有反骨,他日必为叛贼!”
张氏道:“妾意也是如此,但夫君今日拒绝他,他必挟恨无穷,一旦小人得志,必遭报复,我家恐要遭殃。不若厚赠他金帛,打发他去别处罢!”
李肃如言召入赵思绾,说了一番场面话,馈赠他不少金银。赵思绾十分欢喜,拜谢而去。
先前,赵在礼担任晋昌(即永兴)节度使,聘任李肃为节度副使。赵在礼前去朝见辽太宗,不想一去无回。从此李肃闲居长安城中。
去年赵思绾叛乱,入据长安后,立即前去谒见李肃,拜伏如故。
李肃惊起避席,禁不住赵思绾勇力,将李肃强行按入座中,定要李肃完全受拜,且尊呼李肃为“恩公”。
李肃勉强敷衍,心中委实惊慌,等赵思绾退出后,急忙进入内室,对夫人张氏道:“我说此人必叛,今果然闯下滔天大祸,又来见我,我已受污,奈何!”
张氏道:“何不劝他归国!”
李肃又道:“他已势成骑虎,怎肯遽下!我若劝他,反惹他疑心,自招杀戮了。”
张氏道:“长安虽固,料他必不能久据。他若舍此而去,不必说了,否则官军来攻,他总有危急之日,那时容易进言,自无后患。”
李肃以为然,暂且宽心。
赵思绾屡次派人献上美食佳肴,以及金银绸缎等,李肃不好拒绝,又不便接受,百端为难。自思将来凶多吉少,不如图个自尽,免致株连,因此觅来毒药,就要服下。亏得张氏预先觉察,将药夺去,始得免死。
此刻长安被围甚急,赵思绾日食人肉,张氏又对李肃道:“今日正可入府劝降。幸勿再延!”
相时知机,好一个贤智妇人。
李肃乃往见赵思绾,赵思绾慌忙穿上鞋子出迎,推李肃上坐,便开口问道:“恩公前来,想是可怜思绾,设法解围,愿乞明教!”
李肃答道:“公本与国家无嫌,不过因惧罪起见,据城固守,今国家三道用兵,均未成功,公若乘此变计,幡然归顺,料朝廷必然喜悦,保公富贵,为二镇表率。公试自思,坐而待毙,何如出而全身呢!”
赵思绾道:“倘朝廷不容我归顺,岂不是弄巧成拙!”
李肃又道:“这可无虑,包管在我手中。我虽致仕,朝廷未尝不知,公若表明诚意,再我附上一疏,为公洗释前嫌,绝无不允之理!”
赵思绾尚不能决定,判官程让能,正接到郭从义密书,有意出降,乘着李肃进言时,也即进来相劝,分析祸福。
赵思绾即令程让能起草,撰成二表,一表是由李肃出名,一表是赵思绾出名,派使者送往朝廷。过了十来天,使者返报,说朝廷已答应赦免,并且调任他镇,赵思绾大喜。
不久,即有诏敕颁到行营,授赵思绾检校太保,调任镇国(华州)留后。郭从义派人将诏书传入城中,令赵思绾出城受诏、
赵思绾释甲出城,拜受朝命,遂与郭从义当面约定行期,指日往华州任事。
郭从义允诺,允许他还城收拾行装,但是也派士兵随入,守住南门。
赵思绾要求发还亲从卫兵的铠甲兵器,改易行期。郭从义同意。
过了数日,赵思绾又托言行装未整,迟留未发,至再至三。
郭从义乃与王峻商议道:“赵思绾狼子野心,终不可用,不如早除,杜绝后患!”
王峻不甚赞成,但说须禀明郭威。这便是二人不和,两不相容,互相拆台之故。
郭从义因此派人至河中行营,请除赵思绾。郭威许他便宜行事。
郭从义既得郭威允诺,即与王峻按辔入城,陈列步骑,直至迎宾馆下榻。派人召赵思绾道:“太保登途,聊备薄酒,为公践行。”
赵思绾不得不从,到了迎宾馆,郭从义已经备下宴席。众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吃饱喝足,郭从义一声暗号,麾动军士,将赵思绾拿下。并入府邸搜捕家属,及都指挥使常彦卿,一并牵至市曹,枭首示众。并抄没赵思绾家财,得二亿文,一半纳入官库,一半赈给饥民。城中丁口,旧有十余万,至是仅遗万人。
时为汉隐帝乾佑二年,公元949年,七月十一日。
郭从义请来李肃,请他主持赈灾,李肃自然出办。两日即尽,入府销差,归家与张夫人说明,一对老夫妻,才得高枕无忧,白头偕老了。
赵思绾伏法,郭威免得兼顾,日夕督兵攻城,冲入外郭。
李守贞收拾余众,退保内城,诸将请乘胜急攻,郭威说道:“一只鸟尚且啄人,何况一支大军呢!今日大功将成,譬如涸水取鱼,不必性急了。”
李守贞知道自己必死,在衙署中多积薪刍,为自焚计。迁延数日,尚欲偷生。
汉隐帝乾佑二年,公元949年,七月二十一日。
十天前,赵思绾刚刚兵败身亡。
河中府内城守将也开城出降,有人报知李守贞,李守贞忙纵火焚薪,举家投入火中。
说时迟,那时快,官军已驰入府衙,用水灭火,应手扑灭,不过,李守贞夫妻及其子李崇勋,已经烧死,还有数子二女,只是被烟熏倒地,尚未毙命。官军已检出尸骸,枭下李守贞首级,并擒获将死未死的子女,献至郭威马前。
郭威查验李守贞家属,尚缺逆子李崇训一人,再命军士入府搜拿。府署外厅已毁,独内室岿然仅存。
军士驰入室中,但见积尸累累,也不知谁为李崇训,却看见堂上坐着一位华妆命妇,丰采自若,绝不慌张。大众疑她是木偶,走近细看,只听该妇呵斥道:“不要过来!休得无礼!郭大帅与我父乃是旧交,你们怎得犯我!你等速去禀报郭大帅!”
士兵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因她声色俱厉,不敢上前锁拿,只好退出府门,报知郭威。
郭威亦惊诧起来,便下马入府,亲自来看。那妇人见郭威进来,方下堂相迎,亭亭下拜。郭威略有三分认识,又一时记忆不清,当即问明姓氏。
等到这位妇人从容说出姓名,郭威惊喜道:“原来你是我世侄女,如何叫你受辱呢!我当送你回母家。”
该妇反凄然道:“叛臣家属,难免一死,蒙公盛德,宽大为怀,万分感激!但侄女误嫁孽门,与叛子李崇训结为夫妻有年,崇训已经自杀,可否令侄女将他棺殓安葬,作为永诀!如蒙恩准,来生愿为犬马,以报大恩!”
郭威见该女情状可怜,不禁心折,便令指出李崇训尸首,由随从士兵代为殓埋。该妇送丧尽哀,然后向郭威拜谢,辞归母家。郭威拨兵护送,不消细叙。
只是该女子究竟是何人?原来就是李守贞子李崇训妻符氏,之前有术士善能听声,说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便是说她。只是她的母家,却在兖州。泰宁(兖州)节度使、魏国公符彦卿,就是该女子的父亲。
河中城破后,李守贞葬身火窟。李崇训没有随父一起投火,先去杀死家人,然后就要手刃妻子符氏,符氏悄悄躲到隐蔽处,用帷幕遮蔽,李崇训急切无从寻觅,惶急自杀,符氏乃得脱身,得以东归兖州。
符彦卿致书感谢郭威,且因郭威有再生之恩,愿令该女拜郭威为义父,郭威也不推辞,复称如约。只是她的母亲对此寡妇说,她夫家灭亡,孑身仅存,无非是佛祖、菩萨佑护,不如削发为尼,做一个佛门弟子,聊尽天年。
符氏却摇首道:“死生乃是天命,无故毁形削发,又是何苦呢?”毕竟她将来还要去做皇后,怎肯出家为尼。后来真的嫁给一位皇帝,母仪天下,果如术士所言,这且待后再表。
马全义不甘投降,乃变更姓名逃走。
且说郭威攻克河中,检阅李守贞军府文书,所有往来信札,或与朝臣勾结,或与藩镇交通,彼此统指斥朝廷,语多悖逆。
郭威欲援为证据,一并奏闻,秘书郎王溥进谏道:“魑魅乘夜争出,见日自消,愿一概付火,俾安反侧!”
郭威闻言称善,乃将河中所留文牍,尽行焚去,因此保全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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