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朱瑾三救朱全忠 全义复兴河南府 (第2/2页)
朝廷任命杨守宗为许州留后。
李罕之遂收复孟州城,张全义也收复东都洛阳,因恐孙儒复来,二人一起向河东节度使、陇西郡王李克用求救。
李克用得二人书,遂上奏朝廷,推荐李罕之为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河南府尹。又派部将安金俊为泽州刺史,遥为后援。
这泽州,本来属于昭义军。自从孟方立将节度使衙门从潞州迁往邢州后,李克用就占据了潞州、泽州,派弟弟李克修为西昭义节度使,之前曾将泽州借给李罕之屯军。
张全义本是农家子弟,黄巢起义时投奔黄巢,曾经担任吏部尚书,深受黄巢信任,黄巢失败后投降河阳节度使诸葛爽。
这次,张全义进入洛阳,大吃一惊。之前,在黄巢军中,进军长安的路上,张全义曾经来过东都。那是七年前的往事了。当时的洛阳,城池十分高大坚固,市内十分繁华,人口少说也有五十万。
然而,经过多年战乱,尤其是前年孙儒之乱,城池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洛阳城内,荆棘丛生,遍地白骨,只剩下不到一百户人家。而张全义部属,也只有一百多人。城外的农田,也全部荒废,长满了杂草,没有一个人耕田。
洛阳府下辖二十县。除了两个附廓县外,另外还有十八县。张全义在部属中,遴选出十八位有才干的人,任命他们为屯将,每人只发给一面旗帜,一张布告,派他们去往十八县,招徕人口,分给土地,恢复生产。刑法都十分简单,只有杀人犯才处死,其他罪过,只是打几棍而已。今年暂时也不收田租。明年起按正常田租的一半缴纳。附近各地的流亡百姓,纷纷投奔洛阳。几年后,洛阳城内及下属各县,人口逐渐恢复。
张全义为人通情达理,待人宽厚,处事简单。每次外出巡视,遇到谁家的庄稼长得好,就立刻从马背上跳下来,与幕僚一同欣赏,大家都觉得好的话,就把田地的主人召唤来进行赏赐。遇到田地荒芜的,也把主人找来,当着当地父老的面责打。
有一次,一个人诉苦说,人手不足,又没有牛,无法耕田。张全义查明属实,就把他的邻居也召集来,斥责道:“他确实人手不够,也没有牛,你们怎么能坐视不理,为什么不帮他一下?”
邻居们都惭愧道歉,表示要帮忙,这才释放。
从此,大家都会互相帮助,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即使偶尔遇到灾荒年,也不至于挨饿。
当时全国各地一片混乱,唯有洛阳,成为人间天堂。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为人严肃,军纪严明,执法严格。到了老年,不仅不仁慈,反而更加残忍。
牙将常行儒,曾经因为违反军纪被处罚,深以为耻辱,遂于夜间率部作乱,进攻王重荣府衙,王重荣逃走。第二天天亮,搜捕到王重荣,当众斩首。
时为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六月。
王重荣自从广明元年底篡据河中节度使,不满七年而亡。距他抗拒田令孜争夺两池盐利,拒绝前往泰宁军任职,仅仅两年。
若是当初他去了泰宁,他和齐克让二人,或许都能免祸。
朝廷任命王重荣的弟弟、陕虢节度使王重盈,接任河中节度使。命王重盈的儿子王珙,为陕虢留后。
将王重荣幕僚李巨川,贬为兴元府参军。
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得之大喜,说:“这是老天把你赐给我呢!”待之甚厚。
王重盈率军抵达河中府,为兄复仇,捕获常行儒,斩首示众。
唐僖宗李儇(李俨)连番得报,也是无可奈何。
汴梁。朱全忠(朱温)文化不高,遇到那些文邹邹的文言文写的文章,总觉得晦涩难懂。
最近,左右呈送给自己看的一些文书,却都是用通俗易懂的白话文写成,中间夹杂不少民间俚俗口语,十分亲切。
朱全忠(朱温)大喜,急招左右问:“此书何人所作?”
左右答道:“这是观察支使王发的同乡书写的。”
朱全忠(朱温)立刻叫人把王发找来,问道:“听说你有个同乡,善于做文章?”
王发说:“此人姓敬,名翔,字子振,是我同乡,同州冯翊人氏,熟读春秋一书。据他自己说,他是平阳王敬晖的后人。不过,到他这辈,早已经落魄了。考进士没有考中,客居汴梁多年,以给人写信写公文为生。”
朱全忠(朱温)道:“能不能带来见见?”
王发很快就把一位衣着寒酸的青年书生带到朱全忠(朱温)面前。王发介绍过后,朱全忠(朱温)问道:“听说你读过春秋。春秋这本书,讲些什么事?”
敬翔说:“春秋这本书,讲的是春秋时期,诸侯争战的故事。”
朱全忠(朱温)又问:“他们的用兵方法可以为我所用吗?”
敬翔笑道:“用兵,应该根据现在的实际情况,出奇制胜。春秋时的兵法,现在不能照搬。”
朱全忠(朱温)大喜,任命他为幕僚,留在身边出谋划策,参赞军机。
朱全忠(朱温)自从得了义成军,等于是身兼二镇,又打残了蔡州皇帝秦宗权,声势大振,遂密谋并吞天平军及泰宁军。
但是,这两镇的节度使朱瑄、朱瑾兄弟,却是自己的恩公,多次遇到秦宗权的攻击,都蒙他二人来救援,出于感激,自己还与他结拜为兄弟。就在三个月前,他兄弟二人还亲自来汴梁增援。
师出无名,必须找一个借口。否则,太不好意思了。将来还怎么在官场上、江湖上混?
刚好,有一位士兵,家住郓州,因想念家中妻儿,想要逃走,被校尉捉住。朱全忠(朱温)一听他家住郓州,大喜,叫他供认,就是受朱瑄指使。士兵哪敢不从?当即供认,并签字画押后,朱全忠(朱温)放他回家。
朱全忠(朱温)当即命敬翔修书,上奏朝廷,指责天平节度使朱瑄,私自引诱宣武官兵叛逃,并附上士兵的供认状,请求攻打郓州。同时又修书一封给朱瑄,指责他不讲兄弟情谊。
朱瑄大怒,复信也措辞强硬,双方遂撕破脸皮。
朱全忠(朱温)派大将朱珍,与葛从周、李唐宾等,率大军往袭曹州。天平军下辖仅三个州,曹州在最南面,紧挨着宣武军和义成军。
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八月十一日。
朱珍引军攻打曹州。曹州刺史丘弘礼迎战。葛从周拍马上前,挥刀将他打落马下,遂擒归本阵。
曹州士兵,开门投降。朱珍命张归霸率军数千,驻守曹州。遂进兵濮州。
朱瑄亲自率大军,从郓州赶赴濮州。其弟、泰宁(兖州)节度使朱瑾闻讯,也率兵赶到濮州助战。
双方大军,在濮州南面的刘桥遭遇。
朱瑄骂道:“宣武贼忘恩负义,我兄弟二人,几次三番救援你们,都忘记了吗?”
朱珍道:“你们无缘无故引诱我汴梁士兵,逃归郓州,却又如何讲?”
朱瑄大怒:“纯属捕风捉影!子虚乌有!”
当下挥军大战。朱瑾拍马舞刀,杀入垓心,犹如砍瓜切菜,将梁兵杀得鬼哭狼嚎。李唐宾纵马上前,敌住朱瑾,双方斗在一起。
朱瑄帐下大将贺瓌、朱瑾帐下大将康怀英等都一马当先,大显身手。
宣武众将也不甘落后。牛存节拼死冲锋,朱珍、葛从周、霍存、王虔裕等大将都极力拼杀,杀死天平军颇多。
兖州都将邹务卿,人高马大,勇冠三军,当下拍马挺枪,直取葛从周。战了数回合,葛从周佯装不敌,拨马便走。
邹务卿急忙追赶,看看将要追到,一枪便向葛从周后背刺出!说时迟那时快,葛从周在马上一闪身,邹务卿刺了个空,重心不稳,两马相交,被葛从周轻舒猿臂,一把活捉过去。
一番激战,朱瑄、朱瑾军大败,数万人被杀,几十员将领被俘,兄弟二人仅仅率数百人逃回郓州。
朱珍挥军追击,遂包围濮州。朱全忠(朱温)也亲率大军,进抵濮州城下。
濮州刺史朱裕令人在城楼上叫骂。朱全忠(朱温)大怒,环顾左右道:“哪位兄弟,帮俺把他射死?”
霍存道:“看我射来!”即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去,那人应声跌落城下。
朱全忠(朱温)厚赏霍存,又指着霍彦威,对霍存道:“你这儿子,不错!长大了!”
又对霍彦威道:“好小子,今年多大了?”
霍彦威道:“回大帅,俺今年十六了。”
朱全忠(朱温)道:“好好干,好好跟你爹学本事。本帅将来必定重用!”
朱瑄命其弟朱罕率马步军一万人,前来增援濮州。
朱全忠(朱温)得到情报,立即亲自率骑兵五千,星夜兼程,前去拦截,在范县遭遇。庞师古、徐怀玉、霍存、寇彦卿、刘扞等身先士卒,大破朱罕军。
兖州大将尹万荣,保着朱罕,落荒而逃,迎面正遇见梁将葛从周。
尹万荣对朱罕道:“大人先走!末将挡他一阵!”硬着头皮,来战葛从周。不数合,被葛从周生擒。
却说朱罕拨马便走,迎面又撞见一位大将,只见他身高八尺,披挂十分齐整:戴一顶紫金头盔,披一副黄金甲,穿一领蜂红袍,弯一张皂雕弓,背后插三十支狼牙箭,坐下骆驼大的黄骠马,使的是二丈长的霸王枪。恍忽天神下降,犹如陆地金刚。
原来正是邓天王。五年前,邓天王败给十三太保李存孝,李存孝要杀他,邓天王放声大哭。李存孝问他缘由。
邓天王说:“我只因有两件事不全,非常遗憾,故此大哭。我第一件,家有八十岁的老母,尚未尽孝;第二件,是我本事不全,师父不让下山,霸王枪略展一展,就被太保所擒。”
如今邓天王老母已经故去,已经给她老人家送了终;霸王枪的招数也已经学全,故此重新出山,前来投奔宣武军,正寻思着要拿一份见面礼献给朱全忠(朱温)。
“休伤我主!”朱罕部下大将刘矫,纵马杀出,举刀望邓天王头上砍来。
邓天王不慌不忙,一只手举起霸王枪挡住刘矫的刀,另一只手一把将刘矫活捉过来。
朱罕大惊,挺枪来刺,邓天王连枪都不用,当时头一偏,就躲了过去,再伸出猿臂,一把又将朱罕活捉,献给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朱温)。
朱全忠(朱温)大喜,问他姓名。邓天王心里想,除非我打败李存孝,否则不敢用原名,便道:“末将邓季筠!愿为大帅马前卒。”
朱全忠(朱温)遂命他帐下效力,不久即积累功劳,升为大将。
朱全忠(朱温)劝朱罕归降,不从,斩之。
朱珍围攻濮州,已经两个月了。
十月七日,终于攻破了一段城墙,梁兵遂得以进入濮州。濮州刺史朱裕狼狈逃奔郓州。
朱珍又进军郓州,在城外扎下大营,日日攻打。
朱裕修书一封给朱珍说:“郓州士兵士气低落,早晚必然失败。我打算投降,归顺宣武,今天晚上轮到我当班,三更时分,我会叫人打开西城门。速速进城,控制局面。”
朱珍大喜,当天晚上,亲自率五千士兵,埋伏在西城门外。到了三更时分,城门果然打开了。朱珍急忙挥军进入瓮城。
不料,身后的城门、瓮城门全部忽然关闭。一声号炮,城头上无数伏兵杀出,箭如雨下,又抛出大量石头。朱珍等数十人死战逃走,其余士兵,尽被杀死。
朱瑄趁胜大开城门,攻击梁军大寨。宣武军大乱,被杀万余人,其余皆溃散。
朱瑄趁机收复曹州,命部将郭词为刺史,驻守曹州。
朱珍与李唐宾,都是猛将,论勇敢,论智谋,以及权力、官位,都不相上下,互不服气。加上以前投奔黄巢时就已经产生矛盾,两人一直都心存芥蒂。
朱珍驻扎濮州,不时与朱瑄作战。时日已久,思念亲人,乃派人赴汴梁,将家眷接到濮州军中。
朱全忠(朱温)闻之,大怒,将私放朱珍家眷出城的守门官斩首,派人将朱珍家眷押回汴梁。命李唐宾暂时指挥军队。又派蒋玄晖前去濮州,欲将朱珍召回汴梁。
谋士敬翔劝道:“朱珍,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兵权。如果引起他的猜忌,可能激起事变。不如暂缓。若他二人争论,只能劝他和解。”
朱全忠(朱温)大悔,派人快马追回蒋玄晖。
朱珍闻之大惊。晚上,摆设酒宴,宴请所有将领。
李唐宾大恐,怕他有什么图谋,要害自己性命,连夜斩开城门,逃奔汴梁。
朱珍听说李唐宾跑了,也大惊失色,怕他到朱全忠(朱温)面前,添油加醋,陷害自己,也单人匹马跑回汴梁。
两人来到朱全忠(朱温)面前哭诉,互相指责。
朱全忠(朱温)爱他二将骁勇,都不怪罪,命他二人和解,命他们返回濮州,而自己率主力回汴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