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屈王庙 (第2/2页)
李春鞋也没穿就直冲过来,关心地问:“人怎么样?怎么弄的?”
“有人偷营!”张鲁一话音刚落,岩香忽然出手,就听到卡巴卡巴两声骨关节错位的声响。伴随着张鲁一因为钻心的酸痛爆发出两声嚎叫之后,他顿时觉得轻松下来,两只胳膊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张鲁一活动了一下手臂,觉得已经没什么大碍,想着夸岩香两句,却忽然想起林子里还躺着一位,于是赶紧拉起岩香就往林子里跑去。
营地里的其他人听说有人夜袭,于是各自跟上。尤其李春更是气血上涌,他是个暴脾气,容不得别人欺负自己身边的人,操起铁锹也追上来。
大家奔进林子的时候,那人似乎刚刚缓过来了,正靠在树上喘着粗气。就见一群人影气势汹汹地叫嚷着朝他这边来并迅速将他围住,很快好几束手电光打在他脸上,让他完全睁不开眼。他知道逃不掉,便干脆心一横干脆把眼睛闭上,
李春见这人穿着一身黄色的太极服,这种打扮除了那些哗众取宠的之外,大多不是练家子就是山里修行的隐士。看岁数应该是四十多岁的样子,面相并不凶恶,微胖的圆脸甚至让人感觉些许温和。虽然面容痛苦,面对这么些人,脸上到也没见到什么惧色。如果放在平时李春倒也佩服这汉子算得上是个人物,不过这一次他必须给张鲁一找回些公道。
李春看这男人也伤得不轻,瞧了瞧手里的铁锹,随即扔到一边,骂骂咧咧想上去踹那男人几脚。张鲁一与岩香赶紧拉住他。李春为人冲动,却也仗义,对方已是坐以待毙,没有任何必要下狠手,只是想出出气而已,既然有人拉也就作罢了。
岩香蹲下给男人检查了一下,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张鲁一:“鲁一锅,他比你伤得更重,右手指骨粉碎性骨折。如果不及时医治,这手就废了。”
“能治吗?”张鲁一想林子里没有什么好的医疗条件,就算岩香医术再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岩香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我们傣家人常年在山里跑,最常见的就是伤筋动骨和蛇虫叮咬,这一路上也采集了一些草药都在帐篷里,现在最好先把人搬回营地。”张鲁一听着有道理,嘱咐泰瑞和李春一人一边将那黄衣男人架起,走回营地。
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到营地。姬道玄早已回到篝火边,只是脚边多了三个被反绑的人,衣着与受伤的男人并无二致,看着就是一伙人。
受伤的男人看到地上的同伙,眼中飘过一丝悲凉。他傍晚远远观察时,发现姬道玄脚步刚劲有力,脚印却很浅,这明显就是个功夫高手,而张鲁一看上去就资质平平。于是他采取调虎离山的策略,将姬道玄引开,自己对张鲁一下手,照葫芦画瓢再次警告。原本以为这三个人也并非泛泛之辈,对付姬道玄也绰绰有余,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就这么被姬道玄轻易拿获。
李春对姬道玄有些愤懑,在他看来姬道玄是张鲁一的贴身保镖,却在关键时刻消失不见。现在看着地上三个人,大概也猜到姬道玄做了什么,反正张鲁一看着没什么大碍,也就不再跟姬道玄计较,只是告诫姬道玄,既然是保镖就该寸步不离,否则算什么狗屁保镖。
姬道玄并没有打理李春,只看向张鲁一:“这是你擒的?”气得李春在一边哇哇乱叫,质问到底听没听见自己说话。
张鲁一摇了摇头,拍了拍腰间的甩棍:“好在有它帮我挡了一拳。”姬道玄点点头,他已看到那男人手上的伤势,大致猜到是怎么个情况,于是淡淡地说:“没事就好。”
篝火边,岩香帮着男人矫正了骨折部位,用木棍固定好,在外面敷了厚厚一层草药并于用纱布包裹。整个过程其实无比痛苦,男人的脸上不停地抽搐,但硬是一声不吭。做完这一切,岩香拍了拍手上的药渣,站起身:“好了,过两个月就没事了。”
董跃森因为昨日里受了惊吓,今晚睡得沉,这时候才从帐篷里探出头问了几句。迷迷糊糊听说是有人劫营,立马惊醒。看张鲁一离这不远,叫过来询问了几句,说是人已经被抓了,这才放心,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副领队,怎么着也该一起调查一下袭击者。张鲁一跟董跃森说他毕竟受伤,该好好休息,这些事自己来完成,等有结果跟他说就行。董跃森想想也行,说起来人是别人抓的,自己也不好抢风头,于是说了声谢谢,就缩进帐篷里。
虽然抓了几个人,但不能保证不会有余党再来救人或者袭击,泰瑞和李春要继续在营地周围轮岗守夜,张鲁一准备连夜审问这些黄衣人,姬道玄则是贴身跟在身后。张鲁一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没看见瞿北野和季疯子,想着这两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智力障碍,出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出来就不出来吧。于是让其余人也各自回了帐篷休息。
被抓的黄衣人都被丢在在篝火边,受伤的男人扶着右手盘腿坐着,经过岩香的处理,他的手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张鲁一走到他身边坐下,顺手向篝火里丢了几块木材片。
“我没有绑着你,手也治了,完全可以趁着我们不注意逃出去。“张鲁一随意地说着,就像是在唠家常。
男人依旧没吭声,只是用眼睛看向一边依旧被绑着的三个同伴。张鲁一立刻会意:“啊,你是放心不下你的同伴。可是我有个疑问,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有资格担心别人?”
男人忽然咬着牙恨恨地低吼:“我们屈王观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亲人,要死也一起死。”
张鲁一心里一乐。他猜得没错,这男人就是个武夫,单纯直爽,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就这几句已经暴露了自己来自何方。张鲁一假装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看来你们屈王观的人倒也仗义,只不过我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的考察队。我这想破脑袋也没想通,我们这是哪里得罪你们了?”看着男人摇头,张鲁一继续装着一副疑惑不解地样子叹着气继续说,“那就是说我们没得罪过你们。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我们没得罪你们,而你们却来袭击我们,那是不是太不合江湖规矩了,你们屈王观就不仗义。”
男人刚想张嘴说什么,张鲁一伸手打断他不让他说,继续捂着脑袋做头疼状,让姬道玄帮着给反绑的三人都松了绑,接着说道:“不行,许你们不仁,我不能不义。我放你们走,我就不屑跟你们这几个不仁不义的小人搅和在一起。”其实张鲁一自打通过那封警告信就已经知道他们就是因为闯了所谓屈王观的禁地才被袭击,但这个禁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必须问清楚。
通过前面试探,他已经猜想这些人都是所谓屈王观中修行的人,山里修行的人很少与世俗接触,所以道德观常常非黑即白,对自我的评价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从这些黄衣人身上能看到残留着中国传统舍生取义的士人精神。张鲁一是学过历史的,他知道对付这种人软硬都不行,要想攻破他们的防线必须给予道德绑架,让他们心里自乱阵脚。虽然张鲁一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卑鄙,但现在必须要将科考进行下去,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男人捂着伤手,对着三个艰难起身的同伴耳语了几句,三人点头迅速离开,张鲁一倒也真的没有加以阻拦。男人目送着同伴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这才转身走到张鲁一面前。
“你不准备走吗?”张鲁一轻描淡写地问,故意带着些许鄙夷的神态。他心里早已料定男人会留下,但既然已经做戏就得做全套。
“我们的职责就是遵祖训守护禁地。他们是跟我过来的,事情与他们无关。屈汉文今天栽在你们手里,是能力不足,输得也不冤枉。屈王观历来义字当头,既然输了,我自当留下任由你们发落。”屈汉文说得不卑不亢。张鲁一很佩服到现在还有人拥有这种侠义情怀。中国士人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所谓侠之大者胸怀天下也是一个道理。这也是中华文化之所以能够经久不衰,绵绵不绝的原因。只是这种情怀早已被那些充满铜臭味的现代人视为迂腐,现在的江湖充满了口蜜腹剑的人术,早已失去了通达天下的开阔。
张鲁一摇了摇手,告诉屈汉文考察队不会考虑对他有所罪罚,他理解屈汉文也是遵照祖训行事,也无可厚非。只是他想屈王观把这片原始森林作为禁地,绝对不是为了生态环境保护,相信屈汉文的祖宗那时应该还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但如果知道前因后果,或许试着找到一个两全之策。
张鲁一表达了充分的善意,屈汉文虽然耿直却也感受到了他这份善意,眼前这个年轻人心地不坏,看上去值得信任。他扶着伤手望着半上的篝火踟蹰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做了一次深呼吸,盘腿坐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