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身在局中 (第2/2页)
一盏茶落肚,他觑了李珏一眼,试探问道:“林小子,咱们也算老熟人,你跟老夫说句实话。你才搞了韩家,雪山剑庄也被你搬个精空,才消停没几日,不会又想来搞王家?老夫听说王家来头不小,在京城有靠山,咱们江湖人虽然四海为家,可身后老跟着一窝苍蝇也烦,你当心惹祸上身。”
李珏睨他一眼,淡笑道:“怎么,怕本公子误你的赚钱大业?”
“是啊,老夫这辈子就爱金银俗物,上回被你搅和了,这次别指望我放水。”
“王羲出了多少?”李珏喝了口茶,直接挑破老者的小心思。
“咳咳。”他借着喝茶掩饰住尴尬,无赖道:“不多不多,区区五十金。老夫有言在先,虽说是你的关系才叫老夫多赚一笔,可出力的是老夫,不会分你半个铜板。”
李珏嗤了一声:“五十金而已,本公子瞧不上眼。”他掀起眼皮,遂而笑道:“我这里有笔大生意,做成了得到的好处是王羲给你的十倍之多,就看你敢不敢接?”
方峰一口茶喷出,被李珏以掌峰逼挡,全泼回到自己的脸上。他顾不得擦脸,豁然站起,激动的在房内来回踱步。
“五百金,五百金,只怕皇帝的宝库里都没这那么多钱。”
“不成不成,交易以成,若是出尔反尔,老夫信誉不保,传出去将来还怎么在江湖立足?”他呼哧呼哧地挥动芭蕉扇,把茶一口气喝干,轻哼一声:“林小子,你少来害老夫。”
“哦,既如此那便算了!没有你,找别人便是。恰巧本公子跟‘雪衣楼’也熟的很,想来有的是人肯接单。”李珏轻描淡写的样子,反而让老者不确定起来。他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先说,是什么生意?”
李珏笑笑未答。
他烦躁的起来,转眼消失不见,李珏也不在意,悠闲地喝着茶。果然,半个时辰后,老者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抬脚进来,笑呵呵的坐下道:“这会儿去‘雪衣楼’下单,只怕时间赶不及。老夫跟王家小子还未定契约,你先说说,指不定老夫听了就转变心意呢。”
雪衣楼一贯明码标价,没有契约一说,哪怕有,那也是王羲跟雪衣楼的约定。李珏没有揭破老者的谎言,用手指悬空画了个圈儿,笑问他道:“你看这江南除了王家,还有谁最有钱有势?”
“那可多了,王家之外当属谢甑二家,嘿嘿,老夫接单前也会去调察一番,看他们是不是真有钱。除此之外,曹家、徐家也是当地富豪,虽比不得前几家,却也富得流油,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语气一顿,想想这小子的尿性,盯着李珏的脸瞧了半响,到抽一口凉气,指着他的手指颤个不停:“你,你小子忒胆大,你这是想要一网打尽?”
“怎么,不敢?”
“谁说老子不敢。”方峰最受不得激将法,一拍桌子,直接把案几拍裂成两半。
只是他之前才被人坑过,这回警觉不少,忽而笑道:“小子,咱们江湖人一向不爱跟庙堂有牵扯,可你不同,专挑硬茬子砸。你老实说,背后是不是有大靠山,或者你干脆就是朝廷的人?”
“你猜!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本公子跟你一样,就爱黄白之物。且,下单的人也姓王。”
方峰嗤了一声,拿眼角翻他:“你唬我呢,王家人拆自家窝,有病么?”
“可不是有‘病’!”李珏笑容一敛,意有所指道:“所以他无论怎么选,最后都会按照本公子的心意来。”
“阿嚏!”王朝打了个喷嚏,睡了几日,感觉头脑没那么昏沉,就是鼻塞流涕未见好转。
李氏手里端一碗汤药进来,瞪了他一眼,埋怨道:“多大的人,尽做些叫人操心的事。你要是想用苦肉计来博同情,我告诉你还是省省吧。”
王朝面上讪讪,他虽然没这打算,不过确实存了些奢望,希望母女俩看在他生病的份上能够原谅他。
接过汤药,苦味扑鼻而来,他微微皱了皱眉,仰头一饮而尽。李氏拿了颗蜂蜜腌制的蜜饯塞在他嘴里,锤了锤他的胸口,恨恨道:“苦死你算了。”
“我死了,岂不是留你们孤儿寡母,我哪里舍得。”王朝拉住李氏,让她在身侧坐下,“大娘呢?人可好些了。”
“终于肯吃东西了,只是睡的不踏实,梦里喊清风和明月,可怜那两个孩子,跟大娘一起长大,情分不一样的。”
王朝点点头道:“多给些银子,是王家对不起他们。”
“还要你吩咐,一家一百两,放了奴籍,够他们下半辈子过活了。”
王朝对夫人的做法没甚可挑剔的,当年就是爱她做事雷厉风行,才推脱父亲早已为他挑选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定要求娶她。
他拍拍李氏的手,问道:“我还没问你,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娘怎么好端端会被人掳走?”
李氏让下人都出去,指派心腹守在门外,这才贴着丈夫的耳朵,小声说道:“韩家的事,你听说了没?”
王朝语气一顿,“怎么,大娘的事跟韩家有关?”
李氏语气颇为复杂,“韩家的大娘子死在关押大娘的镖局里。我悄悄使人打听,据说她带了个丫鬟来投奔徐家,徐夫人本想去通知谢家,可她以死相逼不让说,半夜悄悄的走了。徐夫人找了大半夜都没找到人,没法子去通知谢家,两家人一块儿找。
结果还是谢家管事的儿子,跟秦衙内交好,二人吃酒时说起威武镖局的灭门案,那人觉得其中一个女子的样貌像他们家在找的表小姐,慎重地去看了一眼,果然是她。徐家为了这件事,险些要把徐夫人休了。”
王朝给李氏倒了一杯水,递去她手里,双眉皱在一起,“陛下赦免了韩家的女眷,韩娘子怎么没跟着她母亲一起投奔谢家?”
“我哪里知道。”李氏语气凝重的道:“我只知媛儿那日去的道观距离镖局不远,听后就觉得事有蹊跷,你猜我打听到什么?”
察觉发妻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吓,身子微微颤抖。王朝坐直身子,双手环抱住她,轻声安抚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李氏摇摇头,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山贼是韩薇找来的,也是她借口去威武镖局托镖,向人讨水之际在井水中下药,迷晕镖师后让山贼把人都杀了藏在地窖中。王灵约摸是发现了什么,才故意把大娘丢下。”
李珏扯开丈夫的手,语气冷的好似九幽地狱,“你当她是侄女是孩子,可她的心是黑的。”
王朝沉默着一言不发,显然这事对他而言,冲击有些大了。
两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来,不提韩薇,就说王灵,媛儿有的东西从来不会少她一份,他这做叔叔的,哪里对不起她?
李氏看着王朝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韩薇或许知道韩家被灭的真相,他找山贼是为了复仇。她承诺事成之后,把徐家的两个女儿送给山贼糟蹋,在此之前她的侍女已经惨死在对方手里。”
王朝脊背发凉,握着李氏的手冰凉一片,他涩然的问道:“这些事,你找谁帮你查的?”
“我不知道,那人只说他是第一帮闲,专管天下闲事。”李氏拿出一块牌子递给丈夫,“他说我给银子爽快,以后再找他帮忙,价钱会算便宜些。”
王朝对江湖人并不了解,把牌子交还给妻子,叮嘱道:“你收好,别叫人发现,等我问问乔小友,看看那帮闲是何许人,再处理这东西。”
“你现在知道了,王灵没你想的单纯,你总是说,大人的事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可她做出来的事哪像个孩子?若非我平时管家严厉,约束下人,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她到好,张口就在五郎面前叫破大娘被人掳走之事,根本不顾姐妹情谊。公爹连句斥责的话也没有,只叫人打死了她的乳母,这算什么?拿下人顶罪,想堵我的口,我不甘心。
大娘自打从花园回来,就没说过一句话,问她话,她只做点头摇头,实在叫人担心。你也是,那日瞧见也不知出来替她辩驳,你可还有为人父的样子?”
王朝叹息一声,抹了把脸,颓然道:“是我的错,都是为夫无能,没能好好照顾你们母女。你叫她过来,我们父女也许久没有闲话家常了。”
李氏拿帕子轻轻拭泪,起身道:“我去喊她来,我可警告你,你若再要念什么兄弟之情,我就带大娘回娘家去。”
王朝苦笑,连连拱手给夫人赔不是罪。王媛本不想来,可母亲好说歹说,她拗不过,只好过来,就当给母亲脸面。
不指望父亲能安慰,儿时被二娘欺负,她也向父亲哭诉,可父亲只会说二娘是妹妹,要让着她些。
她让了,这些年步步退让,对方却越发张狂,她已决定,不管父亲再怎么劝说,定不会再让分毫。
给王朝行过礼,她就站在一旁,木愣愣地不吭声。王朝眼看着最疼爱的嫡长女跟自己生分了,眼中酸涩,万分后悔对二房的纵容。
想像儿时那般抚摸她的头,可女儿大了,伸出的手转而拍在肩上,他愧疚道:“媛儿,你一向聪慧乖巧,耶耶原是爱你懂事,现在却心疼你懂事。是耶耶不好,没顾及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你受的委屈,耶耶这次一定给你讨个说法。”
王媛垂下的眼皮动了动,手里的锦怕被捏成一团,只是仍未开口,王朝耐心等待,过了许久,她才哑着嗓子问:“父亲能替我报仇?”
王朝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哽咽着点头道:“报,耶耶一定给你报仇,不管对方是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王媛虽然怨恨父亲心慈手软,可面对他的软语和示弱,终究被击破心房。扑倒在父亲怀中,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