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截粮人 (第2/2页)
忽然,迎面袭来的一股肃杀之气,让整个村落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刀也劈不开,剑也刺不透。远处的山上传来了几声猿啼,让凄凉的夜色看上去更深沉了。
圆月之下,一个花袍人怀抱着玉琵琶,轻移莲步朝村口走来。走近了,才知那人是个极美的女子,散落的月光洒在了她的凤髻上,珠翠点点,愈发显得迷人了,一袭花袍随风而动,凹凸尽显,天生媚骨,袅袅婷婷,活色生香,只是一块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大半脸庞,看不清楚这美人的全貌,就像今夜的星辰深邃而又神秘。
士卒们纷纷揉了揉眼睛,咬破了手指,才发现眼前的这一切不是梦境。
卫队长正欲上前询问,却见那女子十指纤纤拨动冰弦,声音极尽温柔婉转,如深闺私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卫队长就已被迷得神魂颠倒。
众人只觉得耳鸣目眩,昏昏欲睡,唯窦疆瞧出了端倪,赶紧下令道:“快撕下衣襟塞住自己的耳朵!”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群匹夫糙汉此时已神志全失,沉溺在琵琶曲中,纷纷放下了长枪,如同青楼里的女子一般,媚态百出,双手做出宽衣解带状。
广陵一弄,断人肠。
窦疆怒起,问道:“你是琴圣苏延年什么人?”
没等那花袍女子回话,一杆冰冷的长枪已朝着她迎面直刺来。
一点寒芒先到,那花袍女子看上去躲了,怀抱着玉琵琶遮住了半张花颜,眼里尽是娇羞,可又没躲,只是站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可枪头却没能刺进那花袍女子的胸膛,反倒是连着窦疆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窦疆自知不敌,一个鲤鱼打挺,想回村里搬救兵,可花袍女子哪能令他得偿所愿?还未奔走几步,那女子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窦疆提气,抬脚跺地,腰一扭,一招横扫千军朝着花袍女子打去。
若说这刚才的第一枪仅是稍作试探,不过是如同军伍之中的十品武夫凭借着自身的蛮力挑衅一番,那么现在这一枪则是足有九品拔山境的千钧之力,不要说伤人性命,便是十围的巨树也该被拦腰斩断了!
可事实却是如此凌厉的致命一枪却不敌那花袍女子的五根琴弦。
广陵二弄,费思量。
琴声突变,如子夜鬼哭,极尽凄惨,那枪还未到,枪头和枪杆便已在这一弄的威势之下四分五裂,窦疆的双臂似乎被两道龙卷般的漩涡给吸了进去,铜制的护腕连同袖子被撕得粉碎,双臂顿时变得血肉模糊,顷刻间,凄厉的惨叫充斥着整个山谷。
这惨叫如同集结号一般,值守的重明禁军纷纷赶了过来,人越聚越多,却不见有一个民夫起身前来帮忙,只可惜,他们不是假装睡得死,而是被迷翻了。
只见那花袍女子嫣然一笑,跃至村口的枯树上,双手快速弹挑。
广陵三弄,意难忘。
双方不过相差二十步而已,不要说骑兵,便是拿长枪远远地抛去,也能随手取了那花袍女子的性命,千余还未被迷翻的重明禁军提着刀枪,不顾性命地纷至沓来,可都止步在了十步之内。
分、钩、擦、刷,如一阵无情的疾风骤雨打在平静的湖面上,搓、吟、推、画,如一只冷酷的冰晶凤凰在风中翻涌。见之者在枫叶流丹中为之倾倒;听之者在五迷三道中肝胆俱裂;闻之者在如梦似幻中七窍流血。玉琵琶本是件不可多得的高雅乐器,可在花袍女子的手中却成了杀人的凶器。正如曲谱的最后一句:
烽烟尽处,两茫茫。
高山不语,静水流深,曲终人散场,那花袍女子如同落叶一般飘下,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村子,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村落此时像失去了心神的行尸走肉一般,一片死寂。
她究竟是谁?只可惜她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或者说,她本就不会说话。她的一颦一笑兼具着铁水的炽热和冰泉的冷冽,就好像她只是为了杀人而来,月朦胧,雾也朦胧,一切都随着她的飘香的花袍一起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村口的窦疆双眼圆睁,还在风中伫立着,死而不倒。这也许是今夜唯一一个没有被那花袍女子所迷倒的男人了!就在临死前,他的眼里还闪过了他夫人的倩影,贤良淑德,温婉端庄,只不过,按照临走时的约定,她就要归大将军了。二十年前,大将军的那句在战场上常说的名言此时此刻仿佛依然回荡在山谷之中:君且安心死,汝妻我养之。
一炷香后,数百黑衣人来袭,可他们要做的事情已经被人做完了,只得悻悻而归。
又过了一个时辰,运粮车队在惊慌失措中重新启程,可押送他们的却不再是原来的重明禁军了。运粮人的命运从此刻起开始变得殊途同归,只不过,此行的目的地将不再是永昌王府,也许是西天,也许是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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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鸢朝,京州,太平城。
一连十日,京州再也没收到赈灾粮队的任何消息,这令朱雀门门主执笔太监魏辅国惴惴不安,于是乎,他派出了数队人马前往查探。
又五日,探马回报,不仅是负责押送赈灾粮的胡清廉、窦疆、一万车夫及五千重明禁军,就连三十万石赈灾粮也形同人间蒸发一样,不见半点踪影。
收到消息的魏辅国拍案而起,这一怒,整个太平城都要抖上三抖,便是千金难求的龙顶春雨也压制不住魏辅国的满腔怒火,魏辅国摔碎了茶杯,大怒道:“查,给咱家彻查到底,再查不到就别回来了!”
“是!”
领命的正是素以侦查而闻名于世的朱雀门九大千户之一的铁面阎罗——赵千钧。
魏辅国掐指一算,瞪了赵千钧一眼,道:“十日,最多十日,十日之后,单凭我们朱雀门的势力,这消息恐怕是压不住了,若是圣上知道了,怪罪到咱家头上,咱家领罪之日,便是你脑袋搬家之时!”
赵千钧抱拳道:“门主请放心,小人的命是门主救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自当效命,更何况此案事关重大,事关我朱雀门荣辱,小人必定全命以赴!”
魏辅国又捧起了一个茶杯,递给了赵千钧,说道:“知道就好,去吧!”
赵千钧双手接过茶杯,却像是手捧着千斤之鼎,诚惶诚恐地领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