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魂断莫逆金兰 (第2/2页)
“我若不去呢?”
“你若不来,韩尚景必死!”
“威胁我?”
“这不叫威胁,这是盛情邀请。”
“你觉得我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会怕死?”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就不怕你所爱的人陪着你一起死吗?想想……那柳家家主,柳家小千金,还有你的好兄弟韩尚景,啧啧啧一个个和你的爹娘一样死无全尸,那会是何其悲壮宏伟的场景啊!”
“你!”
“别以为你的身后还有什么四大仙门,他们现在都是程家主手下的丧家之犬,为了救你一条贱命,可真是损了所有的灵力啊,啧啧啧!就凭他们现在的能力,尚不及程家主一成的功力,一群鼠辈,怎么和我们斗?”
罗阴沉默不语,他在惭愧,他觉得自己此刻就该被人千刀万剐,为了救自己一个废人,牵累了四大仙门,这难道还不该死吗?
韩尚景大婚在即,这段日子千万不能让柳府出现任何岔子,更不能拿韩尚景的命来冒险,就在他灵魂不安的深处,幻想着阿茗和韩尚景百般恩爱情深的样子,他不忍心打碎这美好的未来。
姓姚的摆着手大步离开,将整片逍遥林糟蹋成凄凉的荒地坟场,回过头奸诈阴险一笑,提醒罗阴:“韩尚景此去二龙山,必要经过莫逆道,至于这杯生死酒到底由谁来饮,还请罗公子考虑清楚。”
这很明显是程贼布下的局,他在用韩尚景的命威胁罗阴,罗阴早就看破了其中的阴谋,可是,这莫逆道,他必须去,这金兰桥,他必须过。
程贼要的是他罗阴的命,不能再让柳家的门第为保他一个废人而枉死,更不能让阿茗还没成亲就没了夫君。
这陷阱,他跳得心甘情愿。
寂寞的笑容里,流露出多少云淡风轻的往事,愁绪和孤独在他的嘴角瞬间凝固,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然笑意,透着寒冰般让人心碎却又触动人心的凛冽之意。
他这一笑,是赴死前的坦然,轻声伴着风,说:“我死了,就再也没有这么多事儿了。”
生怕把四大仙门牵扯进来,所以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就在韩尚景出行的当天,他提前离开了柳府,独自行至莫逆道的金兰桥边。
悬崖两侧,是由破木板搭成的金兰桥架连着,一边是罗阴一人,一个瞎子,拄着竹杖抵挡着对面的千军万马。
“你们费尽心思用韩尚景的命将我骗来,可真是劳苦各位了,罗阴区区一条贱命,还不值得各位大费周章。”
程瑞引着马站在悬崖一侧,鄙夷看着远处的瞎子,唏嘘不已:“罗公子!说哪里话!你的命要是不值钱,那全天下可就没有谁的命敢说金贵二字了!”
罗阴侧着耳朵倾听一旁的风声,狡黠坏说:“程家主谬赞,这条贱命还要劳烦程家主亲自来取,可这是折煞我罗阴了。”
程瑞给身后的程孟道打了一个手势,程孟道心领神会,端出盘中酒盏,盘子上摆着两个白玉小瓷杯,里面盛满了烈酒。
一杯递给了父亲程瑞,而另一杯,静静等着罗阴亲自来取。
程孟道端着盘子上的酒杯,露出狡诈的神色,朝着对面高呼道:“罗公子不过来喝一杯?”
“喝一杯?”罗阴畅快答应道:“行啊,就当是赴刑场前的上路酒。”
反正罗阴没了任何法力,对于死亡他早就无所畏惧,还有什么是比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死在知己眼前还可怕的呢?现在的他不仅不惧怕死亡,反倒是更加憧憬死亡,憧憬着下去和阿爹阿娘团聚。
罗阴扶着桥边光秃秃的锁链晃晃悠悠走至了半桥,而他的脚下,就是万丈悬崖……
这是一处地势险要的峡谷,涧底隐隐约约能听到湍流急促的水声,可是云雾缭绕之下空空幽幽,深不可测,若是稍有不慎一脚踩空,那便是跌入谷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罗沐阳!”
罗阴走至桥中间,身后踏然而来一对庞大的人马,望见罗阴此刻的绝境,在场的所有人皆为他捏了一把汗。
“清源君?”
罗阴听到韩尚景久违的呼唤,颤颤巍巍回过头去,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罗沐阳!你回来!别过去!”
韩尚景坐在马背上,恍然看见罗阴凌空万丈悬崖,现在的他简直太渺小太虚弱了,就是被峡谷中的风稍微一吹都有可能覆辙而下。
罗阴,犹豫了。
“罗公子,想清楚了……这杯酒,到底由谁来饮?”对面传来一句警告,就像是毒蛇吐出的舌芯子,冰凉了罗阴的心。
罗阴冷笑道:“清源君,回不去了……”
“罗沐阳!你想想阿茗!想想我!你说过要看着我们成亲!看着你的小侄子出世的!”
“对不起……我食言了,现在,我愿意接受粉身碎骨的惩罚。”他泣不成歌:“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罗沐阳!你别找死!那可是你答应我的!那是你答应我的!”
韩尚景下了马一步步靠近罗阴,试图要抓住他的手,此刻,金兰桥却晃动得愈来愈剧烈,罗阴预感到对面虎视眈眈下的危险,他知晓韩尚景这是在找死!
罗阴试图挣脱韩尚景的手,朝着他愤恨痛骂道:“韩尚景你别过来!你给我记住了!这掌门的位子,你就给我回去安安心心坐着,前面的垃圾,我帮你处理,前面的陷阱,我给你铺平!这是我答应你的,我必须做到!”
韩尚景却死死不愿松手,对罗阴撕心裂肺喊着:“可是你也说过你要好好活着的!这也是你说的!”
程姚两家,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着悬崖当空二人渡桥挣扎。
“父亲……一举两得!”程孟道见白玉墨珏两兄弟已然成了一根藤条上的蚂蚱,侧过身对着父亲打起了小算盘。
“既然都想死,那就成全你们,动手!”
“我就不信了,这还弄不死你?”
罗阴灵敏探得程孟道拔剑出鞘的声音,这刺骨的寒冰越来越近,杀意四起,他没办法,可他必须要让韩尚景活下来,一把推开了他,展开双臂将韩尚景护在自己瘦弱的身躯背后,忿怒骂道:“程贼!你要杀我,命拿去便是!为什么不在逍遥泉下杀了我?为什么还要牵累无辜!”
“我们骗你过来,是要让柳家的所有亲眷门生,亲眼目睹你!罗阴!葬身悬崖!粉身碎骨!”
手起刀落,程孟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坚决果断着将锁链砍断,一座桥轰然倒塌。
罗阴趁着韩尚景还在恍惚迷茫的瞬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推至桥外悬崖壁石之上,自己却因为一个没抓稳,扑空了锁链,任凭瘦削的身躯凌空落下。
青山峭壁,碧岫堆云,他的笑容惨淡,仿佛血淋淋的伤口一般,带着滴血的痛楚,又犹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割在所有旁观者的心上。此刻,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泯然于悬崖之下,同罗阴的泪水一般,跌落尘埃。
“罗阴!!!!”等到韩尚景醒过神,连滚带爬朝看悬崖底端,白茫茫一片迷雾覆盖在峡谷之间,早就没了罗阴的影子,他再也无法逞强下去,心里的防线在此刻彻底崩溃,放眼四望,纵目茫茫,再无人知我。
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强迫自己去笑,悲极生乐,嘴唇止不住颤抖,郁郁乎乎伴着泪水抖落下寥寥几字:“……傻子,不会飞的,是你啊……”
“听说莫逆道上那座金兰桥塌了!”
“真有此事啊?那可有伤亡?”
“伤倒是没有,就是死了一个瞎子罢了。”
“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瞎子,名叫罗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