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断肠人(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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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凉交界,铁门关。
凉州有三莽,黄龙、黑虎、鹿开山。
黄龙一出,如白虹贯日,不顾生死,电卷风驰。
昔日大蟒来袭,这位年仅十六岁的骑兵校尉便独自脱离大军,率八百散骑奔袭数百里,伺机袭扰大蟒军,此一战,斩首两千二百级,功冠全军。
三年后,已经当上黄龙骑偏将的龙吟山独自领军出关,五千黄龙骑尽出,六日急行一千五百里,直奔大蟒匈屠王庭,生擒匈屠王及其属官三百余人,此一战,破军俘虏共计三万,从此西凉之北再无大蟒王庭,五年之内再不敢进犯凉州。
由龙吟山率领的这支黄龙骑从不拘泥于古法,极善长途奔袭,历经十数年,由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八百散骑,成了现在的万人主力军。每次打仗时,不是冲在最前面,便是在孤军奔袭至敌军的大后方,杀人不少,自身也常常是十损其三。可西凉人却偏偏以进入这支每次征战都会大幅减员的骑军为荣,原因无他,哪个男儿不想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哪个男儿不想冲锋陷阵,成为英雄?
可今夜,这支昔日战功显赫的黄龙骑却像是进入了无人之境一般,无所事事。脱离大军二百里进了一座空无一人的铁门西关,一进城门,尽是尚有余温的尸体,再杀入内城,更是千疮百孔,本已习惯夜不闭户的关内百姓和客商都关上了大门,深怕遭受牵连。龙吟山只得分出大部分兵力守城,等待西凉大军的到来,自己则率领两千骑继续向前奔袭了百里。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里早已收拾妥当。昔日在大鸢声名显赫的铁门关如今已成了断壁残垣,八千余人整齐地跪在了街道两旁,争相叩首,迎接自己的到来。
龙吟山扶额抱怨道:“这算是打得哪门子仗,老子一枪没捅,竟然打完了?”
麻庙堂自然是不认识龙吟山的,不过放眼天下,敢直接把黄龙绣在军旗上的,也就只有黄龙骑了。
麻庙堂站起了身,走了过去,两边的将士听到了这沉重的步伐,赶紧停下了磕头,将脑袋贴在地上,冷汗直冒,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麻庙堂恭敬道:“这位小将,你们是黄龙骑的吧?这里交给你们了,忙完了以后就赶紧去荡寇关吧,我估计那边也应该搞定了!”说罢,麻庙堂抱拳,转身而去。
龙吟山自然也没见过麻庙堂,只是见这巨汉随手拿着的那一颗大锤,少说得有数百斤,感觉这人深不可测,便没有过多的言语。
可一旁的副将不乐意了,自己追随多年的黄龙骑将军,竟被一个不识相的夯货叫成小将,气愤的嚷道:“哎,背锤的,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黄龙骑将军龙吟山!”
“哦?”麻庙堂听了这话转过了身,放下了那颗大锤,瞬间在地上扬起了尘土,战马嘶鸣。
两边的将士还以为是拿锤的生气了,赶紧又拜了一次,齐声道:“参见龙将军!”
这八千人哪里是在拜龙将军,分明是被这个玩大锤的给镇住了魂,吓破了胆!
那名副将自然也感到了一股威慑力,不再有任何言语也不敢动弹。而麻庙堂呢,只是若无其事般地走到了那名副将的身旁,就在那名副将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了他挂在马鞍上的酒壶,随后便扬长而去。
但麻庙堂刚走了几步,又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好像有些冒然,还不忘回头答谢道:“多谢将军!”随后,拿起了博浪锤,俯下身来,一个蛤蟆跳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城关之上的火还未曾完全熄灭,一万余人动也不动,龙吟山和两千黄龙骑并不知道刚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八千败军亲眼见证,亲身经历的这场噩梦的细节究竟如何。在龙吟山的脑海中,似乎只留下了那颗大锤,还有那个玩锤的巨汉如同蛤蟆一般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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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荡寇关。
铁门东关五百里外的荡寇关,虽是个只屯兵五千的小关隘,可纵然只是个小关隘,却牢牢占据着铁门关与玉门关之间的咽喉要道。要想绕道,也不是不可以,两边各有小路可从城周围绕行而过,可若是绕城,则必在百里之外被险要的玉门关拦住去路。玉门关城防完备,各种机关密布,城墙厚实,若是强攻,必定久攻不下。久而久之,关内各地援军陆续赶来驰援玉门关,荡寇关内这支独属于荡寇门西北总堂的骑兵便足以袭扰从西凉来犯之敌的后路,令大军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被动局面。
这个仅由一个名为花断肠的年轻堂主统领的西北总堂,其实职责不过是在荡寇关一关之内而已。在这人人尚武,家家从军的大西北,江湖人士早已销声匿迹,便是有些能耐的,也都依附官府或是从军去了。
出身于葬剑谷的花断肠是葬剑谷谷主花留云的孙子,因过不惯葬剑谷与世无争的生活,所以便在多年前离开葬剑谷,云游四方去了。花断肠本想在江湖上好好历练一番,却在无意间见了荡寇门的招募贴。于是,他便选择了投身于只顾江湖事,不染庙堂风的荡寇门。
荡寇门素来是以功夫定职位的,数年前,适逢西北总堂的堂主告老还乡,这个空缺便落在了早已是五品盖世境的花断肠的头上。起初,这位初历江湖的年轻人本想着到大西北建功立业,能有一番作为,可来了以后才发现,这个地方安全得很,根本就是没有江湖的。
刚开始,一心想求个功名的他还会和手下数百人打个有来有回,可后来,这帮人自知不敌,便不再与他交手了。
守关的日子何其枯燥!位于铁门关和玉门关之间的荡寇关形同鸡肋,已有数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事了,有的只是一些家长里短,缺斤少两,鸡毛蒜皮的小事。终日无所事事的花断肠每日游荡在街头巷尾,早已过惯了平静的市井生活。
直到一个女子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一切。
那一年,两人在街头偶遇,一个是仗剑天涯,鲜衣怒马的少年,一个是偷出深闺,情窦初开的少女,突来的一场大雨让两人互生情愫。她说她叫:喜鹊,他说他叫:花断肠,可她说他这名字太伤感了。于是,她叫他:断郎,他叫她:鹊儿。后来,两人便开始交往了,他为了她掏空了积蓄,在城外建起了一座小楼,她为了他,不惜跟家里闹翻,独自住在了这座小楼中。
这座小楼装载了他俩太多美好的回忆:楼上焚香,楼下拾花,离楼探幽,进楼赏画,席上抚琴,檐下听雨,朝来观云,夜来侯月,高兴时酌酒,忧心时品茶。
没过多久,二人便私定终身。他曾说过非她不娶,否则天打雷劈,她也曾说过非他不嫁,除非山无棱,天地合。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世事难料,一连数月,他都不曾在小楼中见到那个妙曼的身影,他拼了命地找,可人海茫茫,她究竟在天涯?还是在海角?
当他再一次见她的时候,却已见她坐上了花马车,穿上了凤冠霞帔,只不过,她要嫁的不是他,而是右丞相赵如玉的儿子——赵青书。
她没有办法,她只是一介女流,又岂能违背父亲的意愿?她没有办法,对方的家族势力是如此地庞大。
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更何况对方是赵如玉的儿子!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并不是没想过大不了弃官不做,截了这门亲事,带上她一起远走天涯。可就在车帘打开的那一刻,她只是摇了摇头,泪眼婆娑,拔下那根二人定情的珠钗,丢给了他。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心里还有他,只是人不能这么自私,若是就此私奔,她身后的家族必将遭受牵连。
此生不如意,只能等来世,她不是没想过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只是下人及时发现,没能如愿。当她醒来的那一刻,她悟透了,爱本是自私的,可为了这个家,她只能把小爱放下,由着父亲将她这具没有了灵魂的躯体远嫁。
后来,他才知道,她根本不叫什么喜鹊,她其实叫做曹汐雀,即便是没有后来这场婚事,他俩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一个是仅仅把守一座小城关的堂主,一个却是掌管雍、武两州的永逸王曹镜的掌上明珠,二人本就是云泥之别,这一切只不过都是昨日的一场好梦罢了。
他爱上了酒,终日喝个烂醉如泥,在二人幽会的小楼里醉生梦死,在黑白颠倒中逐渐迷失了自我,斗牛、斗鸡、斗狗、斗蛐蛐,他都斗过,可唯独丧失了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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