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曹老大方显英雄本色 (第2/2页)
他吓得“哇哇哇”哭起来。
“恁以后还敢闹事吗?恁还敢羞辱姚工长吗?”
“爷爷!爷爷!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
他的两条腿如寒风中的麻雀一样发抖,哭声如受宫刑般的痛苦不堪。臧喜和本地的渔工们都开心的不得了。曹老大抱着他走回到他的哥们面前,把他扔在冰上。
“恁们以后还闹事吗?”
曹老大像武松一样威武的问话,吓得他们都像蒋门神一样,连声说:
“曹爷爷!曹爷爷!我们不敢了。……”
“那恁们去装渔!”
他们像听到特赦令一样向渔车跑去。父亲也拿起铁锹向渔车走去。
一个渔工抢过父亲手里的铁锹说:
“姚工长,你歇着,我来干。”
邢一伟、臧喜和本地的渔工们都把父亲、张宏武和曹老大围了起来,仿佛不认识他们一样的上下打量着。
“姚工长,这两天鱼打得不好,以后会好的。”
邢一伟对待父亲的态度改变了,他讨好地说。父亲回到了分场,二号网和三号网的渔工们的嚣张气焰高涨,他们面对面地喊着父亲“白痴”、“蠢猪”、“快滚出二号分场”,父亲低着头在他们面前走过。一号网招工来的十个渔工一瘸一拐地走着,仿佛是一群被袭击的土匪一样狼狈。姜树枝和于福田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今天是怎么回事?他们在老家都号称土匪和恶霸,谁敢惹他们?哄着他们还来不及呢。
“你们被谁打成这个样子?”
“你们是从爬犁上摔下来的吗?”
他们像哑巴一样走着,没有一个人敢搭话。姜树枝和于福田问道。臧喜从他俩的身后走过。
“臧喜!你等一下。”
“姜工长,你有什么事?”
“林区招工来的小伙子们怎么都一瘸一拐的?”
臧喜停住脚步,一副神秘而又快活的样子。
“姜工长,他们不是很好吗?他们是干活累的。”
他说完,吹着口号走了,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号网的食堂里今天晚上吃饭沉闷。林区来的小伙子们没有喝酒,他们都一反常态,匆匆地吃完饭,都离开了食堂。做饭的师傅是一个精瘦的老头,额头上长了一个大痦子,矮小的个子,脸像煤一样黑,如果他掉到煤堆里,肯定找不到他。臧喜他们倒欢势起来,撸胳膊挽袖子的大碗喝酒。
“杨师傅,您过来和我们喝点酒吧。”
杨师傅端来了一盆骆驼肚子。臧喜他们看到骆驼肚子都高兴起来,都用手撕下一块肚子,大口地吃着。
“杨师傅,我们就愿意吃你煮的肚子,凉着吃好吃。”
臧喜圆型的脸,左脸上有一个刀痕,像榆树上的疤痕一样从眼角到嘴角,吃骆驼肚子的时候,疤痕像鼻涕虫一样伸缩。
“杨师傅,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们哥们敬爷们一杯酒。”
十几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像吃年夜饭一样开心。
“小喜子!你个倒蛋鬼!你今天缓阳了?”
“爷们,今天是我们哥几个最开心的日子。我们要一醉方休!”
其他人也都喊道:
“我们要一醉方休!”
他们都端起碗,咕噜咕噜地喝酒。这十几个小伙子是怎么回事?自从臧喜被林区来的小伙子们打得跪地求饶,臧喜看到他们像见了老虎一样的感觉,像小绵羊从老虎嘴里掏食一样的胆战心惊地吃饭。
“小喜子,你们都少喝点吧,小心那几个林区来的牲口;你们别忘了,他们都是刑满释放人员,天不怕地不怕的,杀一个人像杀了一个小鸡一样。”
杨师傅把他们都说得哈哈哈大笑。
“杨师傅,从今以后,咱们都是爷爷,他们都是孙子!”
“他们身上的伤痕都是你们打的?”
“杨师傅,不是我们打的!是您杨大拿的名子,把他们都给拿住的!”
臧喜说完。他们都笑了起来。
“小兔崽子们!你们都拿我开涮吧!我不和你们喝了!”
杨大拿气哼哼地站起。
“爷们!爷们!我是和您老人家开玩笑!您坐下!您坐下!我们和您老人家说实话。”
臧喜两手抱住杨大拿的两个肩膀,让他重新坐下。臧喜把曹老大怎么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的经过说了一遍。杨大拿像听《水浒传》武松痛打蒋门神一样过瘾。他笑得合不拢嘴,小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一眨一眨的。
“我说这几个牲口今天晚上这么老实呢?曹老大给咱们出了口恶气。”
一个渔工像老鼠一样悄悄地走进食堂里,他打完一暖瓶水,又像老鼠一样溜出去了。杨大拿看到他得得瑟瑟的样子,禁不住笑起来。
父亲回到家里,吃完了母亲做的饭,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出家门。母亲在窗前看到他向湖边走去,她的心猛地掠过了一丝的惊悚,她赶紧戴上狗皮帽子,走出家。
“岫蓉!天快黑了,你到哪里去呢?”
阿古挎着一土篮子煤,迎面走了过来。
“阿古,姚侗吃完饭,我在窗户里看到他向湖边走去。”
母亲不放心地说。
“岫蓉,你等等我!……”
阿古把煤放在家里,挽着母亲的胳膊和她一起走出家门。
“岫蓉,姚工长不会再想不开了,你多心了。冷天冻地的,小心,别摔倒了!”
湖畔的山崖笼罩在夜色中,它浑身上下披着白色的长袍,它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向着夜空咆哮,。忽然,山崖里传来了猫头鹰“咕咕喵”叫声,在空旷的原野里,声音凄厉,如鬼一样咆哮。母亲的身体倏地颤抖起来。
“岫蓉,你不要害怕!那是猫头鹰的叫声。”
“阿古,多亏恁陪着俺,俺自已会被吓死的。”
母亲被猫头鹰的叫声搅得心神不宁。
“阿古,俺听说猫头鹰叫,会有灾祸临头的。”
阿古扬起头笑了起来。
“岫蓉,那是迷信的说法。我住在草原上的毡包里,几乎每个夜晚都能听到猫头鹰叫,也没有灾难发生呀?”
她说完,凝望着山崖,一声声猫头鹰的叫声宛如小夜曲一样让她感到快乐。草丛里扑楞楞地飞起一群大鸟,母亲吓得赶紧抱住阿古的腰。
“岫蓉,你不要害怕,飞起的是一群沙半鸡。”
她歪着头,宛如夜空上的弯弯的月亮;她笑得很甜,母亲觉得她今晚是笑得最美丽的。
“岫蓉,你看,姚工长在那呢!”
阿古手指着山崖下,在冰上行走的父亲。
“岫蓉,没事的!姚工长这两天鱼打得不好,他的心情也不好,他
只是在湖边散散步,消除他心里的烦恼和焦虑。”
阿古像月亮一样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母亲,她欣慰地笑了一笑;她的笑像阳光一样温暖着母亲的心。
父亲走到湖嘴子,他望着白茫茫的达赉湖,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嘎嘣嘎嘣”响声,他的心一惊,面前出现了冒着热气的青沟,那让他一生都忘不了的青沟仿佛横在他的脚下,他有些胆切了,他转身想离开,但又转身走回来;他知道“嘎嘣嘎嘣”响声是从青沟里传来的冰裂的声音,宛如晨钟暮鼓般的响在他的耳边,如敲鼓似的敲在他的心上,他恐惧的心理开始慢慢地适应了,感觉到自己恐惧的心理不仅消失了,反而觉得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响声,这响声如冲锋号角一样的激励着他,仿佛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激昂的力量,他要向青沟跑去,他要战胜它、要它成为自已的俘虏、成为自已脚下的一条小溪;他忽然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想揭开达赉湖的神秘面纱。朔风吹进了他的脖子,他仰起头,让寒冷的风吹进他的胸口,他握紧拳头,似乎要把朔风捶成温暖的春风。“达赉湖!达赉湖!你即使是一头踏破西伯利亚冰川的猛犸,我也一定要把你征服!”父亲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自已的胸怀像宇宙一样的浩瀚。他迎着一钩新月向家走去。
“岫蓉,姚工长走过来了;我说你想多了吧。”
阿古喃喃地说。她双手抱住母亲,笑得两个眼睛里面都闪闪发光。
“姚工长,你到老虎嘴是去逮老虎吗?”
“恁俩怎么也来了?”
“我和岫蓉来接你呀。”
阿古妩媚地说。
父亲连续一个星期打得鱼都在二吨和三吨左右,虽然林区招工来的渔工们不敢滋事挑事,但父亲却依然寝食不安,他的嘴唇上起了水泡,水泡破了,都结成了痂,黑红色的痂让他吃不进饭去。母亲只好每天给他做面条和稀饭吃。一号网由原来的霸王网降到整个达赉湖渔场的倒数第一名,成了渔场领导和二号分场职工嘲讽和挖苦的对象,父亲“白痴”的外号也成了他名字的代名词,分场的孩子们都喊他“白痴”,他们都不知道“白痴”是什么意思,回家问他们的父母,他们的父母回答说“‘白痴’就是‘傻子’!”父亲又多了一个名字。
许场长连续一个星期都被渔场领导训斥,要求他马上把父亲撤掉,换上邢一伟当工长。邢一伟缓阳了,他站在父亲面前趾高气扬,仿佛他马上就要接任工长一样。许场长在一周的时间内经历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压力,总场领导的训斥和姜树枝、于福田、邢一伟的逼宫,让他陷入了举步艰难,决择两难的境地。尽管父亲找他几次辞职,他都断然拒绝,并一再说,“姚侗,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人的!我对你抱有期望!我相信你!我相信自己!”
总场领导专门到二号分场给分场的班子成员开会,在会上严厉地批评了许场长,要求他马上把父亲撤掉,如果不撤掉父亲,总场将要撤掉许场长。许场长在万般无奈之下表示:如果明天一号网仍然是原来的产量,他下午就撤掉父亲,另行安排工作。消息一经传出来,姜树枝、于福田、邢一伟都聚在三号网喝酒庆贺,像过大年三十一样的开心,他们都期待着天亮,期待着看到“白痴”是怎样灰溜溜的回家,再次听到他跳青沟的消息,看到他死在青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