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河东柳氏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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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玄泽见魇村村民多为老弱妇孺，便上前好奇问道：“这‘笑面佛’与你们什么关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站出道：“他是我们祖先的曾孙。”林玄泽问道：“你们是何族后裔？”一伛偻老妪道：“若说出族名，怕我等皆无一人可生还。”林玄泽思虑一番道：“我不知你们曾经历了什么，但此人用猫修炼猫鬼邪术，今又要以婴儿作引子，修炼什么吸阴神功。若非我们及时阻止，不知他会害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那老翁见林玄泽倒是个善人，便道出真情：“你们今天杀了他一人，明天还会有更多像他这样的人站出来，你们是杀不尽的。”一旁曹灵辉闻言站出道：“我是大理寺的，专程调查这猫鬼一案。我不知你们因何缘故来此荒凉之地定居，我希望你们能道出实情，若真有冤屈，我自会替你们做主。”

是时一捕快押着仇雪与旭恨走来，请示道：“曹丞，此二人当如何处置？”曹灵辉见状向二人问道：“我听你们唤那笑面佛为主人，你们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仇雪与旭恨冷着脸，低头不语。曹灵辉见二人不作声，便对众恐吓道：“此二人对那笑面佛唯命是从，利用猫鬼之术害人性命，夺人钱财，按我朝律法，蓄造猫鬼及教导猫鬼之法者，皆绞；家人或知而不报者，皆流三千里。若依此法执行，此二人必死无疑，而你们也要被流放到岭外。不过只要你们主动交代，可以从轻发落，若等我们将此事调查清楚，那可就晚了。”此言一出，旭恨站出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他们毫不知情，有什么冲我来！”曹灵辉质问道：“何以证明？”仇雪亦开口道：“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们无关。我愿认罪伏法，还望你们莫要为难魇村的村民们。不过在我临死前，我想说说这些年来埋藏在我心底的苦楚。”

曹灵辉见仇雪愿意主动承担一切罪过，顿时关注起眼前这位戴着猫形面具的女子。须臾，仇雪苦笑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林玄泽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你们已深陷仇恨之中，心里发生了扭曲。”仇雪笑道：“你们可曾经历过，自己亲人被杀害的痛苦？若听我讲完此事的前因后果，或许你们就不会这么想了。”曹灵辉催促道：“快说吧，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儿耗着。”只见仇雪讲述起自己的遭遇：“我们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长安，一日夜里，突然听到朝中传来消息，说武后要株杀我们九族，抄没我们家产，还要将我们流放至岭南一带。闻此消息，我们连夜收拾行囊逃跑。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躲过他们的追杀。那些反抗的人，皆被就地处死，活下来的人，全逃到了这座山洞中。”林玄泽问道：“武后要株杀你们九族，其中有何缘故？”仇雪怨道：“这还用我多说？那妖后秉政五十年来，重用酷吏，杀戮之多，冤狱之繁，不可胜纪。其手握生杀大权，凡不顺从者，没一个有好下场。”

林玄泽闻言辩解道：“你这话未免太过偏颇，倒在圣皇的屠刀之下的人，并非全是无辜的。其重用酷吏，并非是为了弹压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而是对付那些位高权重，对其构成威胁的大臣和将军。历朝历代，哪位统治者不是如此？也许圣皇曾枉杀过诸多无辜性命，但她亦提拔过无数寒门子弟。再说，中宗即位后，曾大赦天下，那些被周兴等人冤枉的人，皆已被平反，他们的子女中有被发配流放或者被没入官府作奴婢的，也都得到了赦免。我不知你们是何族后裔，只要你们确实冤枉，我们定当为你们讨回公道。”仇雪闻言迟疑半晌，方大胆说道：“我看你们一身正气，与那些贪官污吏不一样，希望你们能为我等主持公道。”曹灵辉闻言自我介绍道：“我乃大理寺丞曹灵辉，专门复审各类冤假错案，你们若肯道出身份，说出冤屈，我便可向上提请，重新审理你们的案件。”言罢，魇村的百姓纷纷站出来，一个个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不料旭恨突然止道：“你们别以为我不清楚，这姓林的便是幻天堂的人，是妖后的走狗。你们大理寺，贪赃枉法，滥用职权，从未替百姓办过几件实事。”

曹灵辉闻言恼羞成怒，提声道：“你胡说什么？自中宗复辟以来，幻天堂便只对中宗负责了，我们大理寺长官，尹公也好，桓公也罢，从未惧怕过权贵，他们心存朝廷，激浊扬清，宁可被贬，亦要坚持自己的立场。”旭恨听后哑口无言，忙跪下恳请道：“求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是迫不得已才用猫鬼之术行刺圣皇的，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能唤醒她的忏悔之心。”曹灵辉问道：“你们还没告诉我，是何族的后裔？”仇雪答道：“实不相瞒，我们乃河东柳氏之后。”曹灵辉思虑一番，质问道：“莫非你们是韩瑗、柳奭的后人？”一老妪站出，点头应道：“不错，显庆四年，许敬宗诬称长孙无忌谋反，并奏称长孙无忌谋逆，都是因褚遂良、柳奭、韩瑗挑拨煽动而成。他还诬告柳奭暗通宫掖，想要鸩杀陛下。高宗一怒之下将长孙无忌贬到黔州，追削了褚遂良的官爵，并将韩瑗、柳奭除名。同年七月，高宗遣御史前往象州将柳奭押解回京，并命当地州县抄没了我们柳家的家产，又命人将我先祖柳奭就地处死。自先祖死后，柳家的近支亲属一听要被发配岭南为奴，深知此种生活生不如死，便一起找了一山林居住来避难。正好锁龙岭有一洞天福地，他们为躲避官兵搜捕，便在此长期居住了下来。”

曹灵辉闻言疑问道：“可这与圣皇有何关系，你们竟要杀她？”老妪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永徽五年，高宗独宠武昭仪。我祖先柳奭乃王皇后的舅舅，因王皇后不善权谋，在后宫逐渐被那妖后孤立了起来。我祖先见王皇后失宠，心中多有不安，请求辞去宰相职务，不久便被罢为吏部尚书。待到永徽六年，王皇后因那妖后之女暴卒一事，被高宗怪罪，后因证据不足作罢，可王皇后紧张不安，于是与萧淑妃串谋道士，施厌胜之术，欲置妖后于死地。高宗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将王皇后和萧淑妃统统废为庶人，并囚禁于冷宫。之后高宗不顾群臣反对，改立武曌为皇后，在妖后的怂恿下，萧王二人的父母、兄弟等皆被削爵免官，流放岭南。”曹灵辉闻言道：“此事我略有耳闻，最终王萧二妇皆被武后用残酷的手段害死。”仇雪闻言怨恨道：“这制造悲剧之人，秉承那妖后的意旨，诬奏我祖先与萧王二人暗中勾结，图谋不轨。我们饲养猫鬼行刺她，正是为那些冤死之人和我们的祖先报仇雪恨。”

曹灵辉闻言沉思一番道：“我明白了，宣城公主因她的母后亦被圣皇所害，所以你们想利用她对圣皇的仇恨，与你们合伙制造这起猫鬼杀人一案。”一旁旭恨解释道：“此事与宣城公主毫无关系，全是我在驱使猫鬼杀人，她根本不知情。”林玄泽问道：“你能说话，却装聋作哑，是何居心？”旭恨沉默不语，林玄泽又质问道：“宣城公主现人在何处？那夜可是你将其抓走？”旭恨道：“宣城公主是我的恩人，我从未伤害过她，这会儿她应已在自己府上。”

曹灵辉好奇地问：“恩人？她做过何事，与你有恩？你难道没有利用她的身份，干扰我们的查案方向吗？”旭恨道：“这都是你们自己臆想的，宣城公主早已看淡仇恨，不愿拾起那些过往之事。你们倒好，为打进公主府，试探她的内心，专程送给她一幅她母亲的画像。”林玄泽解释道：“我们若不如此，又岂会发现你们饲养猫鬼的秘密。”曹灵辉闻言止道：“事已明了，无需再解释了。我想不只你们柳氏一族，还有那萧氏、王氏、韩氏等后人亦希望得到陛下的赦免。你们的苦衷，我会如实上奏圣皇，我想她自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众村民闻言试问道：“你们何以保证让我们能够沉冤昭雪？”林玄泽站出解释道：“圣皇虽退居上阳宫，不问政事，但仍受噩梦缠困。我曾为她诊治过猫鬼之症，与她交谈过，她对自己之前做的那些错事，早有悔意，正思如何补救。”曹灵辉见众人仍有顾虑，便又解释道：“你们放心，我们会秉公办理此案，不过你们有人饲养猫鬼，害人性命，已是事实，被治何罪，就看当今陛下如何圣决了。”曹灵辉考虑到此去洛阳，路途遥远，便命捕快将一众近二十余人全部羁押至大理寺审讯取证。不料那旭恨阻道：“我已经认罪了，你们为何还要抓他们回去？”曹灵辉解释道：“在此案尚未查明前，所有人皆有作案的动机和嫌疑。他们虽未犯案，却徇私包庇，按律法亦应得到惩处。”

林玄泽见曹灵辉要押送众人去大理寺，忙上前问旭恨：“你可有那猫蛊的解药？”旭恨冷笑道：“这解药只有一瓶，在我们的主人柳无邪手上，可他现已死，这世上怕无人再有这猫蛊的解药了。”林玄泽质问道：“此话当真？你一直驱使猫鬼，难道不知这解药的配方？”旭恨不耐烦道：“我都说了我没有！”林玄泽未再多问，拿起地上的无字画卷，向叶道元走去，问道：“天师，这画卷就交给你了，尽快将其摧毁吧！”叶道元接过画卷，见画中氤氲着大量的猫的怨气，还隐约可见那猫鬼贪婪的目光，阴险的笑脸，尖利的爪牙，以及嘴上迷惑人心的长须，多留一刻，便会令人精魂被吸走。他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火符，默念了几句咒语，又向火符吹了口气，那火符瞬间飞到画卷上，一霎时，画卷燃烧了起来，画中还不时传出猫鬼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焚烧的间隙，村民们纷纷上前阻挠，想讨要柳无邪的尸体。叶道元见状向其解释道：“这画卷中全是那些惨死的猫的怨气，留着只会引来其报复，非常危险。柳无邪平日借那猫鬼修炼邪术，早已与猫鬼融为一体。你们之所以看不见他，是因他已被那些惨死的猫吸入画中反噬了。不过大家请放心，我随后会开坛作法，超度柳无邪与这些惨死的猫的冤魂，让他们早日离苦得乐，投胎转世。”

众人闻言悲痛道：“若非柳无邪勇敢地站出来，为我们讨要公道，我们怕是要永远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的山洞内，像鬼一样活着。”叶道元安慰道：“你们不必悲伤，这柳无邪为达目的，修炼的是当今世上最为恶毒的邪术。此术一经修炼，便会被猫鬼缠住，若不依此法行事，施法者将会被猫鬼吸噬精血，最终成为一具躯壳，且死后魂灵亦会被猫鬼吃掉，永世不得超生。我这么做，也算是帮他摆脱了痛苦。还望你们能够引以为戒，放下心中的仇恨。”言毕，曹灵辉命捕快将村民们押往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