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这个王氏有问题 (第2/2页)
席芩动了动嘴,“不是所有江湖人都这样。”
“我知道。但是‘侠以武犯禁’,这话并非空谈。站在大局观上,我其实很能理解前朝炀帝的顾虑,江湖人示皇宫犹如后花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禁卫军拿他们无可奈何,你叫皇帝如何能安睡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理解归理解,我不赞同他这种摧毁式的暴力行为。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目的,江湖不是一下子就出现,江湖人存在的历史比起任何一个皇朝都要来的悠久。我查阅过资料,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了他们的身影。”
炀帝的三十万铁骑灭尽江湖了吗?并没有,还不是一茬接着一茬,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除了挑起江湖人与朝廷的仇恨,好似没有捞到任何好处。
夺了人家秘籍,也没见有哪个杨家人学成飞天遁地,破碎虚空,反而便宜了李氏王朝。
如今两方能达到一个平衡点,一是因为不少门派都断了传承,需要时间来恢复。二是,门派的至宝心法大多被收藏在皇宫书库。他们参与夺嫡,其实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席芩就问:“那换作你会如何做?”
乔凌想了想说:“我会召开英雄宴,推选出三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再由朝廷派遣两名官员,结成联盟,制定法规,每一项规则需得五人全部同意才能生效。
每一位门派弟子跟行走江湖的侠士必须在联盟登记身份,然后他们会得到一张如同户籍相似的身份证明,拿着证明去驿站或者由江湖人开设的客栈酒楼,在费用上能够得到一定的优惠。但是,他们若敢犯法杀人,会由联盟出面抓捕惩罚。”
席少当家沉默的看着茶盏里泛起的涟漪,过了好一会儿,由衷的感概道:“方法是好,只是那样,江湖就不再是江湖了?”
“你以为江湖是什么?”乔凌笑着问她,“江湖人难道就不是我大齐的子民?据我所知,他们也是得向朝廷按时纳税的。可有些人自恃高人一等,非得把自己与普通百姓割裂,自成一国,行事我行我素,难怪朝廷会忌惮。
江湖是什么?非得打打杀杀才叫江湖?
乔凌摇摇头,“我给你算一笔账,就说在某间酒肆,两名侠士为了武林盟主的人选起了争执继而大打出手。打坏桌子板凳若干,美酒数坛,酒肆的客人没付银子,光顾着逃离。两名侠士打后一走了之,请问掌柜的损失谁来赔偿?实力再雄厚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那些小本经营的店铺,只需来这么一次就得关门大吉。
哪怕对方会留钱赔偿?他又怎知赔偿的钱财够不够掌柜的损失?大多数江湖人都是穷困潦倒,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贫民,如你这般拥有产业的太少了。”
见席芩面有郁色,乔凌笑着道:“其实我更希望江湖人能入朝堂为官为将。这些天,我看了不少秘籍,惊叹于先贤的智慧。这些武艺若失传,太让人痛心疾首。以我之见,就该普及民众强身健体,等到全民皆兵,看还有谁敢欺我煌煌中原大地?”
“说的好。”清河站在门外,向二人拱手作揖:“一直想来造访乔郎君,不想竟听到这么精辟的言论。可惜各大门派跟朝廷的隔阂太深,像乔郎君这般真知灼见的人太少。”
乔凌清河坐下,“你要喝哪种茶?”
清河指着茶盏,笑道:“早就听闻乔公郎君炒的茶味好,某就厚颜讨一杯喝。”
乔凌笑了笑,给他斟了一杯茶,清河品茗后赞不绝口:“此茶若能推广,想必京城很快就会刮起新的饮茶风尚。”
“那自是再好不过,以后访友不必做出失礼之事。”乔凌矜持的笑道:“方子大管事那里有,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问他,听说他们对红茶的制作也已经有了头绪。”
清河郑重的向她道谢:“某替主上谢过乔郎君慷慨。”
乔凌避开他的礼,“不必客气,这并非我所创,是王爷先前与我说的。”
“你来找我,并非只是单纯的喝茶吧。”乔凌垂下眼帘,微微晃动着杯中的茶水,“有话直说,我这里没什么可忌讳的。”
“乔郎君爽快,某来前想了一堆理由,结果都没用上。”他举起茶盏,遥敬乔凌一杯,“某确实有疑惑。”他直视乔凌的双眼,都说眼睛是最能掩藏情绪的地方,但这个少年目光澄澈好似一块无暇美玉,叫人不忍对他起任何歹意。
“乔郎君能力斐然,大家有目共睹,你若是想走官场,某虽不才,却有些人脉,可以替你引荐。”
乔凌一愣,随后笑出声来,“你是想问我为何要待在王爷身边?”
“是,请乔公子为我解惑。”
乔凌把玩着折扇,淡笑道:“我若说只想找片清静地,像现在这般喝喝茶,看看书,悠闲度日,你信不信?”
清河不语,显然没信她的这番说词。
乔凌微微一笑,打量清河那张被抹的煞白,看不清五官的脸,到京城后,很少看他穿女装了。
“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身份,但从你跟王爷相处的细节来看,清河必定出生不凡,不是世家也是勋贵,有些事是你这个阶层无法想象的。
在遇见王爷前,我是山贼的儿子,是黑户,是朝廷的通缉犯。但父亲时不时会接些护镖的活计,所以见过我的商贾百姓不少。以这种身份,想要安然生活,除非去山林隐居,可我已经隐居了十四年,后半辈子只想过些烟火人间的生活。
就算没有遇到王爷,我也打定主意要带小山下山。只是想要达成先前说过的目的,需要走不少弯路,毕竟大齐的户籍制度相当完备,伪造户籍有被揭穿的危险。
正好叶羽上山了,我发现他身份很不简单,而他又想拿我爹震慑刺客。”乔凌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原本我只想跟他做比交易。”哪里能想到事情到后来越发复杂,牵扯也越来越深。
她双手一摊,很是无奈的说道:“我当时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要找个靠山遮风挡雨不是人之常情么。王爷待我不差,有吃有喝,有书有知己,你看,我不必走弯路,不必冒风险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清河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就当某作小人之心,乔郎君的这番话虽然能够自圆其说,但并不能说服我。
主上杀戮过重,行事又过于张扬,这些年跟世家结下不少梁子,你说的平静生活,他给不了的。以前不能,往后更不可能。
其实国子监有不少名门清流,过的就是乔公子向往的生活,凭你的本事他们必不会薄待。”
乔凌看着他,认真的想了想道:“可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
清河只是笑笑,“你跟主上的相遇,原本就是一场不得已而为之的交易,说是知遇之恩未免牵强了。
乔凌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这是不信自己只想吃喝当咸鱼,所以说谋事就这点不好,脑补太多。
她无奈的叹气,看了眼风卷着枯叶飞扬,仿佛成了天边唯一的风景。既如此,便换种说法吧。
“你觉得太子殿下比之王爷如何?”
清河略做沉吟,缓缓开言道:“做下属的看主人千万般好,但客观来说,太子除去对主上有偏见,在其他事上还算得体。他是正统,天然受到文臣支持,且陛下看中,专门请来前朝大儒给他做老师,怎么看都比主上更有前途。”
“我一直以为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说,诸位都是心照不宣。”她身子微微向前倾,轻声道:“众人皆知,太子跟王爷迟早会有一战,而我不看好太子的原因则有四。”
清河挑了挑眉,放下茶盏,认真倾听。
“第一,太子傲气。这本不是缺点,他也的确有傲气的资本。可万事都要讲究个度,傲气并不是指,除了他跟陛下,天下皆是猪狗。太子的礼贤下士浮于表面,太假。能站在庙堂上的都是人精,岂能看不出来?即使是利益结盟,也得做好表面功夫。是人都有尊严,谁愿意整日活的像只摇尾乞怜的狗?别说世家勋贵受不了,就如我这等乡下来的草莽也不是犯贱的!
第二,太子手中无兵。俗话说的好,手里有了兵,道理说不清。就拿三位嫡皇子来说,赵王手里有约一千人马,晋王有天策军三千,我就不提天一商行里藏匿的那些人,仅仅这三千人足够叫人闻风丧胆。
而太子却只有区区十率,这其中他真正能指挥动的仅有一百来号人,真有事,这些人能起什么作用?
陛下是位慈父,想要对子嗣尽量做到一视同仁。十根手指尚有长短,可他对先皇后所出的三位皇子真能算是手心手背都爱护。
正是我要说的第三个问题,尊卑不分。
太子是储君,按礼法就比晋王、赵王来的尊贵。陛下疼惜,让他们一直以兄弟相称,我听说两位王爷未开府前,面见太子,不必躬身请安,只需拱手喊一句兄长即可。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一个家族若是嫡庶不分,长幼无序,是乱家之兆。”她叹息一声:“陛下一片慈父心肠天地可鉴,偏偏这份舔犊之情对朝堂稳定有害无利。王爷若是谣传的那般还罢,可他不仅立下赫赫战功,一身武功无人可敌,一山尚且容不下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太子高估了自身实力,若是处在平稳局势,他的所有毛病算不得大问题,可惜大齐看似稳定,实则如风雨中的扁舟。内部被世家把持,百姓无地可种,国库空虚,全肥了当地豪族。外部有西域突厥虎视眈眈,陛下年迈,朝廷更需要一个能力出众且果敢敢拼的接班人。”
她看向清河,“一个身份尊贵,自身能力强,还能礼贤下士,不娇不傲的皇子,我为何不选?太子么,只能说运气太差,遇上个比他更出色的弟弟,且他又不知修身养性,一味激化矛盾,岂有不败的道理?”
清河肃然起敬,对着乔凌深躬到底:“乔郎君这番话着实叫某汗颜。”
乔凌受了半礼,扶起他笑着调侃:“这下能安心了?”
“安了。”清河放下戒备,有了玩笑的心情,“我很庆幸乔郎君选择主上,不然得对付两个强敌,再叫上个神出鬼没的小山兄弟,实在头疼。”
乔凌再想说些什么,忽然大呵一声:“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