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归凉人(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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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胡杨郡,连云城。
就在陈漠赴任的前夜,归凉人回到了凉州,不过这一切,还要从八百年前说起。
八百年前,武帝曹鸿飞开疆立国,在西域有幸结识了密教法王,便为其建起了这座天下无二的黑鹰寺,六十年前,桓帝曹焰在北征大蟒归来的途中被一光头所刺,朱雀、神鸢两门办事无能,并未将刺客捉拿归案,一律以失职论处,桓帝在弥留之际只留了四个字“征蟒灭佛”。
于是刚刚即位的孝武帝曹坤便乘着先皇大丧之际,大肆灭佛,天下寺庙尽毁,天下禅院尽焚,天下僧侣抵抗者杀,降者皆被充作奴隶,哪怕是有侥幸逃离者,也不敢再公然布道,躲在深山留起了长发,天下之人,谈佛色变,无不怜之,遂有:“天生孝武灭吾宗,弟子留发佛在胸。帝崩本非贫僧愿,舍我渡人寺空空。的诗文传颂民间。”
待建康三十九年孝武帝曹坤北征大蟒归来驾崩,曹铁在建康之变后接过了皇位,大赦天下,这寺庙香火才渐渐恢复,可毕竟天下之僧苦孝武帝日久,天下信佛之人又仅是少数,所以哪怕剩下了些许历尽磨难,侥幸偷生的僧人,也只是守着青灯古佛浑浑度日而已。
这座表面上看上去已有许久没人踏足的黑鹰寺,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仅仅只剩下了一座破败不堪的禅院,西凉人好武嗜杀,一向对佛法不屑一顾,为此,哪怕天下大赦,也并没有官家愿意出资重新修缮这座八百年前就已闻名天下的黑鹰寺。
可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越是盗匪猖獗之地。在原来的僧侣死的死,逃的逃之后,这座黑水禅院就成了马匪盗贼的大本营,寻常人家是万万不敢来这里的,连云城的衙役差使斗不过,便惊动了胡杨郡太守,可这帮盗贼马匪好像与官兵商量好了一般,每次大军压境,便人去院空,待大军回营没几天,便又出来祸害周围的行商过客。
传闻十数年前,来了个妖僧,这连云城的周围,便再也听不到盗贼马匪的声音了,只是偶有良家妇女失踪的事情上报衙门,衙门起初非常重视,派了数波人马也并未探察出任何端倪,到最后只能说是盗贼马匪和僧侣的阴气太重,厉鬼作祟带走了她们。家属便只好自认倒霉,不了了之。因为这十数年间,并没有任何人亲眼见过这个妖僧的真面目。
只是到了晚上,这破禅院的屋檐下便有一串串颅骨灯笼亮起,传说那灯用人皮包裹着,里面装着尸油,底下拴着骨铃,阴风阵阵吹,骨铃随风动,偶而还会有惨叫之声从地底传出,瘆人的很,然而一到了白天,一切便又完好如初,销声匿迹,只留下几盏白色的丧事灯笼在屋檐下轻轻地摇晃。
当然,凉州之地多豪杰,这十年间也不乏有胆大的好事之徒专门挑了晚上,跑去一探究竟,只不过一个个的都是刚刚挥手道别,后面就再也没回来过。
禅院之中立着的是密教法身像,却不似中原的佛祖观音那般慈眉善目,而是面目狰狞,似金刚怒目,法身像的漆面早已随着年岁脱落,但仍能看出些许刀刻斧凿还有箭矢洞穿的痕迹。密教法身像被当地的百姓唤作邪灵,官府为保一方平安,每年都请道士、法师和蛊婆连翻施法镇压,所以法身像被泼满了狗、鸡、牛、羊、马等各种动物的血,粘满了各种符咒、符印,也就常有乌鸦和秃鹰特意飞来光顾,大肆叼食着牛头、马面、羊头、驴蹄等各种祭品。
禅院的门已被层层符印给封上,但架不住凉州的风沙肆虐,每每都是贴的时候好好的,可一晚上又会被风沙吹破,反复试了几次,也就没人去理会了,只是这禅院之中还有一口枯井,深不见底,有个得道的法师说这邪灵就被镇压在底下,官府便差遣力士用一个未开口的磨盘封住了井口。
禅院之侧有一株四、五丈高的胡杨,这树上常常会挂上失踪之人的干尸,有人曾想将它连根砍去,却被村民阻止了,毕竟这邪灵作祟之事谁也说不清楚,未免伤及无辜,往往只是由死者家属将尸体取下,再到周围入殓,就地掩埋,所以这禅院的周围都是坟茔,盛夏之时,还常常能看见鬼火此起彼伏。只是最近不知是法师的符咒灵验了,还是那嗜血的邪灵到别处祸害人去了,这十数天来,树上并没有再出现人的干尸,周围也没有人把家人失踪的消息报至官府衙门,就好像这一切又归于平静。
夜深了,家家户户窗门紧闭,街上连个打更的人都没有,皓月当空,照得披着人皮的颅骨灯笼愈发清晰了。只见一袭黑袍从月下飘过,如同一只夜鸮,动作轻盈,不露半点声响。那黑袍人来到了井口边,隔空弄开了需要五、六个力士合力才能搬动的磨盘,跳入井中,却不忘在半空中将磨盘盖上。
如果说凉州的白天是西域都护府的,那么这凉州的夜晚便是黑水禅院的,准确的来说是西天老佛扬天笑的。
无人知晓,正是这位精通房中秘术和各种杀人术的黑袍僧人在六十年前刺杀了桓帝曹焰,而其中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自己的姐姐年老色衰,被桓帝打入了冷宫。
无人知晓,这口看似并不起眼的枯井底下,正是传说中的黑水禅院。但黑水禅院仅仅只是个名字罢了,与其说是供老僧入定,打坐参禅的禅院,倒不如说这是一座地下牢房,或者说这就是一座阴森恐怖的人间炼狱。
凉州的谍报头子韩康,带着他的侄子韩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除了折磨几个犯人以此为乐,便是对着各种刑具发呆。
黑水禅院的深处,是西天老佛扬天笑和他的弟子的住处,若无扬天笑的命令,无人能进,可哪怕是隔着一道道铁栏,闲来无事的韩獐却总能见到里面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在搔首弄姿:弯弯细细的柳叶眉;光光溜溜的桃花眼;娇娇滴滴的樱桃嘴;妖妖娆娆的狐媚脸;隐隐约约的美人峰;尖尖翘翘的白玉手;轻轻袅袅的杨柳腰;神神秘秘的石榴裙里不知夹杂着何物?风风韵韵的声音却能把人的魂魄给勾走。
狱卒兴奋地喊道:“法王回来了!”
那声音在狭窄悠长,九曲十八弯的黑水禅院里回荡,瞌睡的狱卒梳好了散乱的头发;押送的狱卒关上了牢房的大门;审问的狱卒盖紧了温热的酒壶;索贿的狱卒塞回了收缴的金银;行刑的狱卒收起了凌迟的小刀;抬尸的狱卒放下了简陋的草席,一声声,一个个,一列列,黑压压都赶到了黑水禅院的中心地带,等候西天老佛的差遣。
黑水禅院深处的弟子们也都闻声而至,只不过方式略有不同,一个形似壁虎,攀岩着墙壁,一个形似猿猴,倒立着行走双手在地,双脚在上,一个形似蛤蟆,俯身一跃数丈,一个步履如拓印,竟能在地上踏出深达三寸的地陷,一个形似老鹰,竟是直接飞了过来!只不过无论哪种行走都符合一个字“快”,但都比不过那个身形丰腴的女子,只见她步态轻盈,飘忽如鬼魅。
韩康端坐在椅子上,擦了擦有些污渍的官靴,韩彰却盯着那步态轻盈的女弟子,丝毫不掩饰自己写在脸上的色心,露出坏坏的笑。
一步一步的脚印,与渗漏的地下水声一唱一和,从黑暗中传来。
从南州永乐王府到凉州黑水禅院,这一行足足万里有余,十多天的长途跋涉显然是有些耗费精力,扬天笑已从一个虬髯中年人成了一个苍髯老人!
西天老佛扬天笑双手合十,朝着韩康恭敬道:“韩大人别来无恙啊!”
韩康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道:“等了几日,终于等到法王归来,不知此番法王去南州有何好消息带回来?”
扬天笑说道:“永乐王已知晓我们的意图,约我等于十月初八会猎太平城下,劳烦韩大人早些告知唐刺史和宋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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