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马淑兰在草原上遇到蛇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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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阳光更加的炙热,他们刚一出门就仿佛是走进了蒸笼里,汗水从脸上流下来。
“小姚、小曹,你们怕热吗?”
“张大哥,俺们都是关里人,老家的天气比这嘎达热多了,俺们都照常下地。”
“我们河北老家也热得要命,东北的夏天热不到哪里去,他们东北人怕热怕得厉害,一到这天气,都躲在家里不出来,都喝凉水解暑,不怕闹肚子。他们都不怕冷,多冷的天都出去干活。”
“张大哥,恁喝过凉水吗?”
父亲问道。
“我刚来的时候不敢喝凉水,怕闹肚子,咱们关里的人从来都不喝凉水,一喝凉水都闹肚子;我后来也喝凉水,喝了以后不闹肚子。这是咋回事呢?关里家的凉水喝了闹肚子,这里的凉水喝了不闹肚子。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张宏武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他们来到了家对面的山上,山的东面是大石砬子和一望无际的达赉湖,山的北面,南面,西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张宏武弯腰拣起了几块牛粪说:
“咱们把拣到的干牛粪都集中放在这里,牛粪拣够了,咱们一起背回家。”
张宏武说完,坐在草地上开始吸烟,他慵懒地躺在草丛里。
他们每个人都挎着一个篮子,漫山遍野的拣牛粪,像是他们少年的时候背着粪篓子,满街的拾粪,给地里上肥。
马淑兰一声尖叫,像见到鬼一样吓得两手抱住肩膀,蹲在地上哭出来。张宏武躺在草丛里,半睁眼睛,似睡非睡,听到马淑兰的尖叫声,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向马淑兰跑去。此时,母亲、父亲、曹老大已经跑到她的身边,看到一条绿色的蛇盘在草丛里,两个眼睛像钻石一样的亮,舌头像弹簧一样的在它的嘴里伸缩着。
母亲抱住马淑兰的肩膀,害怕的不敢看蛇。父亲和曹老大仿佛被吓呆了一样,如两块石头般的站立,面对盘在草丛里的蛇一筹莫展。
张宏武气喘吁吁地跑到了。
“淑兰,咋回事呀?看到啥了?把你吓成这样?”
曹老大颤抖的手,指着蛇说:
“张大哥,恁看,一条大毒蛇。”
张宏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草丛里的蛇。他向蛇走去,父亲和曹老大吓得半死;蛇看到他走过来,舒展开来身体,舌头收缩进嘴里,掉转头,向前面爬去;张宏武抓住它的尾巴,把它吊起来,蛇身和井绳一样的粗,蛇长足有一米半;他拎着蛇向他们走来,吓得他们的身上起鸡皮疙瘩。
“小姚、小曹、岫蓉、淑兰,你们不要害怕,这不是毒蛇,是一条草蛇,它不咬人,毒不死人。你们都好好地看看它、认识认识它,以后再见到它就不会害怕了。”
他们都转过头来,看着被吊起来的蛇;它的舌头不见了,头向上抬着,弯着脖子看他们。马淑兰渐渐地消除了蛇在她心中的阴影,平静地对视蛇,她心里的作用有一大半是张宏武在场。
曹老大恢复了平静,他有了胆量和勇气。
“奶奶!张大哥,给俺拎一会儿。”
曹老大从张宏武的手里接过蛇摇摆,蛇仍然保持原来的状态;他停下来,蛇转过头来,伸向他的裤子,在他的裤子上嗅着,然后又转过头来,翘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们。
“俺以为它多厉害呢,比关里家的鼻涕虫还熊。”
曹老大鄙视地说道。马淑兰倒憋不住委屈了。
“恁能,恁能!刚才恁吓得半死,这回来能耐了,要不是张大哥来,恁会被蛇活活吓死。”
马淑兰平时说话软言细语,柔弱的外表像林黛玉一样,今天终于敢高声说话了。她发怒的时候,脸上也是红彤彤的,而且两根大辫子在身后甩来甩去,目光里瞬间是嗔怒,瞬间又是疼爱,两种目光相互转换着,放射出两种感情的光芒,曹老大被这两种目光折磨的一会儿自卑,一会儿亢奋。曹老大和马淑兰结婚以来,他第一次领略了她性格的另一面,而这另一面性格的暴露是他们第一次心灵的碰撞,这心灵的碰撞倏地产生了眷恋、信任、依赖、爱慕的火花,在他们各自的心灵深处慢慢地燃烧起来。
“小兰子,俺熊,俺熊!中了吧?中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活像一个犴达罕,逗得他们都笑了起来。马淑兰瞬间又变成了窈窕淑女,笑不露唇了,只是抿嘴微笑。
“好了,好了!咱们快拣牛粪吧!英子把鱼快炖好了。”
他们四处散去,寻找草地上的干牛粪。张宏武又躺在草丛里,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翘起来摇动,嘴里边吸烟、边吹口哨,宛如一个浪荡公子。
牛粪拣得堆成了小山,张宏武站起身来,喊道:
“小姚、小曹,不要拣了,回家吃鱼喝酒!”
他们刚把牛粪装进五个麻袋,春山从家里跑来了。
“妈妈在家炖好鱼,等你们回家吃饭。”
张宏武似乎被酒虫咬的酒瘾犯了,他没有背麻袋,大踏步地向家里走去。
晚霞的余晖在绿草丛里跳跃,给它们描画上了绚灿的晚妆,它们都摇曳着柔软的腰身,迎接夜晚的到来。蝈蝈儿停住了鸣叫,它们在草尖上飞来飞去,白色的透明的翅膀轻轻地飞翔,把黄昏推进了夜晚的沉静。
他们回到家里,黄英把炖好的鱼摆满一桌子,屋里飘满炖鱼的香味。
“你们上山都拣了三个小时了,都饿了吧?快坐下来吃鱼吧。”
黄英摆着筷子,摆着碗,笑吟吟地说道。
“咱们拿什么喝酒呀?”
张宏武着急地说。
“喝酒是你的命根子呀?一天不喝酒,你就会馋死。”
“英子,我一生就这点爱好。”
张宏说完,咧嘴笑。他这回说话的声音倒是没有鼻音。
“这回喝酒别用大碗,用小碗吧。”
黄英又每一个人都添加一个小碗。张宏武拿起塑料壶,每一个人的小碗里都倒满一碗酒。他还没有吃一口菜就端起碗喝了一口酒,酒咽下去,嘴还叭唧,香甜的味道宛如吃了口天鹅肉。
“好酒,真是好酒呀!我一天不喝酒就没魂。”
“我爸是大酒包,我妈是喝了酒耍酒疯。”
春山说完,黄英瞬间脸红了,羞涩的眼神瞪着春山。
“小兔崽子,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英子,拿个小盆来,把鱼头盛给小曹吃。”
张宏武把鱼头盛在小盆里,大鱼头在小盆里露出一大半。
父亲给每一个人都盛满一碗鱼。张宏武站起来,把盛的一碗鱼和父亲的一碗鱼换过来说:
“小姚呀,夏天呀,鱼尾是最好吃的。”
“小姚,张大包说的对,冬吃头夏吃尾春秋两季吃分水。快吃吧,好吃着呢。”
“咱们喝酒吧!”
“张大包,你喝你的,让弟弟妹妹们先吃点鱼。”
曹老大的半个鱼头吃掉了,他吃的满头大汗,香的叭唧嘴。
“奶奶!俺这辈子能吃到这么大的鱼值了,半个鱼头俺就吃饱了。来,张大哥,嫂子,咱们喝酒。”
他们举起酒碗刚喝一口酒,张宏武已经喝第二碗了。
“岫蓉,淑兰,你俩吃鱼泡。”
黄英把两个鱼泡分别放进母亲和马淑兰的碗里;两个白色的大鱼泡像两块肥肉一样,她俩嚼起来筋筋道道的,越嚼越香,越嚼越上瘾,一个鱼泡咽下去,仿佛吃了一小碗米饭。
母亲和马淑兰吃完鱼泡感觉到胃里饱饱的。张宏武笑着说:
“岫蓉、淑兰,一个鱼泡春山就能吃饱。咱们都喝点酒吧。”
黄英举起碗,说道:
“咱们以后是邻居了,你们住前趟房,我们住后趟房,离几米远,这往后呀,你们谁家有什么活,我和张大包帮助你们干。咱们共同喝干碗里的酒吧。”
黄英说完,一口喝干碗里的酒。一碗酒下肚,黄英的脸上涌出来一片红潮。她兴奋地用手捋一捋她的短发,眼睛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时而抿嘴,时而张嘴,激情漾溢出来,而这漾溢出来的激情
洋溢在她红潮的脸上,使她更加的光芒四射,风情万种,宛如杨贵妃出浴一样的妩媚。
只有母亲和马淑兰没有喝干碗里的酒。
“岫蓉、淑兰,你俩把碗里的酒喝了呀,你看我都喝干了。”
马淑兰像燕子呢喃一样的低声说:
“英子姐,俺和岫蓉姐真的喝不了酒。”
“英子,岫蓉和淑兰不能喝酒,你就别逼她们了!咱们喝酒。谁像你是的,跟个母夜叉似的。”
“你个张大包!谁‘跟个母夜叉似的’?武大郎都比你长得漂亮,你是天底下长得最丑的男人,我看到你就像看到蟑螂一样,恶心死我了!我这辈子跟了你,倒了八辈子霉!”
春山看到妈妈和爸爸斗嘴,他偷偷地溜走了。
“英子,别提那些老掉牙的事情,咱们喝酒吧。”
黄英不依不饶地说:
“你就知道天天喝酒,你还知道啥?”
“英子,我就知道天天喝酒,就知道下床穿鞋,脱了鞋,上床找老婆,是不是?”
他的话把大家都给逗笑了。马淑兰的目光停在曹老大的脸上,似乎凝固在那里。
“岫蓉、淑兰,我这辈子活得太憋屈!”
黄英说着说着眼睛里洇满了泪水。
“我和张大包结婚是换亲。”
“英子,快别说那些陈芝麻乱谷子的事。”
“我偏要说,我和岫蓉、淑兰说了心里痛快。
“我在农村的时候,和我们班的一个男同学好上了,男同学追求我,我俩发誓今生不能做夫妻,就双双殉情,在地下做永世的夫妻。
“我们家里穷啊,我哥哥偏偏喜欢他的同桌,哥哥的女同学长得几个乡里都找不到的美人;这个美人就是张大包的妹妹。”
张宏武一口口地喝起闷酒来,他不吃菜,老老实实地听黄英讲她的故事。
“我们家里穷,没有钱送彩礼,哥哥天天寻死觅活地要娶她。爹娘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换亲。哥哥高兴了,娶了一个如意的媳妇,可爹娘把我给坑了,嫁给了张大包。”
黄英说到这里,泪水流下来。马淑兰掏出手帕递给黄英,黄英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我和我的男同学双双跳河,被村里的人发现,把我给救上来,满河里找个遍也没有找到他;他至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已经十几年了。”
“你还想他呗?”
“张大包,我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呀!我凭啥不想他,他是我今生最相中的男人,也是我最美好的初恋!我凭什么不想他!……”
黄英敢爱敢恨的性格深深的感染着母亲和马淑兰,她俩同样都生活在农村,家里都一贫如洗,婚姻大事经过媒人的介绍,却不像黄英遭受了换亲的悲剧,她俩比黄英幸运多了。
母亲和马淑兰劝慰着黄英,黄英停止了哭泣。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岫蓉、淑兰,你俩多有福呀,都找了个好丈夫;不像我,命苦呀。咱们不说这些!来,咱们喝酒。”
黄英心里的憋屈发泄完了,她恢复了平静,有说有笑。
“英子,你睡梦中喊叫的‘洪双喜’,就是你原来的对象?”
父亲说:
“你们都是十几年的夫妻,春山都七岁了,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
“小姚,英子时常在梦中喊‘洪双喜’的名字,我一猜就是她对象的名字;我从来都没有吃过醋、从来没有和她翻过脸。”
“你凭啥吃醋呀?你吃的哪门子醋?”
“岫蓉、淑兰,你俩看看英子多不讲道理。要是洪双喜不死,你还要和他结婚?”
“张大包,算你说对了,洪双喜如果不死,我和你离婚,和他结婚,你有什么不愿意的呢?你要是个爷们,你就履行咱们刚结婚时你的承诺‘如果洪双喜不死,我成全你俩’,这是不是你说的,张大包?”
“英子,我当他们两对夫妻的面说,那是我说的。”
“好,张大包,你是爷们!如果洪双喜没有死,他来找我,我就和他一起走。你要能够履行承诺,咱俩干了这碗酒。”
张宏武倏地站起了,他的膀大腰圆像一面墙一样的矗立在桌旁,端起碗,有如上战场的士兵喝壮行酒一样的一口喝干。
“小姚、小曹,别看我张大包长得丑,但我站起来是个爷们,爷们就要有做爷们的样子!”
黄英喝完碗里的酒,说道:
“岫蓉、淑兰,你们为什么不早来呢?如果早来的话,咱们姐妹说说心里话,我们多开心呀!我十几年的憋屈都说出来了,心里终于痛快了,我再喝一碗酒。”
尽管母亲和马淑兰的百般相劝,她还是倒满了一碗酒。
“岫蓉、淑兰,你俩都看到了吧,英子直爽,心里从来不藏着掖着,有啥说啥,这样的人好处。”
父亲和曹老大看着说话鼻音更重的张宏武由衷的佩服,竟然为了十几年前的一句承诺,舍得离开他相濡以沫的恩爱妻子。
他们把碗里的酒喝干,收拾完碗筷,黄英看了一下她腕上的表说道:
“快半夜了,你们休息吧,我和大包回家睡觉。”
黄英搂着张宏武的胳膊,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走出房屋,好像刚才说过的话都是演戏,在他俩的心里根本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岫蓉姐,他俩会不会离婚?”
母亲说:
“淑兰,你听他们的话都像刀子一样,其实呀,他们恩爱呢。”
曹老大拉着马淑兰的手说:
“恁咋那么实在呢!俺俩走吧,别耽误姚大哥和嫂子休息。”
许场长给他们一个星期的假休完了。张宏武领着父亲、曹老大去找许场长。许场长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笑哈哈地说:
“小姚、小曹,你俩没有把张大包灌趴下呀?”
父亲说:
“俺们没有把他灌趴下。”
许场长哈哈笑起来说:
“你们绑在一起都喝不过他,草地的老蒙古都被张大包灌趴下了,他是个人才呀。”
“许场长,我没有给你丢脸吧?”
“大包,你没有丢脸,你没有丢脸呀!”
许场长坐在椅子上说:
“大包呀,我准备下一个月开秋网,这人手呀,算来 算去都不够,有几个职工请假回家修理房子过冬,暂时回不来。我打算呀,成立一个秋季妇女网,这妇女呀,至少还缺两名,我再向总场要人。这几天呢,你领着小姚和小曹学习撒网,拉网,最主要的是让他俩学会摇大橹;小姚、小曹,就是我们说的摇船。秋网开了以后,你和小曹回分场干零活。”
“谁当妇女网的工长呀?”
张大包瞪着滚圆的眼珠问。
“张大包,我知道你是十几年的老工人,你打了十几年网,打网你样样精通。可是,当工长需要领导人,需要有文化的人,每天还要报工、报产量,你一个大字不识,你能当工长吗?”
许场长的一番话说得张宏武低下头。
“张大包呀,你是老工人,好好指点指点他俩,不需要你出力。”
许场长说的他心花怒放。
“妇女网的工长,我考虑让年轻人干。”
他抽起了一根烟说:
“我考虑了一下,妇女网的工长由姚侗当。”
父亲感到惊讶。
“俺刚来到分场不到一个月,哪里能当工长呢?”
“小姚呀,不要谦虚,你有文化,脑子灵,我不会看错人的。大包,你下午领着他俩学习摇橹和下网吧。”
父亲和曹老大回到家里,看到黄英正在和母亲、马淑兰安装窗帘:
“姚侗,黄英把她嫁妆的被单改作窗帘,给咱们两家安装窗帘。”
“你们两家都过了快十天的日子,都是年青的夫妻,没有窗帘不方便呀。分场的孩子倒蛋,他们专门晚上趴新婚夫妻的窗户看。”
黄英的话说的母亲和马淑兰的脸红了。
“姚大嫂,俺告诉恁一件事。”
曹老大说了一句,他不说了,吊着他们的胃口。黄英安装好窗帘,从椅子上跳下来,问道:
“你们两家的窗帘都安装好了。小曹,什么喜事呀?你别卖关子,快点说呀!”
“俺姚大哥当妇女网的工长了。”
“当工长了?……”
母亲惊喜地问。
“刚才,张大哥领着俺俩到许场长办公室,许场长说的;许场长让张大哥下午领着俺俩学习下网、学习摇大橹,过几天就开网。”
“哎呀,岫蓉,这是天大的好事呀!你看人家小姚,刚来到分场几天就当上工长,将来会有出息的!我家的大包呢?”
“嫂子,张大哥回家了。”
“小曹,他回家了?这个懒虫,他来分场十几年,我天天盼着他当个官,可是,这个窝囊废,他偏偏不争气。他这是看到小姚当工长了,心里不平衡。没出息的东西!我回家看看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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