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镇北王北归 (第2/2页)
谢长柳摸上了自己的腰间,随后扯出一张被叠得整整齐齐四角都给折了进去,一个四四方方的方块的银票。
“我还有点闲钱傍身,王爷若不弃,拿去用,便当做是我替厚朴出的那一份吧。”
镇北王接过,他看着被叠得严实的不像是银票的物件,先前的悲痛一扫而空,心中暗笑他还有此童趣,就是银票都不放过。
谢长柳不怕镇北王笑话,解释说:“折着玩儿的,小时候找娘要钱花,爹爹定是不许我的,于是我就叠成这么小,然后放在身上带出去,我爹就不会发现我找我娘要钱花了。”
多年过去了,可习惯却落下了。
镇北王取笑他,“你娘给你钱,一次就给这么多?”
一次就给一百两的银票,这样的母亲可不多见,然而谢长柳却没有长成不学无术的纨绔,想来是他父亲及时掰得正。
谢遥一生正直,若是教在他手里,谢长柳约莫就是第二个谢遥了。
想起往年的趣事儿,谢长柳也跟着笑。“也不是每次都给这么多,我那时候才去东宫,我娘以为我在东宫过的不好,要使钱去打发,于是就塞我些银票。”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在他爹娘上诠释的淋漓尽致。
镇北王也深有感悟,不免感叹一句:
“父母爱子,当是如此。”
谢长柳瞥向那一直将余光都落在秦问礼身上的镇北王,附和:“是啊,父母爱子,王爷也一样。”
“本王或许不是个好父亲,可却是个好臣民,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君主,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可这也就是镇北王,让谢长柳无法反驳。
镇北王一生都在为了大梁,他的的确确无愧于谁。
两人站了会儿,镇北王忽然出声,再度询问起谢长柳,当初他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像是诚邀他,不会使人有一分勉强。
“我再问你一次。”
“你愿意跟我去关外吗?”
他直视谢长柳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里寻到答案。
“汴京,遍地的虎狼,而太子即将登上大宝,你是愿意留在太子的身边做你的权臣心腹,还是跟我去看大漠孤烟?”
禄安王起事,宫变的发生,谢长柳站在了太子身边,他知道,谢长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东宫太子,对陛下也并无几分真心。
谢长柳是东宫的伴读,一开始是,现在也没变,他从多年前就站在了太子身边,就是兜兜转转,时过境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而如今啊,元氏衰亡,谢长柳报了家仇,太子已经不再是受到帝王掣肘的储君,也不知,如今的一切谢长柳又有几分是满意的。可,邱频的死,元崧的离开,似乎是一切都结束了,却又不曾结束。
他钦慕谢长柳的洒脱,又可怜他汲汲营营的一生,也欣赏他的才识,可,这样一个人,却谁都留不住。
他有种预感,谢长柳是那即将飘零的风,任谁都抓不住。
他初见时,便差点露了馅,他用自己习惯了一辈子的刚毅,打造了一个完美的自己。
他这一生,从没有如此想要得到一个人,想要带他逃离尘世的恩怨,想要带他去跟自己塞上踏马,大漠追月,想要带他去看看自己生活的地方,带他……认识自己金戈铁马的人生。
可,他更明白,谢长柳不属于谁,他只属于他自己,他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从不会参与谁的人生,他只会活在自己的人生里。
可,这让他对谢长柳生出一股怜悯,他清零零的一个人,仿佛游走在世俗之外,不知爱谁,也不知谁爱他。
他想要带他走,想要让他活得更好,更加,无拘无束,潇洒恣意。
他向谢长柳伸出了手,眼里是期待,是平等的敬意。
他再也装不出谢长柳眼里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铁面杀神。
然,谢长柳却笑着回绝了他。
他把伸出手,却是在即将触碰到他手心之时,松开手,落下一物。
他说:“这是鸢尾花的种子,大漠没有的风景。我不是鹰鸟,我不能展翅高飞,我栖息在汴京,便再也飞不走了。”
他这一生,兜兜转转都在汴京,生在此地,就是归去也在此处,他不是没想过离开这个束缚了自己一生坎坷的地方,可是,他走不了。
家仇得报,他并没有如愿的揭开他身上的枷锁,他解不开了。
枷锁在无形的禁锢着他,他离不开汴京,更离不开,汴京的人。
他是自愿的,因为,他有走不掉的原因。
他爱秦煦,爱到,禁锢自己的人生。
他把元崧带给他的鸢尾花的种子给了镇北王,本来,这种子他原本想着自己种下的,种在东宫也好,种在汴京的某一个小地方也好,可是他只有一颗种子,他舍不得随随便便的就埋在土里,他更怕种不活,于是一直没有行动,而在镇北王说让自己跟他走的时候,他忽然间豁然开朗,他知道为何自己会由这么多的顾虑了,因为,他缺少镇北王的勇气。
因为有可能种不活鸢尾,所以他一直不敢种下。
他想,自己面对的不是种下的鸢尾,而是不能成活的鸢尾,就像是,他苦心经营的一生,最后什么都没有。
而把鸢尾种子交给镇北王,他想,或许,这已经是自己的回答。
“你把它带走,如果能种活,那关外定然也是最美的地方。”
元崧说过,鸢尾花开遍野,那定然是世间最意想不到的美景。
而他要去赴离川鸢尾的约,自己也有他未走完的路,从此与这些故人,不再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