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番外篇 (第2/2页)
我的爸爸做了很多我喜欢吃的东西。
那慈爱的笑容,在那几乎瘦的皮包骨头的脸上,显得分外可怕。
那天晚上,我打电话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却没有注意到,我的爸爸,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炙热和怨毒。
我的长相,严格来说,其实并不像爸爸妈妈任何一个人。
用我妈妈的话来说,我长得很像年轻时的姥爷。
我姥爷在年轻时候,是十里八乡里有名的美男。
在那个年代,学问深,有铁饭碗,又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几乎是年轻女孩的梦中情郎。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狠狠的打我的脑袋,我自问,这么多年来,没有一点是对不起家里人的。
我成绩好,性格开朗,是老师眼里,值得炫耀的乖学生。
在家里,我也是个几乎包揽了家务活的人,是邻居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钝器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我身上,我感觉到了喉咙里都喂了血腥味,也感觉到了眼前的视线逐渐变黑。
那时我的眼神,应该是平静的吧。
若问我想没想过反抗。
那自然是想过的。
我接触过的良好教育里,永远只能看到父母的无私奉献,以及孩子汲取父母的养分茁壮成长。
可我觉得,父母也应该自私一点,不要为了后代,把自己的梦想都丢掉了,变成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我的爸妈,就应该是站在云端俯瞰大地的巨人,而不是被现实压垮脊梁,放弃自己的爱好,为了我委曲求全的模样。
然而在这个家庭里,我好像是个拖后腿的累赘。
我总觉得,做孩子的,不应该去伤父母的心。
说我软弱也好,说我胆小也罢,可事实就是这样。
我想成为我姥姥姥爷那样霁月风光的人。
为了这个,就算我的父亲打我,打完又假惺惺的道歉,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在人世间,谁能保证自己的一辈子,就永远都是顺风顺水的样子。
与我交好的朋友也是有过的,他说我心理扭曲,说我是个受虐狂,同样也是个没有同理心的疯子,在说完这些话以后,我们就绝交了。
应该是这样的吧。
毕竟我也没见过别人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我只要努力学习,跳出去,走出去,走到比当初的爸妈还要高的高度,或许我就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了。
钝器打在身上的感觉,很疼,但是,我又感觉到了久违的解脱。
毕竟,维持一个完美的人设,真的很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和我妈尖锐凄厉的叫声。
那时的我,应该是狼狈的吧。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旁边坐着红着眼睛的妈妈,她像是哭了很久一样,眼睛都是肿的。
我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是我发现,我好像说不出话了。
就像是对这个生我养我的妈妈彻底失望了一样。
那是的我无比的怀念姥姥姥爷还活着的时候,怀念那一盅冬瓜汤。
再后来的生活,我记不清了。
但是我记得一件事,我的爸爸消失了,而我去了一个新的学校,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我发现了一个很可悲的事情。
我好像与他们格格不入,就像是被关在门外的可怜虫,每次想找点什么话题,总会被他们忽略,甚至笑嘻嘻的把我局促的样子,当做笑话一般,大声的说出我的窘迫。
也就是在那时候起,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的过去,好像并不像自己幻想的那样,相反,这个真相很是血淋淋。
从那时起,我多了对过去的恐惧。
开始变得畏畏缩缩,开始害怕得罪别人,开始不愿意自信的介绍自己的家庭。
那会儿我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
『童年的不幸,要用一生来治愈。』
可我的童年很幸福,不幸的是我的青春。
那我又该怎么走出这个闭环呢?
兴许是我的闷葫芦属性,让这群无所事事的人觉得有趣了,他们甚至开始用一些小动作,来试探我,并用我的反应做了赌局,玩的不亦乐乎。
或许我也是存了惩罚自己的心思,就漠视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直到一天,我在球场上看书,被疾驰而来的足球打中了眼睛。
我运气很好,有眼镜拦着,并没有伤到眼球,只是眼眶擦破了点皮。
从那时起,我第一次见到了王东来。
也见到了王东来的爸爸。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意识到,或许我的家庭,从一开始就是充满了问题的。
那时的我充满了恐慌。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件事。
我的妈妈也来了,她看起来更老了,斑白已经爬上了她的双鬓,记忆里那个优雅端庄的妈妈,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从那时起,我突然觉得,活着好像并没有那么有意思。
没有人教过我,遇到挫折了该怎么做。
也没人告诉过我,正常的家庭,是一种什么样的氛围。
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那样,来的猝不及防。
后来我跟王东来这个人,不打不相识了。
我这么个匍匐在淤泥里暗自腐烂的家伙,也能碰到愿意拉我一把的太阳。
王东来很开朗,也很吃得开,他游走在各种各样的小群体里,每个人他都能说上话,每个人都能跟他谈笑风生,几乎整所学校里的学校,有一大半都知道王东来这个人。
他帮我掀翻过那些人无聊的赌局,带我去找过场子,也告诉我被欺负了别想着忍受,而是要想办法打回去。
用那时兴起的词,就是白月光。
再后来,在我习惯了身边有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好朋友后,一场车祸,又让一切回到了原点。
直到后来,大学毕业了,去上班了,再到最后坐在天台上,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的一生,是不是就像那些小说家笔下的故事那样,充满了可笑的戏剧性。
或许我就是传说中命硬的扫把星。
是父母的累赘,是个不会与人相处的傻子,像个野草一样顽强生长,却顶飞了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石块。
这一切,都像是个荒诞的木偶戏。
而我啊,就是那个,被命运牵起来的木偶。
最后的最后,我选择了纵身一跃。
如果我的一生都是错误的,那么为什么不在该终止的时候终止呢。
可是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袭来。
我听到了新的声音。
看到了新的人。
来到了新的世界。
一个没有我失败记录的新世界。
或许我也是想活的吧,在看到那个一脸焦急的少年时,我的心底却越来越平静了。
既然这个世界没有我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去,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