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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母亲和父亲在东北过了第一个年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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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和左红的狐狸皮的围脖,让我们都观看了成精狐狸的电影,下面我们再观看《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电影。”

张宏武站起来,捏着嗓子,娘们唧唧地说,会议室里顿时哄堂大笑,笑得他们都前仰后合。

“张大包!你不男不女的,你是太监吗?恶心死人了!”

黄英站起来,对着他骂道,他被骂得鼻梁上的大包通红,像红色的樱桃一样好看,害怕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红包也在抖动,他滑稽的像大猩猩,又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会议室里的窗帘都拉上了,屋里暗淡下来。马淑兰的眼睛自始至终地盯着门口看,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丝毫没有影响她。放映员走进会议室里,他三十出头,矮个子,身上和脸上都一样滚圆溜胖,他向后面走去,马淑兰的眼神由期望变成了失望,她把头埋在怀里,嘤嘤嘤嘤地哭了。黄英碰碰母亲的手,向马淑兰努努嘴。电影里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哭泣声,搅得母亲无心看电影,她掏出手帕擦干眼泪,走出会议室。电影放映已经有一个小时了,马淑兰还没有回来。母亲看不下了,她走出会议室,走到院子里,只能听到发电机的响声,院子里空无一人。放电影的师傅从办公室里出来,他奇怪地看着母亲。“淑兰她可能回家了?”她想着,向家里走去。母亲走进她家,果然看到她趴在桌子上。

“淑兰,淑兰!……”

她摇晃着她的脑袋,她抬起头,眼睛都哭肿了。她陡地站了起来,两手抱紧母亲,脸颊贴在她的肩膀上,呜呜呜地又哭出来。

“淑兰,淑兰!恁冷静一下,恁咋了?”

母亲劝她,她反而哭得撕心裂肺。

“淑兰,淑兰!……”

母亲抱住她,把她按在凳子上。

“淑兰,淑兰!恁别哭了,发生了什么事,恁说呀!”

“岫蓉!苏里……苏里……他……”

他咽哽地说不出口来。

“恁别着急!苏里他怎么了?”

“他得癌症了!……”

母亲怔怔地看着她。她走到墙角,往洗脸盆里倒进去一盆凉水。

“淑兰,走!洗把脸!”

母亲把大衣给她脱下来,扶着她走到洗脸盆前,给她洗个凉水脸,她清醒了许多,但她脸色苍白,眼皮肿得厉害,像青蛙鼓起的眼睛一样。

“淑兰,恁没头没脑的,恁咋知道苏里得了癌症?”

她冷静下来。

“岫蓉!俺命苦呀!……”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放电影的时候,俺没有看到苏里,俺就出去找放电影的师傅,他姓姚,俺叫他姚师傅;姚师傅很客气,告诉俺苏里没来分场放电影,是因为他得了癌症,现在在哈尔滨医院治疗。”

她说完之后,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仿佛瞬间变成了一朵枯萎的玫瑰花。

“淑兰,去俺家吧!老大回来了,他别多想。”

“岫蓉!俺就想让他知道!俺喜欢苏里,俺要到哈尔滨医院去伺候他!”

“岫蓉,岫蓉!恁听俺的。”

母亲把她拉进自己家里。

电影的故事情节把黄英带回到了老家,她看到前排的许场长乌黑的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在她的面前闪来闪去,她仿佛是坐在家乡的打谷场上,看到坐在前排的洪双喜翘起的一撮头发在飘动,那是夏天的微风吹过他的头发。看的电影也是《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电影里漂亮的女主角一出现他就频频回头看看黄英,“双喜,双喜!电影里的女主角都出来了,你怎么还不回过头来看看我呢?”她在心里抱怨地说。当女主角脉脉含情地凝视着男主角的时候,洪双喜又深情地转过头来,凝视着她,眼睛里的目光像河水一样灿烂,“双喜,双喜!你为什么不回头呢?我想看看你明亮的双眼。”前排凳子上的许场长纹丝不动,他像是一个木头墩子一样的感觉,她的心冰冷到了极点,悲伤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电影散场了,人们都往外走,黄英一个人坐着,她出神地望着许场长,看到他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双喜,双喜!你看完电影站在原地等待着我,你为什么一个人走了?”她陡地站起来,向许场长的背影冲了过去。

“英子!英子!你跑啥呀?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阿古抓住她的胳膊。会议室里只剩下宋玉珠,阿古和黄英三个人。

“岫蓉呢?……”

“英子,你忘了?她早就走了。”

“阿古,我忘了。”

他俩走到院子里,黄英还在念叨着。虽然没有风,但天气嘎嘎冷,屋顶上和院子里看不到麻雀的身影,它们都躲在屋檐下,冻得浑身发抖。寒冷像无数把刀子刺向她们的全身,黄英和赵玉珠冷得直打哆嗦,脸颊冻得通红,呼出的热气像微弱的蒸气,凝结在她俩的衣领和头巾上,空气里间像下了一层厚厚的霜,而阿古并不觉得冷,她的围脖像傲寒的腊梅绽放的花朵,映衬出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阿古,你多幸福呀!有人疼,送给你狐狸皮的围脖。”

“玉珠,阿古是草原上的公主,咱俩能跟她比吗?”

她俩牙齿打颤地说。

“分场有了过节的气氛,三个网的渔工都在欢度元旦。你俩看,食堂里多热闹!”

阿古手指着三个网的食堂的窗户说,透过玻璃窗隐约地看到渔工们忙碌的身影。张宏武两手插进袖子里,匆忙地向食堂走去。

“你们傻站着呢?快回家吧!多冷的天呐!”

他呼出的热气沾满胡须,花白的胡子宛如七旬老人。他看到她们没有走的意思,阿古仍然是望着食堂的窗户。

“食堂里中午宴会,阿古!咱们一起去吧。”

黄英和宋玉珠有些迟疑;阿古拉住她俩的胳膊。

“我没有吃过食堂的饭,咱们吃一顿,尝尝好不好吃?”

她们向张宏武走去。食堂里的长条桌子上摆满了饭菜:手把肉、炖牛排、骆驼骨头摆放在桌子的中间,像小丘一样凸显出来,四周围摆放着炸白鱼、炸鲤鱼、炸白虾以及马肉、牛肉、骆驼肉的各种拼盘,菜的周围摆满了各种白酒和鲜红的平果,真的是肉山酒海,让人馋涎欲滴。

“你们看!我给你们带来了美女!”

张宏武一走进食堂,扯开嗓子喊出来,渔工们顿时像炸了窝,都蜂拥而起:

“美女嫂子!姜女嫂子!挨着我坐!挨着我坐!”

他们都拉着她们的衣襟,往自己的座位旁边让,都争得面红耳赤。父亲站起来说道:

“你们谁也不要争了,让她们坐在桌头上;你们谁都能看到,让你们今天看个够。”

黄英、宋玉珠和阿古并排坐在桌头,像三朵玫瑰花一样美丽,渔工们都兴奋得不得了,他们的眼睛一刻都离不开她们的脸颊;阿古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了。

“姚工长,大包!你俩真会开玩笑,我们都老天拔地了,算什么美女呀?姚工长,你今天不说‘恁’,说‘你’了?你今天正式成为了我们东北人了。”

父亲刚意识到,他来到东北大半年了,口语渐渐地融入到了东北话。

“阿古,你说的对,我也不说‘恁’了。”

曹老大举着酒碗,冬天已经把他锤炼成了东北的爷们。一碗酒下肚,渔工们都纷纷地给她们夹菜。

“你们别受累了,她们能夹到菜;她们今天最爱吃的是平果。”

张宏武把三个平果送到桌头,她们都拿起来,大口地吃着。

“大包,他最女人的心。”

“要不他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女人。”

“英子姐,把你吃的平果给我吃一口吧?”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其他渔工都伸长脖子,张着嘴,食堂里高潮起伏。黄英羞涩得像一朵含羞草。隔壁的二号网和三号网的食堂里像寺庙一样沉闷,虽然两个食堂的餐桌上布满了酒肉和平果,却没有过节的一点热闹的气氛。姜树枝和于福田被冷落了,他俩坐在各自的食堂里喝闷酒,渔工们都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碰着碗喝酒,他们都压抑着满腹的牢骚和不满的情绪,倾听着隔壁食堂里的欢声笑语。许场长和文大头来敬酒的时候,看到了两个网的食堂里的冰冷场面,只是简单地敬了杯酒便离开了。他俩走进一号网的食堂,被热闹的气氛包围了,他俩还没有坐下来,宋玉珠给他俩倒了一碗酒,阿古端起酒碗和他俩碰碗,豪爽地说:

“我这碗酒敬许场长和文大夫,我先干为敬。”

她咕噜咕噜地喝干一碗酒,把酒碗朝下,没有掉下一滴酒。渔工都看傻眼了,随即是一片喝彩声。许场长和文大头窘迫地站着,端酒碗的手腕颤抖,不胜酒力的他俩乞求地看着阿古,而阿古没有一丝宽容的表情。他俩端起酒碗一口一口地喝着,文大头刚喝完半碗酒,他两腿打颤,摔倒在地上;许场长像喝毒药一样喝干了碗里的酒,瘫坐在凳子上,头倒在桌子上,一醉不起。

“许场长、文大夫,你俩不能怨我,谁叫你俩喝酒是黄羊的屁股——白白的呢。”

她优雅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像一朵格桑花一样傲视群芳。

左红拎着手把肉和酒来到了马圈里,她看到吴邪在里面转圈圈。

“我的小阿妹,你想把我饿死?”

左红瞟了他一眼,嘴巴一撇一撇的。她走进休息室里,把手把肉和酒扔在桌子上。吴邪看到她没有戴狐狸皮的围脖,知道她在和阿古比。故意问:

“小阿妹,谁惹你生气了?”

左红把大衣脱掉,向他的脸上摔了过去。

“我和你这个豆杵子生气!……”

吴邪抱住她,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小阿妹,你想死我了!……”

“没良心的!你把好狐狸皮留给阿古,把次的送给我,你安的什么心?”

“小阿妹,你俩的狐狸皮是一对;她戴的是公狐狸的皮,虽然火红,但发热量大,容易上火;你戴的是母狐狸的皮,虽然不火红,但发热量小,能戴一个冬天呢!”

吴邪的眼球滴溜溜转了一下,停在她的脸上,一副真诚的笑容。

“豆杵子,你没有骗我?”

“我要骗你,就是这个。”

他用手做了一个王八的手势。左红看到后转怒为喜。

“阿哥,我知道你对我好!”

她倒了两碗酒,坐在他的大腿上,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他

的嘴唇。

“阿哥,渔工都在食堂里喝酒吃饭,我想你了,陪你过一个元旦。”

“看电影的时候,咱俩对暗号了,我早早地把大包打发出来,他可能在食堂里喝醉了?”

他俩相依相偎地喝着酒、吃着肉,一瓶酒喝完了,肉也吃光了。

“阿哥,姜树枝知道我怀孕了。”

“他知道了是咱俩的?”

“你缺心眼儿!他要知道了,还不把我杀了!阿哥,我就喜欢你这个傻劲。”

左红收拾完桌子,洗完手,又依偎在他怀里,她丰满的胸部把他瘦小的身躯包裹起来,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温柔的湖水上漂游,这样柔美的感觉好像是离开他的时间太久了。左红在他的耳畔喃喃细语:

“阿哥,你在妹妹的怀抱里睡觉吧。”

吴邪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了异样的冲动,他把她抱得紧紧的。

“阿哥,我已经有了身孕,咱俩不能再做那事了。”

他不仅不听话,反而越来越放肆了。马圈里传来了脚步声,她慌得松开双手,贴在他的耳朵上说:

“有人来了!……”

吴邪惊出一身冷汗。他跳下床,趿拉着鞋向马圈里走去,张宏武在给枣红马系着松开的缰绳。

“大包来了!……”

“吴邪呀,大过节的,你上上心!枣红马的缰绳松开了,它要是跑丢了,许场长不会饶过咱俩的。”

他系好了缰绳,把一包肉和一瓶酒递给吴邪。

“你喝酒了?谁陪你喝酒?阿古、黄英、玉珠在一号网吃饭呢。”

他向休息室里走去,吴邪赶紧拽了拽枣红马的缰绳,它猛地一声嘶鸣,他被惊吓的转过身子,走到枣红马的面前,瞪眼看着它。

“吴邪,刚才枣红马受惊了?它怎么会受惊呢?”

“大包,刚才有一个耗子在马槽子里,它惊叫了一声。”

“我刚才没看到马槽里有耗子。”

“大包,你看!耗子在马蹄上跑。”

他手指着一排马蹄说道。

“怨不得枣红马会受惊了。阿古在食堂吃饭,她特意让我给你送酒肉,多好的老婆;你快吃吧,我到食堂吃饭喝酒了。”

他说完,走出马圈。吴邪拎起酒肉走回休息室里。左红抱住他。

“阿哥!吓死我了。……”

吴邪感到她的心还在怦怦跳。

“阿妹,没事的!只要有阿哥在,天大的事,我都能化解。”

“阿哥,你聪明绝顶!耍了点小把戏就把大包糊弄走了。”

他俩拥抱着倒在床上。

“阿哥,你别碰到肚子里的孩子。”

吴邪抚摸着她的肚子。

“咱们的儿子踢腿呢。”

“他踹你呢,踹他这个不争气的爸爸!”

左红佯嗔地说,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柔情蜜意地说:

“阿哥,咱俩是最后一次了,等孩子生下来,我再给你。我的好阿哥,我的好阿哥!听话呀!听话……”

她的嘴唇被吴邪的嘴唇封住了。

元旦过后的天气异常寒冷,每天温度都在零下五十多度,母亲在家里挺着大肚子给春山和他的小朋友们做着新年的衣服,她每做完一件新衣服都放下手里的活,到马淑兰家看看她;她看到她总是站在窗前,望着白茫茫的草原发呆,忘记了给炉子里填煤,她似乎没有感觉到屋里的冷;母亲把煤给她收进屋里,炉子里填满煤,把饭给她做好,烧开的水倒进暖瓶,她毫无反应,她的情感世界里和灵魂世界里仿佛都投入了到了白雪皑皑的草原上。母亲不去打扰她,让她沉醉在大自然的世界里,摆脱苏里患病给她带来的担忧和恐惧的情绪。母亲回到家里,她安下心,在缝纫机前扎衣服。

“岫蓉,岫蓉!……”

黄英进屋喊着她。母亲停住缝纫机的踏板。

“岫蓉,今天是星期五,有大客车,把你给卡佳包的饺子和鲤鱼捎去吧。”

“我这几天一直惦记着。”

“岫蓉啊!你和姚工长,老大,还有淑兰都改东北话了?”

黄英笑得合不拢嘴。黄英背着两个胶丝袋子向分场走去,她又坐在缝纫机前做衣服。

父亲收网回来,母亲早把饭做好,热在锅里。

“姚侗,你先吃饭吧!我干完活再吃。”

“老大的饭,你给他做了?”

“放心吧,做好了!”

母亲扎起了布。

春节快到了,母亲忙完给孩子做的新衣服,又开始忙碌着准备过春节的食物,她像是在农村过年一样开始蒸起了发糕,家里的白面虽然都给卡佳包了饺子,但她照样蒸苞米面的发糕,而且发糕里插入红枣,蒸出的黄橙橙的发糕上缀满了红枣,煞是好看,她蒸完了能吃到正月十五的发糕,又盘算着给来拜年的孩子们买糖果和水果。她走进小卖店,长得精瘦的男人正在扫地。

“岫蓉,快进来。”

他把笤帚放下。

“贾哥,过年了,我买点糖块。”

母亲看着柜台上的两种没有包皮的糖块。

“贾哥,没有包皮的糖吗?”

“包皮的糖太贵了,上了货之后,没有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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