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假千金与真少爷(5) (第2/2页)
许云暮安静乖巧地坐在琴房的角落,等待着谢朝笙的练习开始。
谢朝笙上课时也喜欢带着他,他喜欢看她练琴,这是他无法接触的昂贵乐器,但并不妨碍他欣赏它的美丽与神奇。
谢朝笙深吸一口气,压着烦躁再度开始。她不想让周瑾失望,虽然妈妈总是温柔地爱她的一切。
然而她在大提琴上天赋有限,甫一开弓,便有些磕磕绊绊。一首舒缓悠扬的曲子支离破碎,低沉的音色仿佛成了老人的咳嗽声。
宁老师面露不忍,这怎么对得起她五千元一节的课!
她开口指导:“谢小姐,您持弓时手指握得太紧了,大臂过于紧张……”
谢朝笙知道妈妈很尊重这位宁老师,似乎这是她以前乐团的前辈,于是她适时露出羞赧的笑,编成两股的辫子跟着她低头的动作而微微颤动:“我还是觉得有些难,不太能理解。”
乖巧有礼貌的小孩子总是让人宽待的,何况这还是周瑾的孩子。但她仍然会犯初学者的错误,她有必要纠正。
宁老师想了想,道:“那您去休息一会。”
“不如这样,让您的玩伴来试一下,您看看他的动作,对照着改。”
那是一个全然没有接触过大提琴的小孩,第一次接触或许错误会更明显,可以作为一个参照。
许云暮有些意外,他睁大眼,环视琴房,发现除了朝朝,就只有他这一个小孩子在这了。
他看向那把优雅沉稳的大提琴,惊讶道:“让我来试吗?”眼里的期待完全遮掩不住。
这把琴是周瑾送给谢朝笙的生日礼物,她占有欲一向很强,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但小玩具眼里的期待让她不忍拒绝——况且,她确实也不想练琴了。
她矜持地点点头:“阿暮,你过来。”
蝉鸣声不休,却没让许云暮变得焦躁,他期待而沉稳地坐了下来,回想着宁老师说过的话,持琴,抬臂,握弓。
宁老师惊讶——仅仅是在一旁看就记住了动作,瞧起来像模像样的。
谢朝笙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看,而许云暮则用眼神望向宁老师,她忍不住点头鼓励他:“动作没错,试试吧。”
他居然也学会了如何看乐谱,明明是初次拉琴,十分生涩,然而音乐缓慢而不凝滞地流淌,最后来竟然渐入佳境。
除了天分,不做他想。
宁晚荷惊喜万分,居然让她碰到了一棵好苗子,初次拉琴就有这样的表现,实在令人震惊,甚至让她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在乐团里看到十五岁的周瑾。
然而音乐声突然粗嘎刺耳起来,是谢朝笙扯了扯许云暮的手臂,让他的手臂松了力气,面容精致如玩偶的小公主笑容满面,眼里一片天真:“阿暮拉出来了,就算我过关啦。”
“我们去玩吧。”她如是说。
许云暮有些舍不得拉琴时的感受,但他知道,琴是朝朝的,他不能强占。
他点点头,注意力很快被谢朝笙转移。
谢朝笙将琴随意靠在椅边,大提琴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仿若未觉,好像突然对珍视的礼物失去了兴趣。
宁晚荷有些无奈,她也不在意小孩子的粗心和贪玩。
“去吧。”她将琴扶起,爱怜地拍了拍谢朝笙的头,又看了眼许云暮,夸赞道,“你很有天分哦,小朋友。”
她为谢朝笙上了许多节课,是第一次正眼看这个跟在谢家小公主身后宛如仆从的小孩。
他总是坐在角落的高脚椅上,安静地看着他的小姐上课,身上总是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一双清亮的眼睛和他满身的局促并不相配。但他无疑是讨人喜欢的,谢朝笙喜欢找他说话,缠着他问等下去哪玩——但在宁晚荷眼里,无论如何,只是谢家大小姐的玩伴罢了。出生于江岛市边缘的小渔村,父母是管家和花匠,显然无力培养他,在这座繁华的阶级固化了的城市之中,天赋会很快消亡于他长大后的生活中,他会成为和他父母一样的人。
宁晚荷稍稍有些遗憾,但只是稍稍。
许云暮想说什么,然而谢朝笙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玩了,拉着许云暮飞快地走了:“去看我的鸢尾!”他匆匆和宁晚荷道谢,让他有机会演奏大提琴,这一句谢谢淹没在谢朝笙轻快的脚步声之中。
谢朝笙心情不太好,她发现,她身边的人似乎很容易会认可许云暮。
她有一种奇异的占有欲,她不希望许云暮得到这种认可,她是谢家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许云暮理应在她的身后乖乖的待着。
但她现在年纪太小,尚无法集中于这种占有欲。她仅仅只能因此而有些不悦。
秋日即将到来,蝉鸣不休,想留住夏天,但太阳转动不休,离开北回归线。
那些细小的焦躁不安,在占有欲的发酵下,渐渐膨胀。
最后,在她十四岁的时候,谢家的管家许赫找到了他。
准确的说是前管家,因为许赫在一年前离开了谢家,另寻了谋生,只剩下许云暮的母亲还在温室里照顾花卉。她对于家里的佣人没什么深刻的印象,记忆中许赫似乎一直在为了父亲鞍前马后的忙碌,连面目于她都十分的模糊。
她不知道许云暮的父亲为什么要挑一个没人的时候来见她,但谢朝笙有一种诡异的直觉,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谢朝笙单独见了许赫,事后回想起这次见面,她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许赫见他来了,连忙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离开了谢家之后他似乎过得不太好,帽子下是压乱的灰白头发来。他朝她笑,笑得谄媚而慈爱。
“朝朝啊。”
谢朝笙皱眉,不习惯这个人以这种亲昵的语气喊自己,尽管他是许云暮的父亲:“许伯,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的?”
许赫打好的腹稿被谢朝笙的态度一刺,梗在了喉中。他看谢朝笙平时带着许云暮上课,玩耍,还以为这是一个多么平易近人的大小姐。
但她身上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态度又让他骄傲——这是他许赫的种啊。
他丝毫不觉得不快,笑意更真切:“我前段时间打牌,欠了些钱,想让你帮个忙。”
谢朝笙被他的无耻震惊了,她秀美的眉毛皱起,眼里漫出傲慢与厌烦:“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是这种事情,以后不必来找我。”
“赌徒也确实不适合呆在谢家工作。”她莫名其妙舒了一口气,又有些快意,没想到许云暮有个这样的父亲,好像美玉有了瑕疵,珍珠落进淤泥。
被拒绝了,许赫也不尴尬,他缓缓从衣服的里兜里拿出一张发皱的纸,递到了她面前:“大小姐,你看了这个,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