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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珍裂 (第2/2页)

乾坤鼻翼微张,脸上涌出难以言表的阴沉之色,道:“文福素来恭维,实是小人!传朕谕旨将文福革职查办,没收一切家产,命额尔敦、玉琦、扎兰淳严守京中各个隘口,不允放出一人!”

庆贵亲王再一福身,拱手道:“与皇子过密之人,还有太傅张舜、礼部尚书右侍郎石岫、两广总督鄂冲尔、两江巡抚郭万里、江苏布政使望奎、陕西将军鄂琳、湖北总督顾长明、抚远将军徐宝琛等不下数百人。”

乾坤抬眉一挑,冷笑道:“还真不少!等先处置了他,朕再一个个清算!”

一时暖阁里寂静无声,唯能听见人呼吸和心跳的怦怦声音,天子之怒,威震四海,无论如何嚣张狂妄,也无不肃然畏惧。

乾坤的神色渐渐舒缓了下来,沉吟半晌,道:“庆贵亲王传朕谕旨,谦皇子革去黄带子、玉牒除名,由宗人府开除,勒令皇子之妻索绰罗氏、之妾那拉氏休回母家,如若不从,赐索绰罗氏、那拉氏自尽。”

庆贵亲王微微颔首,转身便下去拟旨,玉瑸低眉垂首,一脸云淡风轻,道:“仁帝崩逝,索绰罗氏一族便眼热皇位,常与谦皇子为伍,处处散播皇上谣言,指责皇上施政策略,如此忤逆谋乱之辈必清肃到底。”

乾坤眼神精光一闪,他迟疑了片刻,沉吟道:“当年仁帝在时,索绰罗一族也算大姓,她的祖父竟腆脸求仁帝将孙女嫁与皇室,可见索绰罗氏狼子野心,心术不正。”

昼郡王颔首一笑,道:“索绰罗一族如此罔顾皇恩,从前谦皇子岳丈托合其、叔丈托音其便恶意诋毁皇上,言皇上猾柔刻薄,无御极之相,奴才之见下谕清查索绰罗氏一族!”

珍贵妃乘着描花刻柳步辇,不顾雪后路滑一步一走,垂泪道:“怎么会这样?皇上这是要断了往日恩情?”

丁玉海、翠莲等人一律被拖入了慎刑司,身边只剩下荔桂,哭道:“主儿万勿忧心,皇上宠爱主儿,主儿与皇上求情,皇上就能宽恕主儿一家了。”

珍贵妃眼含清泪,道:“皇上这是动了天子之怒了!自父亲溺毙,我心中一直恍恍惚惚没个安定,不想叔叔这个时候遭人清算。”

荔桂双臂搀扶,忍泪道:“主儿您别急,天寒路滑,您昨儿夜睡得不安,仔细身子。”

珍贵妃怒容未消,只边走边拭着泪,道:“还有什么安不安的,叔叔之事定是遭人陷害,快走!快去求见皇上!”

转角处却见丽嫔,只见她清鬟雾鬘,香腮娇唇,手抚珠花翠饰玲珑一颤,道:“珍姐姐这是去御前吧。”

珍贵妃忧从脸生却矜持了神色,紧了紧竹青色枝叶点花纹斗篷,道:“关你何事?走开!”

丽嫔温柔一笑,耳边摇曳的紫金耳环金光闪闪,道:“妹妹才从养心殿出来,姐姐怕是不知?皇上已下了谕旨。”

珍贵妃转过了脸来,便心中震凛,道:“什么谕旨?”

丽嫔笑意深深,扬着金红芍药绣花手绢,笑道:“姐姐还惦记着满门荣耀,却不知兵败如山倒,你叔叔李丰璐革职,没收官籍,与诸子孙子侄均流放宁古塔。”

珍贵妃双眸含泪,仰面垂泣,道:“皇上这般绝情,不念昔日情谊!皇上这般绝情!我要面见皇上!求皇上开恩!”

章廷海满脸谄笑,道:“皇上政事繁杂,恐怕不愿见珍主儿,还有一事奴才告与珍主儿,你侄子李杞杖毙,你叔叔进了刑部大牢便得了疫症卒了。”

珍贵妃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连作呕不止,她声嘶力竭,大声疾呼。丽嫔濯濯轻笑,道:“姐姐节哀,宁古塔乃苦寒之地,距京城有千里之遥,姐姐家人戴罪,一路上自求多福吧。”

珍贵妃声泪俱下,悲苦不迭,只扶着荔桂的手臂,哭道:“我要求见皇后主儿!快去储秀宫!”

储秀宫焚着檀香,气息微浓,香雾幽深,皇后端然坐在凤榻上缝纫太子的衣物,却见陆忠海忙打千儿行礼。

皇后外罩一件青紫色暗花纹底织鼠毛坎袄,便蹙了蹙眉,定睛道:“她求见吾做什么?不见!”

陆忠海颔首道:“嗻,那奴才这就回了贵妃主儿。”

王嬷嬷含笑低头,道:“皇上雷霆之威未减,珍贵妃一族皆被流放宁古塔,大人递话进来为避免谦皇子之事连累府上,主儿适时为乌拉那拉一族进言,力保满门荣耀。”

皇后肃然坐于团席之上,她脸色微窘,踌躇道:“阿玛此时要吾进言便是害了乌拉那拉一族,三叔与二哥皆受罚俸面责,三弟更是充军效力,且皇上清查谦皇子党羽,一定也怀疑乌拉那拉一族,吾在此时怎敢在御前进言!”

王嬷嬷压着低声,道:“是,皇上雷霆恼怒,主儿若这时掺和进去,皇上必会严惩主儿与乌拉那拉氏。”

皇后坐立不安,心急如焚,扬脸道:“快拿笔墨吾要亲自修书告与阿玛!”

过了一宿,天色渐渐晴朗,乾坤传召了内大臣觐见,他颊生笑色,抿嘴道:“风雪渐止,云开雾散,连上天也知朕的心事。”

端贵亲王笑道:“皇上平定了谦皇子一党,雨霁初晴,风消雪停。”

乾坤指了手边的一封信函,挑眉道:“昨夜固伦淑庆长公主亲笔修书,字字恳切,让朕顾念手足之情宽宥谦皇子,并言让七叔、八叔、九叔约束教导。”

众人对视一眼似在惊愕,旋即收了神色,端贵亲王愤愤不平,道:“罪臣谦皇子叛逆妄行,且拘押数日仍不知悔改,淑庆公主倒是记挂他的弟弟,奴才以为罪臣谦皇子理应诛杀!”

乾坤阴郁着脸抬眉瞥视,道:“岳丈认为如何处置谦皇子?”

鄂扬尔慌忙下跪,他思忖须臾,笑道:“奴才以为谦皇子罪不容诛,但毕竟是皇上手足至亲,当年太祖的几位弟弟乱政,太祖不忍手足相残,便着亲贵赡养约束。”

张庸泰缓步向前,道:“奴才愚钝,淑庆长公主身在漠北,她怎知宫闱之事?且淑庆长公主一向与皇上不睦并无往来,如今却亲笔求情,倒是不得思解。”

玉瑸横了一眼,便拱手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皇上御极,处处礼让,但宗亲之中譬如鲜亲王之子、禞亲王之子等迎合大皇子,归附朋党,皇上教诲宽宥仍不知悔过,奴才以为此等罪臣绝不姑贷,断不可纵容。”

乾坤手上捻着翡翠佛珠,微闭双眸,冷然道:“朕初登宝位,为天下臣民之主,而谦皇子不视朕躬,朕非昔日藩邸之身,他二人犯上,勾结逆贼,条条种种,愧颜祖宗,朕已罗列手谕,谦皇子贪黩之罪九、不敬之罪十、僭越之罪十三、罔上之罪十五、狂悖之罪十七、专擅之罪六、大逆之罪十八、如此种种,共计六十三款,按律当斩!”

鄂扬尔、祢贵亲王深感不妥,转身下跪,道:“奴才惶恐,但请皇上仔细斟酌!”

乾坤紧抿薄唇,舌齿紧合,端详了二人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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