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江春水 (第2/2页)
但是对于文人士大夫却不啻在头顶上悬挂了一口铡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他们对李煜的死深感惋惜,只是敢怒不敢言。
李煜之死这件可怕的事提醒人们别忘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别以为吟首诗填个词,舞文弄墨文绉绉地炫了一把,只是小事一桩,弄不好也有性命之忧。
李煜之死向文人士大夫明确传递了一个可怕的信息,要是心怀不满,想借文章说事的;不怕死,想以死相抗的,就是这么一个下场,死相会很难看。后世之人只会记住这点,而忘了别的。
李煜的死是中华文化的重大损失,对兴起于五代十国的“填词”文学体裁是个致命打击,熄灭了填词刚刚迸发不久的光芒。
死的绝不仅仅是李煜一个人这么简单,致使大宋立国初期的几十年间,填词沦落为文人士大夫茶余饭后玩弄的文字游戏,被视为“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比不上吟诗作赋的高雅。
但是,李煜也不是白白死去的,人们越是不能自由自在地填词,他的几首词在私下里传播得越广,尤其是这首虞美人词,当时就已被百姓熟记在心,他的词已深深植根在开封人的心底。
词是产生于唐末五代的一种文学体裁,很受文人墨客的喜爱。而自建国后就崇尚文人的宋代,文人的社会地位空前地提高,填词理应得到更广泛的推广和传播。
大宋定下了重文抑武,扩大开科取士的国策,人们都说文人的春天到来了,说得很对。但是唯独在一件事上春天真地没来,那就是填词。
不单春天没到,事实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文人士大夫吟诗作赋是他们的天性和本事,可是宋初的他们在对待填词上却谨小慎微、偷偷摸摸。文人士大夫每当想玩弄填词游戏时,总觉得身处凛冬之中,像荒野中遭遇暴风雪般那么压抑恐惧。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也没人说不许填词,真实原因是士大夫揣摩上面脸色得出的结论。特别是有了李煜的惨痛教训,没人敢公然对着干,没人敢再公开的填词,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从事。
新皇帝赐死李煜的胸狭量窄的所作所为,灭人国夺人妻害其身,让天下之人领教了这位皇帝的凶残狠辣和灼灼气熖。
原本这些文人士大夫在新皇帝登基后就收敛了许多,不敢像在太祖皇帝面前那样“放肆”,这时候就更是三缄其口、如履薄冰了,不敢多说一句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想一想都很可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格外留心。
在这样的高压态势下,除了闭上嘴少惹事,还能干什么?能干的只剩吃喝玩乐了。
他们很清楚,吃喝玩乐享受生活可不犯忌,尽可放心大胆地愉悦身心,因为这是基本国策,没人质疑。从来没人敢质疑,更没有人想质疑,毕竟追求生活舒适点儿,活得优雅点儿,是人类共同的愿望和追求。越是懂得享受,越是喜欢追欢取乐,皇上对这样的臣子就更放心。
就这样,填词在彷徨不安中纠结了二十多年,从李煜死后,极少有词流传世上并被人记住。
尽管填词要冒着很大风险,可是这种轻松活泼的文体又刺激得文人士大夫欲罢不能。于是他们相约三五至友躲进书房、深宅、小园,各填小词,相互品赏。
这样填出来的词,离不开花前月下、儿女情长,眼界穿透不了高墙,自然脱离不了西蜀婉约词派的窠臼。
事后还要将写在纸上的词烧毁,公开场合下说到填词更要矢口否认,美其名曰“自扫其迹”。等于说填词就像是做案,做案后要将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证据,以免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
另方面,也有市井村夫照着词牌填字,东拼西凑、生搬硬套,弄出些不伦不类、似乎是词又似乎是顺口溜的东西。
这是不是很奇怪、很荒唐?这样的窘境还要延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