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2/2页)
“姑娘,嫑害怕,这是例行公事。查清楚了,就什么都了了……是吧,目前社会混乱嘛。这,都是为了保护你呀……”
“呸!”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咋兴乱吐口水喃?不过没来头,我就喜欢你吐口水的样子。”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锈皮垮脸1说着,又流不兮兮2地伸出爪爪去拉郭夫人,“走吧,过去好好配合,盘查盘查……”
-------------------
1锈皮垮脸:不要脸面。2流不兮兮:调戏妇女的行为。
b:普通
“跑?跑哇!砍死你!”
陡然之间,“跛子”不跛了,“瞎子”眼睛睁开了。谁也没有料到,几个逃荒模样的客官,竟然是大西正县把总,派来的先遣人员。“跛子”、“瞎子”唰声抽出藏在口袋里面的大刀,分别跳到郭公子和谭木匠面前,将他们约束起来。土里土气的中年汉子,更是眼快手快。只见他身影一闪,就一把抓住冯水生领口,扬起大刀,厉声喝道:
“走!老老实实去撑船!”
昨天一大早,这几个先遣人员,潜入飞花渡两岸村子,四处找船。结果,船是找到了几只,但都破了。正当他们要去上河坝的时候,偶然发现郭公子三人,在渡口前面的树子侧边修船。于是悄悄看了半天。等郭公子他们收工以后,又亲自跑到船上去,仔仔细细察看核实后,方才离开。
今天天还没有亮,他们化妆来到渡口,躲在隐蔽处。直到接应时间差不多了,才走了出来。
对郭公子他们来说,虽然是三个对三个,但这是有心安待无心人。况且对方训练有素,手里又有真家伙,所以他们没法应对眼前这种突发情况。
明晃晃的大刀搁在脖子上,冯水生不得不去撑船。他拿起篙竿,使劲把船拉入水中,想起郭夫人还在棚子里面,便抬头说道:
“几位爷,没有什么说不好的,放了他们吧,撑船算我的。”
冯水生说的“他们”,当然是指郭公子和谭木匠。他明知要喊放人是不可能的,但他过意要说。而且,说话的时候,还把“几位爷”喊得格外大声。其目的,是想提醒棚子里面的郭夫人。一定注意,千万不要出来。
郭夫人隔棚子听见冯水生惊慌颤抖的说话声,伸起脖子一看,只见对岸立着许多军兵。这边河上,又有人提起大刀,逼着冯水生。对面路上,两个家伙扬起大刀,对着自己的相公和谭木匠。郭夫人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别说喊她不要出来,就是借她二十四个胆子,她也不敢出来。
“鬼话!走!”
冯水生被押着撑船去了,谭木匠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好汉,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想得美!”瞎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给老子放老实点!”
“我上有老下有小,就全以做个好事吧。”
郭公子也想获得对方痛情。但他求饶,并非安心要把冯水生丢下不管,而是想法脱身,去把郭夫人带起走。
“你这些话,老子听得多了。”刚才装跛子的那个家伙,把大刀拿在郭公子面前晃来晃去。“哪一个不说他上有老下有小呢?哄鬼是不?”
“真的,求求你吧,”郭公子说,“真的。”
“锤子才真的!船老板儿跑了怎么办?我到哪里去找人咹?不准动嚯!动,一刀砍死你!”
“跛子”话一出口,郭公子和谭木匠很快明白了,原来几个家伙都是军兵,他们不仅要拿两人要挟冯水生,还要预防冯水生反抗被杀,或者逃跑时,拿两人去做替补。
谭木匠心里道:一来就遇上军兵,运气太不好了。与其在这里拿命来开玩笑,没如突然反抗,趁早跑了稳当。现在面前只有两个拿刀人,硬拼,应该跑得脱。于是他假意咳嗽一声,暗示郭公子做好准备,谁知郭公子却一点没有反应。
当然,郭公子并非没动脑筋。他没有反应,是因为他放心不下郭夫人。
此刻,郭夫人还在棚子里面。棚子离渡口太近了,而且它位置没有生好。北边、东边紧靠溪河水道,西边虽然不远就是进村的大路,但被烂水坑分隔开来。水坑又宽又深,根本过不去(当初之所以要把棚子建在那里,就是图它几面无路,顾客行李才不至于遭棒客和小偷)。棚子旁边,是有几棵树子,但不成林,没有荒荒,无法藏身。
如果郭夫人一旦被军兵发现,肯定跑不脱。
郭公子想:如果夫人悄悄呆在棚子里面,相对而言,安全得多。要是两个男人突然跑了,她肯定要产生恐慌(因为郭公子最了解她的性格)。人一恐慌,脑袋瓜子容易短路。万一惊叫或者乱跑,后果自然不必说。再说这边一跑,也给冯水生增添极大麻烦。反正我们都是庶民百姓,既没有为非,也没有作歹。用船运载他们,已经对得起他们了,他们没有理由对我们下毒手呀。
谭木匠想:对岸那些军兵,一个个脸上生毛。看见生人,完全可能蛮不讲理。而且,这又不是没有先例。云三嫂她丈夫和公公,就吃了这个亏。如果我们跑了,郭夫人她人又不傻,不可能跟着乱跑。因为里面明明就有一堆麦杆,完全可以藏身。只要不出声响,军兵发现不了她。而冯水生呢,他是船工,军兵过河全都靠他,所以军兵不可能杀掉他。
眼看冯水生已经把船撑到了对岸去,但两人想法不一致。谭木匠一个人,自然不敢妄动。
首批军兵过河以后,郭公子满以为会放了他们。因为冯水生已经老老实实撑船了,再拿刀来要挟他们,已经没有必要。殊不知,两个拿刀军兵不仅没有放走他们,反而又跑来几个活跃分子,把他们紧紧围在中间。这样一来,郭公子和谭木匠骤然增加了十二分的危险。
就在郭公子和谭木匠吓得冷汗直冒的时候,偏偏有几个军兵,跑到棚子旁边去小便。郭夫人吓慌了,赶紧钻到麦杆里面去藏了起来。麦杆早已受潮霉变,一股股霉臭气熏人刺鼻,竟把郭夫人呛得不停地咳嗽起来。
郭夫人被发现了,军兵们立即跑去报告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
“什么?小妇人?”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肥头大儿,满脸横肉。一听说话,就知道不是个东西。“长得如何?”
“里面黑黢黢的,”其中一个军兵说,“没看清楚。”
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唰声把乌纱帽揭来递给侧边瘦子,说:“走,看看她究竟是哪里来的妖精哦。搞不好,是天上掉下的美人哩。”
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被军兵带到棚子里面一看。
“哟……”龟儿子猛然一惊,顿时欢喜起来。“日你的温伤……这么漂亮……”
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一见漂亮女人,立马就想到了侧边去:反正目前社会混乱,趁浑水打一虾笆,搞她几个民女也不会有人知道。唉,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知道了。“监守自盗”,传起出去,还以为是在造谣,未必就会有人相信。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呢?”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拖声拖气,假装斯文。“怎么不说话?你看外边,多舒服的,快点出来吧。”
郭夫人听见恶心的说话声,吓得尽往里面钻。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很不高兴,把手一挥,几个军兵立马就将郭夫人从麦杆里面拖了出来,约束在树子侧边。
“哈呀,居然还是个少妇哩。”
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就像几百辈子没有见过女人的样子。不仅用色迷迷的眼睛,把郭夫人上上下下看了又看,还拿鼻子在郭夫人身上闻来闻去。旁边军兵们斜起眼睛,完全看不起他太不要脸的动作。但他盯得郭夫人来,一点没有注意到大家都在鄙视他。
周围雅静起来,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很快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口水流来牵成长线,兽性似要发作。由于他过于出丑,不料就有军兵在旁边干咳起来,搞得他心里很不舒服。只好退后一步,连声嚷道:“走走走,弄起走,弄起走。给我弄起走,快点给我弄起走。”
当然,站在一边吞口水的几个军兵,也是早就不怀好意,很想占点便宜。听见吩咐,便一窝蜂冲上前去。扭住郭夫人,假意拖拉,乘机东摸西摸。隔得较远的也不甘后人,推的推,撞的撞,只想弄倒前面的人,自己重上去。
郭夫人遭遇非礼,被约束在不远处的郭公子,不顾一切大声吼了起来:“军爷,军爷,那是我家娘子,求求你们放了她吧,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呀……”
可恶的军兵们,装聋作哑,无论郭公子怎样哀求,就是不予理睬。身为丈夫,郭公子咽不了这口恶气。他硬着头皮,撑起身来,准备跑过去保护她。可他没跑几步,旁边军兵抡起刀背,砰砰砰砰在他身上重重的捶了几下。
“军爷唉……”郭公子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喊到,“求求你们吧,她有孕在身,你们做个好事吧。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军爷,她真是一个有孕在身的弱女子,谢谢你们放她一马吧。我给你们磕头吧。我给你们磕头吧。”谭木匠也为郭夫人求情,“你们无论如何要放过她呀……”
军兵们全当郭公子和谭木匠没在旁边,生拉硬扯把郭夫人拖到了大路这边来。郭公子忍着剧痛,拼命追过去,抱住郭夫人:
“……你们不能这样乱来呀,你们也有姐姐妹妹呀。军爷……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家娘子吧……呦喂,军爷唉……”
“唓,你家娘子?”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提着郭公子的一纂头发,恶狠狠地说道,“你还会说呢。”
“真的,我家娘子,她真是我家娘子。这位爷,她大着肚子,求求你放了她吧,求求你吧……呦喂,呦喂……”
“你家娘子,”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眼睛一瞪,“你拿证据来。”
“我可以作证,真是他娘子,就这前面,流沙堰的人。”谭木匠嗵声叩了个响头。“这位爷,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狗日的刁民,坟院里撒花椒——麻鬼是么?私藏妇女已经犯了王法,见了本官还敢狡辩。当着这么多人串通起来作伪证。”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暴跳如雷,厉声吼道,“给我打!给我打!”
罪该万死的军兵们,顿时就将郭公子和谭木匠压在地上,反扭双臂,将脑袋对着地上石头,反复碰撞。
郭公子和谭木匠很快就被碰得头破血流,瘫倒在地。
“姑娘,别害怕,这是例行公事,查清楚了,就什么都了了……是吧,目前社会混乱嘛。这,都是为了保护你呀……”
“呸!”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乱吐口水呢?不过没关系,我就喜欢你吐口水的样子。”身着鸂鶒官服的家伙,不顾脸面地说着,又伸出流氓似的手去拉郭夫人,“走吧,去好好配合,盘查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