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亲和父亲闯关东,来到了美丽的达赉湖畔 (第2/2页)
卡佳给他们的碗里都布了香肠。王洪生说道:
“这是卡佳自己做得牛肉香肠,你们都尝尝。”
曹老大吃了几片香肠,心疼地说:
“王大哥,俺没有听说过啥是香肠,在关里的时候,吃过猪血灌的肠子,那叫香肠吗?”
“那是香肠呀,只不过那是用猪血灌的,这是用牛肉灌的。”
“还是牛肉灌的香肠好吃,用牛肉灌香肠那不是败家子吗!”
曹老大心疼地说。马淑兰在桌子的下面踢了他一脚。卡佳禁不住笑了起来。
“兄弟,这里是东北的呼伦贝尔大草原,牛羊成群啊。我在井下采煤,工资挣得多,吃些牛羊肉不算什么。犯愁的是吃的细粮少,有钱买不到呀,竟吃粗粮,反正这粗粮也比咱老家的地瓜面的窝窝头好吃。”
下井采煤能挣这么多钱,还能吃上牛羊肉,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下井采煤像一座金山一样的诱惑力,在他们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王大哥,俺和姚大哥也和你一起下井采煤吧?恁看俺俩中不中?”
“中啊,中啊,现在煤矿正在招工呢。”
“那俺俩就下井采煤去!”
曹老大气壮山河地说。
“王大哥,俺不愿意他下井采煤,采煤的工作多危险啊!老家的爹娘也不同意他下井采煤。”
“淑兰妹妹说对了,俺公公也不同意姚侗下井采煤。”
“两个妹妹说的对!下井采煤确实有危险;我在井下采煤干了十几年了,是有丰富经验的老工人,虽然这嘎达下井采煤挣得工资是最高的,但危险性还是存在。反正呀,我们这嘎达的许多单位现在都招工,咱们再想想到哪个单位上班。”
王洪生的一席话给了母亲和马淑兰吃了一个定心丸,她俩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你们都尝尝鱼,看这鱼好吃不?”
马淑兰吃了一口鱼说:
“这鱼嚼着像嚼羊肉一样的筋道,不像咱关里家的鱼,吃起来软绵绵的,没有嚼头,也不香。”
王洪生听了大笑起来。
“大妹子,你说对了,咱关里家的鱼是河鱼,这是达赉湖里的鱼。”
“达赉湖?俺听说过这个地方。”
父亲说道。
“是达赉湖,达赉湖渔场出的鱼。”
“达赉湖有咱们的东平湖大吗?”
“姚老弟呀,达赉湖比东平湖大多少倍呢。达赉湖渔场的工资也很高,渔场正在招工,你俩到渔场上班吧,一年四季打鱼,没有什么危险,中不中啊?”
“中,中。”
母亲和马淑兰异口同声地说。曹老大默不作声,父亲的意愿也是不去井下采煤。
卡佳端起酒杯:
“到渔场打鱼的工作好啊,有鱼吃、有肉吃,工资也不低,为两位兄弟能去渔场工作,咱们干杯吧!”
卡佳说完,一口喝掉杯中的酒。她已经喝了一斤白酒了,脸颊绯红,宛如草原上的红百合花一样鲜艳。
“两位兄弟,咱们说定了去渔场工作,明天我送你们到渔场报名。卡佳说的对,咱们干杯吧。”
他们下火车的时候还有身处异地,举目无亲的凄凉感觉,而此时,他们的心里则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期盼,孤独、徘徊、辛酸、悲伤的情绪在他们的心灵深处陡地一扫而光。父亲和曹老大放开了酒量,把一杯酒喝完。
“弟弟们,你们真棒!我爱你们!”
卡佳豪放洒脱地说道。她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热情和真诚的火焰。母亲和父亲和曹老大听到后,脸上窘得发慌,都难为情地低下头,倒是马淑兰不露声色,沉静的像一潭死水。她端起酒杯,解嘲地说:
“卡佳刚才说的‘我爱你们’,就是咱们农村说的‘我喜欢和你们做亲戚’,这是苏联妇女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来,咱们也为王大哥和卡佳的热情款待干杯。”
马淑兰由原来的拘谨和腼腆变得开朗活泼了,由原来的软言细语变得声情并茂了。父亲和母亲和曹老大听了马淑兰的一番解释,脸上羞赧的表情倏地消失了。马淑兰把剩下的半杯酒喝掉。卡佳又热情奔放起来。
“弟弟妹妹们,你们谁先唱一首歌呀?咱们一起助助酒兴。”
“卡佳,你不要难为弟弟妹妹们啦。我知道你喝酒喜欢唱歌跳舞,你给我们唱首歌吧!”
“我给弟弟妹妹们唱一首我们家乡的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卡佳说完站起来,洁白如玉的胳膊摇摆着,用女低音唱起了这首苏联的爱情歌曲。他们在农村听到的歌曲都是戏团里演唱的戏剧,哪里听到过这样优美的令人心旌摇动的爱情歌曲。他们都是经过媒人介绍,见一面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根本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滋味,甚至连爱情、情书都不知道是什么。结婚、娶媳妇、过日子、传宗接代这简单的传统的字眼桎梏着他们的思想。卡佳的一首深情的爱情歌曲像一束阳光照射进他们荒芜的心田,在歌声里他们才懂得了爱情的意义,而爱情这个美好的字眼在他们的心里,像波浪一样的翻滚,在那里撞击出了一朵朵的浪花,这浪花令他们惊喜、这浪花令他们兴奋、这浪花令他们醍醐灌顶,这浪花令他们品尝到了爱情的美好。
卡佳唱完歌说道:
“亲爱的!让我们干杯吧!”
她喝完杯中的酒,双手搂住王洪生。
“亲爱的洪生,我爱你!让我们打开唱片,跳舞吧。”
她说完,嘴唇贴在王洪生的嘴唇上亲吻起来,而王洪生也不躲避,抱着她一起亲了几个嘴,响声惊得他们都目瞪口呆,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看得他们都羞涩得低下头,禁不住脸红起来,心里惊慌得像跑着一只莽撞的野兔,尴尬的他们恨不得插上翅膀,像燕子一样立刻飞出房屋外。
卡佳和王洪生狂吻结束之后,卡佳还坐在王洪生的大腿上。
“卡佳,弟弟妹妹们不会跳舞,你别难为他们了。”
卡佳听了王洪生的话,才意兴阑珊地站起来说:
“弟弟妹妹不会跳舞,那咱们就喝酒吧。”
卡佳又喝了两杯酒,她意犹未尽地走到里屋帮助他们收拾房间,他们睡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来到东北的第一个夜晚让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是在这样充满西方浪漫情调的夜晚度过的,而这个夜晚也是他们充满信心,看到美好的未来生活的夜晚,这个美丽的夏天的夜晚在他们一生的记忆里都不会磨灭的,是他们走向新生活的一个起点,他们从这个起点出发,无论付出多少艰苦的劳动和汗水,哪怕牺牲生命,也会坚强地勇敢地到达幸福生活的彼岸。
第二天早晨,他们吃过饭,王洪生请了假,卡佳套上马车,拉着行李,和他们一起上路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卡佳赶着马车驶进了一个大院,马车在一排平房前停下来。
“咱们到了,这就是渔场的总场。”
王洪生领着父亲和曹老大走进了办公室,走到一间挂着木牌的办公室前停下来,木牌上写着“劳资科”的字样。王洪生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了“请进”的声音。他们走进办公室,看到一位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握住笔在写着什么。
中年男子抬起头来,脸色黝黑,嘴里露出一排烟熏的黄褐色的牙。
“同志,你们是来报名的?”
中年男子试探的问。
“是呀,我们是来报名的。”
中年男子从桌上拿过来一张表格。
“你叫什么名字?”
“同志,不是我报名,是他们。”
王洪生手指着父亲和曹老大说。
“噢,是你俩呀。”
中年男子走到父亲和曹老大面前问道:
“你们是农村人?”
“俺们是农村人,山东省嘉祥县的。”
“噢,是嘉祥县人呢,我知道,我知道,去年有几个嘉祥县的人来渔场工作,他们都干得不错,不怕寒冷,能吃苦。你俩的身体健壮呀,到渔场工作正当年。欢迎你们,欢迎你们!”
中年男子满意地走回办公桌,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两张表格,递给了父亲和曹老大,让他们自己填表。
曹老大难为情地说:
“俺不会写字。”
父亲接过来曹老大的表格,坐在一把椅子上填写完表格,递给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接过表格仔细看着,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钢笔字写得太好了!你叫曹老大?”
曹老大马上说道:
“俺叫曹老大。”
“噢,那你就叫姚侗。唉呀,姚侗,看你的字写得这么漂亮,就知道你是有文化的人,咱们渔场正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呢!好好干吧,年青人,有前途啊!红旗分场正缺职工,你们就去红旗分场吧,红旗分场也叫二号分场。你们今天来的正好,二号分场的于场长在街里,你们一会儿和他一起走吧。”
中年男子刚说完,办公室里走进了一个高个子的男子,他浓眉大眼,额头宽阔,脸庞微胖,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刚一进门就急切地说:
“朱科长,有来报名的吗?我在街里等了快一个星期了,分场里人手打不开点,秋网快要开了,没有人手,我们怎么开网啊?”
“许场长,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把最棒的两个青年分配到你们分场;你看看他俩,还满意吗?他叫姚侗,他叫曹老大,一个是梁山县的,一个是嘉祥县的。这是你们的许祥场长。”
许场长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两个身体健壮的男子汉,眉开眼笑了。
“朱科长,谢谢你!给我们分场分了两个棒小伙子,这回呀就不愁开秋网了。”
“许场长,姚侗有文化,你看看他写的字,漂亮极了!”
朱科长拿着父亲填写的表格说。许场长接过表格。
“姚侗的字写的确实漂亮!我们分场正缺有文化的人,谢谢于料长。姚侗,曹老大,你俩跟我一起走吧。”
许场长领着父亲和曹老大走出办公室,坐上了一辆解放牌的汽车。司机师傅嘱咐道:
“车开的时候,你们都抓住车的护栏。”
汽车驶出街里,驶进了草原上;绿草如茵,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映入了他们的眼帘,一阵阵野花香随着夏风扑鼻而来,蓝天湛蓝的令人心醉,白云朵朵的像飘在绿色的草原上一样。
“恁们看呀,那是不是达赉湖?”
汽车驶上了一座山,在汽车的前方露出了蓝色的水面,水面上飞翔着点点的海鸥。曹老大兴奋地用手指着说道。随着汽车驶上更高的山路,蓝色的水一望无际,水天一色,仿佛水是从蓝天上流下来的感觉。
“这就是达赉湖!它太大了,比俺想象中的大多了。”
母亲和马淑兰欣喜若狂地凝望着渐渐远去的湖水,马淑兰忘情地说:
“达赉湖简直是美极了!美极了!”
她的情感和母亲、父亲和曹老大的情感都完全地投入到了达赉湖的蓝色湖水里,一种对新生活的热爱在他们心中漾溢出来了。他们的眼角眉梢没有了往日的沧桑的痕迹,都充满了开心的快乐的喜悦。
汽车行驶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驶进了背靠草原,面对湖边的一个大院,湖边的波浪拍击着沙滩,在院里能够听到波浪的声音,湖边的西侧矗立着山崖,山崖的下面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巨大石头,鸥鸟喳喳地叫声响起,响声驱散了大院里的寂静。
几个六、七岁的男孩女孩看见汽车驶入大院,都追赶着汽车尾气一边跑,一边高声地喊着:
“汽车来了!汽车来了!”
汽车停在办公室的平房前,许场长下了车。
一个高大的,约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从办公室里急忙跑出来。
“许场长回来了,许场长回来了!”
他热情地去接许场长的提包。
“大包呀,你先不要管我。咱们分场新分来两名职工,你先帮他们把行李搬下来。”
叫“大包”的男子热情地走上前来,帮助他们把行李都搬下来。
几个孩子围住马淑兰盯着看,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们,哪里见过马淑兰这么年轻貌美的女人,他们看得马淑兰脸红心跳。
“阿姨的辫子好长呀,她的脸红了。”
“阿姨长得好看,长得好看!”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叫大包的男子看到马淑兰不好意思了。他微笑着的脸瞬间挂满了怒气,说道:
“小孩子们,一边玩去!别倒乱了!”
小孩子们一边跑着一边喊着:
“张大包!张大包!……”
叫大包的男子转过身,非常自然地对他们说:
“我姓张,名字叫张宏武,分场没有叫我名字的,都叫我大包。你们看,我这里长了个大包。”
他用手指着自已的鼻梁上。他的鼻梁的上端长了一个很大的包,包的皮肤晶亮,和他脸上的黑黜黜的皮肤极不相衬,宛如黑色的土地上长出的一朵白蘑菇,硕大的包挤得他的两个眼角的眉毛挓挲着,他说话的时候大包颤动着,压迫的他的两个眼睛若睁若眯着,让人们看到了感觉到特别的痛苦。他膀大腰圆,嘴里的两颗门牙特别大,而且由于长期的吸烟,满嘴的牙齿焦黄,可他的眼睛特别的大,目光炯炯有神,在他闪亮的目光里能够感觉到他的善良和热情。
“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吧,连分场的这些小兔崽子都叫我张大包,你们以后就叫我张大包吧。我是分场干零活的,你们刚到分场安家,以后啊,你们家有什么活告诉我,我去帮忙。”
张宏武大嗓门说话,他高吭的声音,整个分场的大院里都能听到,而且还夹杂着严重的鼻音。他说完,伸出两手,把两个行李放在他的两个肩膀上,大踏步地向院外走去。
“张大包,张大包!领着他们去住房。我也跟着去。”
许场长走出办公室,在后面喊道。张宏武领着他们走出分场大院,向西边的小山坡上走去,走进了小山坡上的一排低矮的土坯的平房,平房的上面是红色的瓦。走进平房的走廊,并排着四个没有刷漆的木板门,张宏武向走廊的东侧走进,在走廊的尽头停住,他把两个行李从肩膀上卸下来,放在地上说:
“你们到家了。”
许场长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两间房门的锁说。
“小姚,小曹你俩选择吧,谁住哪个屋?”
曹老大说:
“姚大哥比我岁数大,他住东面的,我住西面的。”
他们分别都拿着行李走进了自已的房间。房间是里外屋,里屋是一个大炕,一个窗户,外屋仅有一个炉台和一个朝东的窗户。
“许场长,小姚和小曹只从家里带来了行李,锅碗瓢盆,酱醋油盐,米面粮菜都没有,你让他们两家怎么生活?”
张宏武急切地说,仿佛是他自己来安家一样。
“张大包,你不要着急,他们两家都缺什么东西,你拉好单子,和我去分场领。”
张宏武和许场长去领东西去了。
“姚大哥,分场给俺们分的房子不错呀。”
曹老大和马淑兰一起走进母亲家说。他们四个人都环顾四周的光滑洁白的墙壁,曹老大满意地说。
父亲也点头,母亲和马淑兰高兴得不得了。她俩始终微笑着,从里屋走到外屋,新的住房既宽敞又明亮,比起农村住的阴暗潮湿的房屋要好多少倍呢。
张宏武赶来了马车,从车上往屋里搬东西。父亲和曹老大一起从马车上缷完东西。张宏武又热情地说:
“小姚、小曹,你们是从关里来的,我把东西给你们摆弄好。”
他麻利地把一张炕席铺在了炕上,又在炕席上铺上了白色的布,把两套崭新的绿色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炕上。
“你们从关里带来的被褥不要用了,都是粗布的,睡着不舒服。这是连队的领导给咱们分场送来的两套军用被褥,许场长特意交待给你们用。夏天的时候,天气热,你们可以用军用毛毯,冬天的时候,你们可以用棉被。”
“军用毯,是毛毯呀?”
马淑兰吃惊地问。张宏武感到她有点不相信是毛毯,特意又从炕上拿起说:
“弟妹,你看看,这军用毯比百货商店的毛毯质量好,你拿钱买不到这样高级的毛毯。”
张宏武说完,哈哈地笑着走了。母亲和马淑兰用手摸着军用毯,绒毛是那样的柔软细腻,禁不住把毛毯放在她俩的脸上揉搓着,绒毛是那样的光滑有弹性。她俩的眼睛潮湿了,从小生长在农村,只听大人们说起过毛毯;她俩在农村的供销合作社里连见都没有见过毛毯,这高级的珍贵的东西竟然今天能够被她俩使用,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今天竟然在她俩的眼前,而且还是军用毯。
张宏武又风风火火地来了,他的两个肩膀上各扛着一个麻袋,他把麻袋放在走廊里说:
“那一麻袋是小曹家的。”
他把另一个麻袋扛进屋里,放在炉台边,从麻袋里拿出桦树皮和干牛粪说:
“咱这嘎达,夏天做饭都烧牛粪。”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牛粪放在炉膛里;用火柴点燃了桦树皮放在炉膛里的牛粪下,牛粪燃烧起来,火光照亮了炉膛。
“于场长给你们每家一袋大米,一袋白面,快到中午了,你们赶快生火做饭吧!”
他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母亲和父亲来到东北的新家里,做了第一次饭,做了连他们过年都吃不到的白面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