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杜鹃啼血,祝酒宏愿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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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爷抱怨道:“谁说不是呢?现在想起来,真是气不过!哪有嫁女儿就像甩包袱一样的嘛!”
二人一听这话,不好接茬了。
刘三爷又道:“孩子们嫁去了哪里,好歹给我通个气啊!犯不上跟我说,你跟孩子们通个气也行呀!现在搞得,他不在了,孩子们天各一方,生死由命!这都是办的什么事嘛!”
焦死人笑了笑:“他可能是没来得及跟你说。”
刘三爷自知失言,叹气找补道:“哎呀,人活一辈子,许多事都无法预料,我也是马后炮,过后方知。谁晓得他会把命丢了嘛,五女子四女子是嫁在最后的,当时他父女三人还到我茶馆喝水来的,我也是糊涂,就没想起问一问。”
黑牛道:“你跟刘有地到底是什么关系?”
刘三爷道:“嗐!要说关系,那纯粹就是江湖弟兄,虽然我俩一个姓,却不是一个宗族。”
黑牛道:“那这事儿怪不得你。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谓人走茶凉,换一个人,早把这一家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你还能顾及,还能来走这一遭,实属不易啊。”
刘三爷道:“赵大哥,你可别夸我了,一家子弄成这样,我真的很痛心。他要是现在还活着,我非骂得他狗血淋头不可!什么事嘛,儿子搞丢了就开始嫁女儿,偏偏,嫁女儿连命都丢了。他这一死,孩子们的线索全断了。七个女儿,得着好的就老三老四老五,老三老五是最幸运的,老四嘛,哎呀怎么说呢?反正我觉得刘有地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
黑牛道:“他还有个儿子吗?也没听翠翠说过呀?”
“说起他这个儿子,真是一本烂账,要翻都不知从何说起。不过,他生前倒是跟我说过他医儿子的过程,他说他不甘心,他感觉这孩子一定还在人世间。”
黑牛道:“到底怎么回事?孩子有音信吗?”
刘三爷道:“话赶话赶到这里了,我就随口说说。线索嘛,有一点,就是不敢肯定。至于怎么回事,说起来话就长咯。”
焦死人道:“要真还在,就是好事,那可是刘家的根。”
刘三爷道:“什么刘家的根,就算还在,也是一件无头公案。谁家捡到了、谁家养大了,便是人家的根了,再没他任何事。反正摆闲条,我就给你们说说他那儿子怎么回事吧。光绪二十八年大饥荒,日子好像是七月二十四,那几天正是天旱到极致的时候,地里的苗苗几乎都死绝了。我估计他家断粮了,弄了几升米给送去,没想到赶上他儿子出世。我记得很清楚,听到娃娃落地哭闹,太阳刚红,算时辰应该是辰时末。四女子在院坝边叫得很欢,一口气嚷了五遍,说她妈生了个香炉脚脚。刘有地那个人,想儿子几乎都想疯了,有了香炉脚脚就是天大的喜事。他在要饿死人的关头添丁进口,指定是很难的,我尽最大的能力,送了他二两多一点碎银子,让他去县城赵大少爷那里买一担粮食回来给孩子他妈坐月子。”
焦死人抢话道:“是呢,那一天我碰上他来的,跟他撞了一头。”
刘三爷一摊手:“就是嘛。不知他怎么搞的,一去几天不回家!”
焦死人又道:“是这样的,那天街上很乱,打起来了,陈家杨家那些大爷不让买赵家的粮食,六爷被陈家的人摁着打,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
刘三爷接着道:“我后来也知道了,姓张的到富谷寺开香堂兴师问罪,把这事儿做绝了,刘有地吃了不少苦头。”
完了接着说道:“当时孩子病了,一家人没抓拿,四女子五女子跑到我家求助。偏偏,我和几个儿子到涪江河挑水去了,还是我那婆娘上坡去帮他请的牛神婆!神婆子神经归神经,手段还是有一些的,说是娃娃八字恶,犯了家神,要做法安神、驱煞打鬼。儿子就是全家人的命,汪氏没办法,只得依神婆的,把祖传的镯子都给了神婆做酬劳。可不知怎么的,神婆子法也做了、神也安了、鬼也打了,但她这一遭却失手了,孩子的毛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刘有地回家气得不行,带着孩子四处求医,天天赶夜路,又让娃娃遇上不少脏东西,越医治病越重。眼看就要不行了,他死马当活马医,抱娃娃到县城找到秦先生。没想到,秦先生的诊断跟神婆的诊断如出一辙,他给开了三副中药,要刘有地必须赶在天黑前来首饰垭找何幺爸给孩子驱邪撵煞。刘有地紧赶慢赶,太阳落山的时候从高深沟进山湾,爬上一道坡,看到一片斜坡地,路过山脚下那一户人家时窜出一条大黑狗,那黑狗上来一口咬住他的小腿不放。他盛怒之下把娃娃丢地上,捡块石头跟狗搏命!最后,黑狗被他打死,狗血喷了娃娃一脸。他说他看到狗血喷到孩子脸上冒了几股黑烟,孩子就活过来了。孩子有了转机,他就很想快点找到何幺爸。跑得急了,加上长期饿肚子,在要爬上横梁子垭口的当口一阵眩晕,他看到孩子从他手里滑落,掉到地上被他的脚跟一挡,停在悬崖边上,而他自己怎么也没站住,眼前一黑,顺坡往下滚,从垭口一直滚到底,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三爷说完,黑牛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一番长篇故事,讲故事的讲得口泛白沫,焦死人听得津津有味,黑牛到最后却是肠子打结,凉气直灌后心。
这怎么跟他两口子当初捡到赵干精时的情景不谋而合啊?光绪二十八年、八月、黄昏,日子时辰都不错!
横梁子翻垭口,地点更没错!
孩子一脸狗血、三副中药、何幺爸……所有的,通通都没错!
“后来呢?”黑牛忍不住问道。
“那么高摔下去没摔死是他的大造化!直到半夜过后才醒过来!万幸,没摔断骨头,还能动。爬起来漫山遍野找孩子,一寸一寸地摸,从山脚摸上垭口、从山头摸到山尾,摸到大天亮!看得见了,又从头至尾寻找,找到日上三竿都没找到!”
焦死人道:“莫不是给人捡走了吧?”
刘三爷道:“如果娃娃一起滚了崖,就应该找得到,找不到,指定就是被人捡走了,至于到了哪里,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下,黑牛心子滴血了,哪哪哪都对得上,这娃娃指定就是赵干精了。
如果是赵干精,那可就要了卿命了,其他啥啥啥都不说,他跟翠翠就是一母所生的亲姐弟!亲姐弟俩居然鬼使神差地有了婚约,这不糗大了吗?
得亏这个刘三爷来走这一遭、得亏他有这一番讲诉,要不然,他黑牛焦死人两个可就办了一桩丑事哦!
丑得羞死先人!
笑掉大牙!
这事儿怎么办?认还是不认?
认下丑事就掀开了!
一旦掀开,搞不好两个孩子一生都要活在阴影里!他们还怎么做人?
不认,好像又不太地道。
两害相权取其轻,黑牛也是满脑子牢不可破的世俗观念,他是要脸的人。
当下主意打定,这事儿不能认,哪怕做一回小人,找借口悔婚也不能认,只要他两口不承认,神仙都没奈何!大不了就是让焦死人误会,关系变得疏远。
人在窘境,面部表情很多时候都会出卖内心,黑牛的尴尬,焦死人看见了,但他看不懂,刘三爷没看见,但他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恰在这时听得翠翠一声喊:“爸爸爸爸,有鱼了,好大一条!快来呀!”
焦死人听见,哈哈笑起来,也窜了出去。
他笑着跑了,黑牛也笑了,只是,他笑得很难看。
刘三爷见他窘迫,隐约感觉到了古怪,联想到自己刚才的话和赵干精酷似刘有地的特征,心里便有了许多想法。他不想做让人讨厌的人,但又不能没有话说,故而将话题转移到翠翠身上,问道:“赵大哥,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弟兄,我有一句话想单独对你说。”
黑牛看似镇定地说道:“说嘛,难道你还见外不成?”
“那我可说了?”
“说嘛。”
刘三爷道:“赵大哥的为人我做了些了解,在儿女婚姻上面,你是很谨慎的。郑老弟呢,有点儿老实,他待翠翠,我刘秉章五体投地!只是,翠翠比干精大了七岁,我建议你们两家不妨去给两个孩子算算命,合合八字。你看好不好?”
黑牛焉能听不出这话的苗头?细一想,人家这话来得这样委婉,摆明了是看出了端倪。
可是,找算命先生合八字是个什么意思?闹这么大个乌龙,还合什么八字?
再一想,面前豁然开朗,不觉就笑了道:“儿女婚姻当然要慎重,翠翠是比干精大了好几岁,不合八字哪成啊?三爷不说,我也得去给孩子算算,这是男婚女嫁必须要走的过程嘛。”
刘三爷竖个大拇指:“看看,赵大哥懂我的意思了!那就心照不宣哈?”
“一定一定!”
刘三爷得寸进尺:“那,我举荐金华山老君崖那个睁眼瞎,他的签灵光,卦象也好。”
“好。等过完年,我和郑哥送她三姐妹去丝绸厂,顺便去算一卦。”
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刘三爷打个哈哈,二人东拉西扯,再不提这一桩。
另一边,夏金婵蓝枝交情攀得差不多了,起身告别龙宝珠华珍田红柳和姚柳枝,由刘妈带去了黑牛家。
到黑牛家做客,等于晚辈见长辈,有桃子在一边左一声先生,右一声姐姐地帮场子,蓝枝夏金婵拜会陈稀饭少了许多拘谨。
二人就着翠翠小芸的事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又说来得匆忙,不及备礼,留下两锭银子要陈稀饭置办一些年货,好好过一个年,完了起身要告辞。
陈稀饭怎么也不让她俩就这么走了,说明天就小年了,说什么也得吃一顿团圆饭再走。
蓝枝夏金婵推脱不过了,只得答应留下来。
杀了一头猪,翠翠小芸两条红嘴鲤鱼送到,黑子的野鸡野兔也送到了,加上赵干精的泥鳅黄鳝,这顿晚宴便要多丰富有多丰富。
于是,黑牛黑子被派出去请客,瓜皮赵干精被派出去买酒,葱葱蒜苗新鲜蔬菜交给弟媳赵李氏娘母几个。
桃子小梁氏翠翠小芸左右帮厨,蓝枝夏金婵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七个厨子八个客,连刘三爷焦死人和张山都不闲着。
煎炒烹炸,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凉的热的,荤的素的,日落黄昏前便备好几大桌。
赵老太爷、龙老爷子夫妇从驮牛山回来,听说黑牛请客,两个老头啥话不说,吩咐黑虎黑豹飞虎进屋搬酒。
田红柳见俩老头兴致都很高,吩咐赵老三去山上把税勇找来,她今天要三家对六面,替税勇下聘保媒。
余德清师兄弟秋冬交汇处出山,赶上这场乱局,一是回不去,二是也想留下来以防时局更乱殃及到赵家,故而这段时间一直往返于成都与潼川之间搬运瑞德公司的生产设备,而税勇则是被田红柳特意安排赵老三叫回来候着的。
田红柳先一步找到黑牛夫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然后六十两银子代表六礼,又言新女婿今天晚上就要来过门,问陈稀饭有没有别的要求。
黑牛一张脸笑得稀烂,大包大揽,再不许陈稀饭提任何要求。陈稀饭还能说什么,三奶奶保的媒,税家子弟她也是知道的。
安抚好老两口,田红柳把赵干精叫到跟前训道:“小猴子,警告你,你真正的姐夫今晚会来吃饭,他可是成都城马上马下杀了三进三出的好汉,在他面前,你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把皮给你剥下来绷鼓捶!”
赵干精可是从来不敢在龙宝珠华珍田红柳面前作妖的,闻言腮帮子一鼓,灰溜溜地退避三舍。
赵老三税勇一到,眼睛一扫,院坝里两桌娃娃客不分高低贵贱,已然全部入座,叽叽喳喳,都等着上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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